第5章 五
北殷的目光总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和这个年纪的青年感觉相差甚远。
他平静温和地看着叶情，没有任何情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然后缓缓而又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叶情的心跳没由来地漏了一拍，被许清晓拽着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窗外的风吹进教室，从叶情脸上慢慢擦过，令她清醒了一些。
许清晓正坐在旁边专心致志地听课，突然听见叶情问她：“你相信缘分吗？”
许清晓顺嘴就搭了一句：“微积分，数学的一个基础学科，内容主要包括极限、微分学、积分学及其应用。”
“……”叶情哭笑不得，只得坐直身体好好听课。
叶情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每晚都不断地做梦，每次都是开始做梦了才能入睡，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下课之后，她就明显有点体力不支，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看着叶情侧着一边的脸趴着，另一边脸鼓起一个包包，许清晓觉得很好笑并且给她拍了照片。
只不过这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将叶情吵醒。许清晓的目光瞥过来扫了一眼，然后皱起眉头。
屏幕上显示的是：苏泽。
叶情这个傻孩子，连屏幕显示未读消息都不知道调一下。
看着叶情打开手机回复消息，许清晓戳了她几下。
正在回消息的叶情把屏熄了，转头看向许清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许清晓往她这边靠了靠。“你最好离苏泽这个人远一点，我觉得他长得像个狐狸似的。”
听许清晓这么说，叶情不禁哑然失笑。“这都能看出来吗？”
“来来来，我帮你分析一下。”许清晓坐直身体，一本正经地拿出尺子在桌子上比划。“苏泽，长得不错吧，还是学生会副会长，为什么看起来一副单身的状态？”
“那我哪儿知道，那可能他就是寡呗。”叶情小声笑着说。“这个有什么吗？”
“你还没想明白呢。”许清晓恨不得把她的脑袋敲开看看。“他又不内向，还擅长组局，也挺懂得散发自己的个人魅力，你觉得他身边能缺小姑娘吗？”
叶情一知半解地看着她。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跟苏泽才认识多久啊，你俩天天都聊天。按道理讲，比咱们大那么多岁，哪会天天黏着一个学妹聊天啊1许清晓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他没有黏着我聊天啊，有时候我还有事找他呢。就像上一次，贴吧论坛里传我和教官那件事，是他帮我删的帖子。”
“那天是他帮你删的？”许清晓的目光有一丝古怪，然后双手攀附上叶情的双肩，一脸严肃地说。“阿情，別怪我没提醒你。这个苏泽很大概率是个渣男。你长点心吧，别被骗了。”
“不能吧，我没感觉出来埃”叶情喃喃道。
“那是因为你实在是太，蠢，了！！！！1许清晓差点喊出声，但是很快就被上课铃声盖住了，只得端正坐好，静待上课。
听许清晓这么说，叶情挠了挠头皮，还是没明白，转头去看手机上的消息。
szet：你下午下课有事吗？
小叶子：怎么了？
szet：没事，我心情不太好。
小叶子：啊？你怎么了？
szet：陪我走走吧。
小叶子：行。
叶情回复完之后，转念一想，又回了一句。
小叶子：学长，你是渣男吗？
szet：……
szet：怎么算渣男？
小叶子：我也不知道。
szet：那我不是。
小叶子：不是就好。
这对话记录要是让许清晓知道，估计她得气死。叶情明明不是个傻白甜，却在某些方面显得异常的蠢。
要是说不是就不是，那全天下岂不是一片和谐美满。
但其实叶情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当她吃完了丰盛的晚餐，并且点了一杯奶茶，眯着眼睛追着剧消食的时候，苏泽给她发了条消息。
非常直接：到楼下了，出来。
一口奶茶差点吐屏幕上。
毕竟答应了人家，叶情只能匆匆收拾一下就下楼，手上还捧着一杯没喝完的奶茶。
天色已经黑了，因为白天大晴天的缘故，晚上的月亮也格外明亮，像是皎洁的玉盘。肤浅如叶情，不禁想起了“千里共婵娟”这句绝世名句。
真是美丽。
环顾一下四周，叶情终于看见了苏泽。对方正站在路对面一排桂树的树下，凉风习习，此时正有桂花香。青年的衣襟微微摇曳，在树下显得分外高挑。
叶情不禁想起桂花的另一个名字，木樨。是个美丽的名字。
看见叶情出来了，苏泽便快步走了过来，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怎么站那么远。”叶情笑着问。
“熟人太多。”苏泽哼笑了两声。“等你二十分钟，遇见三十个熟人，都问我在这干什么。我刚开始说我等人，后来说倦了，知道他们还会一直追问，索性躲树后面了。”
“那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叶情捂着嘴笑弯了腰，一不留神就把奶茶给掉了。
看着洒了一地的奶茶，叶情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苏泽在后边接了她一把。
“走吧，我给你买杯新的。”
叶情心想，喝了人家的奶茶，就应该关心关心人家不是。
于是跟在苏泽身边问：“你咋了，说说呗。”
苏泽耷拉着脑袋，站在奶茶店门口停了一下，环视一周三条岔路。“我带你逛逛学校吧，你应该还没认全。”
苏泽说得对，叶情确实没认全学校，于是就跟着苏泽走到了一条鹅卵石小路上，颇有一点“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感觉。
那是学校一角，在男生宿舍楼前面，离后门很近。但是这个地方却又实在漂亮，被一片小湖包裹着，丛生着热带植物和缤纷的野花，缠绕着朦胧而又湿润的雾气，像是蓬莱仙岛一般。
路灯略有些昏暗，却是暖色的光。影影绰绰地映着那些约会的情侣，美丽得像是剪影。
苏泽随便地找了个长椅，示意叶情坐下。
“这儿是情侣圣地吧。”叶情不禁感叹。“这地方不宜久留，对单身狗实在不友好。”
“可不是么。”苏泽沉默了几秒，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烟，亮红色的光在他指间闪动，一缕烟雾从他的唇齿间漫了出来。
叶情向来是讨厌烟味的，但是这种清新的薄荷香，她却并不觉得排斥。
抽了几口，苏泽就把烟丢在地上碾灭，那一点余烬微弱地动了两下，熄灭了。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自嘲地笑了笑。
“这地方确实不适合单身狗，我刚失恋。”
叶情短促地“氨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但或许这个时候也根本不需要叶情说什么，苏泽便自己打开了一个倾诉的口子。
“分手是我前女友提的。”说完之后，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之前也处过别的对象。她不是最好的，但我就是忘不了她。”
苏泽低垂着眼睑，周身弥漫着一种颓丧的氛围，那种莫名的失落，意外地唤醒了叶情心中某种异样的同情。她甚至想抱抱面前的人，但是刚刚张开手，又隐约觉得有点不太合适。
她的手握了握拳，又收回去，心情被对方带动得也有一丝失落。
“可能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特别的人吧。”
“那你有吗。”
叶情抬头看着他，又迅速地垂下眼睛。苏泽长得很好看，尤其是在这种暧昧的光线之下，柔化了他面部轮廓坚硬的线条，活生生像一只脱离纸面的卡通小狐狸。
两个人说话声音不大，因此凑得就近，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你就挺特别的。”叶情说，只是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却迅速地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他仿佛是站在虚幻的梦里，又好像真实地立于现实。他的目光深邃，闪烁了两下，隐约地萦绕着几丝烟雾，像一只刚刚睡醒的大猫。
“不说这个了。”叶情说，随即语调变得欢快起来。“我跟你讲点快乐的事吧。”
“请讲。”
“咱们的手机卡不是一卡通的形式吗，当时我啥也不懂。我拿着那个手机卡，看见后面揪着一条小黑卡片，上面写着，请勿用力撕扯。我想了想，就没用力，轻轻地把它掰断了。”
“……”
“然后我就只能排长队去办饭卡。”叶情哭丧着一张小脸，在苏泽的眼里看来，就更好笑。“我还在学校里迷过路。”
“……学校都能迷路。”
“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出门看导航没用，我应该托个八卦盘。”
苏泽不禁笑出声，这些天还是第一次这么轻松。
“开心点了吗？”叶情问。
苏泽转脸看向叶情，女孩年轻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眨着眼，透出比夜色还美的亮光，晃动着，很动人。
苏泽收敛了视线。“好多了。北殷当时也劝过我，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此处应该有烟。”
听见这个名字，叶情不由得心动了一下。
“你们很熟吗？”
“入校前我们就认识，老在一块打台球。”苏泽缓缓说道。“我爸是公司高层，他爸是公司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