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中书街(180)
戏说中书街(180)
一八〇、包浆的中书街
这座西陵峡畔的城市历史上有过很多名称,从最大气的峡州到最猥琐的夷陵,宜昌这个名字的最初出现是在东晋(公元317-420年),由风水界的鼻祖郭璞亲自调整方位,可谓大幸。可惜这个地方除了因为是川江与荆江交汇处成为重要的交通节点,却一直被认为是与夷人相邻之处,也就是老少边穷地区。除了西陵峡的风景引人入胜,城区之内没什么值得拿出来显耀的名胜古迹。
宜昌城就是从“老少边穷”开始的:虽然宜昌城早在明洪武十二年(公元1379年)就有了“高二丈二尺,周围八百六十三丈”的城墙,却连扇可以开关的城门都没有,也就怪不得被嘲讽为“铁打的荆州,纸糊的宜昌”。加上当时城内街巷多数很狭窄,车辆难以通过,而且“低则是水窟,高则是土山”,再加上天高皇帝远,临近夷人(如今的土家族)之境,连任职的官员不是被贬来的(如欧阳修),就是在被贬的路上(如白居易),自然不受重视。
直到清雍正十三年(公元1735年),那个后来不理朝政几十年的皇帝将原属于荆州府管辖的彝陵州改为宜昌府,并将府治所在地的彝陵县改为东湖县,这才彻底摆脱了城市名字上受歧视的状态。就才有了咸丰元年(1851年)的“川盐济鄂”,才有了光绪二年(公元1876年)的宜昌开埠,才有了民国十六年(1927年)的“代收盐税”,才有了民国二十九年(公元1940年)的宜昌沦陷,老城区的绝大多数街巷的建筑毁于一旦。在街访中经常可以看见1945年光复以后那些匆忙重建的土屋木楼。
1949年7月16日,四野十三兵团解放宜昌,三天后,宜昌新的政府浩浩荡荡开进了老城区,这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只是宜昌的发展并不大。宜昌新的飞跃是从许多沿海搬迁而来的“三线建设”开始的。如果说“330(葛洲坝)工程”是从宜昌开埠后又一次拓展了城市骨架,而接踵而来的“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的跨世纪三峡工程就使得这座城市有了强大的动力。长江边上的这座转运码头就一跃变成了世界水电之都。
无论是被1379年开始被城墙围住的还是1930年扒掉了所有城墙、建设了新商埠区的宜昌,原来的老城区的街巷基本没受到大的影响,那些传统街巷仍是城市居民日常生活交往的重要场所,仍然是一个令人可以放心行走、嬉戏闲聊的场所体系。但是随着以机动交通为主体的现代交通体系的建立,随着城市大规模建设的不断深入,尤其是现代城市道路强调的是交通通过性,而传统街巷体系就遭受了系统性的破坏。好在现在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对占据主导地位的“宽马路大街区”体系提出质疑,要求重新认识原来那种人车和谐相处的“密路网小街区”体系。
不管怎么说,数百年来,宜昌城名虽改、城址未变,就在那些同样历史悠久的老城区里饱含厚重的历史积淀,演绎故事无数。那些或已经消失或正在消失或依然存在的街巷里曾经有多少人留下过多少足迹、洒下多少汗水、演绎过多少悲欢离合?所以有人说得好:在那些密如蛛网的老街小巷里,一块破碎了的不起眼的墙砖、一块路边长满青苔的石鼓、一条破损严重的青石板上的刻痕都有故事的包浆和岁月的润泽。
我喜欢这样的中书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