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中书街(130)
戏说中书街(130)
一三〇、我的第一个家
中书街留给人们印象最深的还是犹如宜昌这座西陵峡畔的水电城的老城区一样,虽然历史悠久,却一点也不高大上;虽然很有文化底蕴,却素来一直十分低调。那一条仅有数百米长、四五米宽的小街静静地蛰伏在这个城市的一大片鳞次栉比的红砖青瓦中间,简洁、低调、甚至还有些破旧,却构成这座江边古城最具风范的典雅背景。那些有着纵横交错、细细密密的宽窄巷子从中书街扩展开来,也就浸染着这座城市沉积悠久的历史文化,虽然不是如茉莉花一般清香,也没有柑橘那样硕果累累,可那些弯弯曲曲的小巷从那条相对显得有些冷清和寂静的中书街分流而出,也就带有了这条小街的安静与古朴之美。
1955年春天的一个早晨,一个年仅三岁的小男孩被他的外婆坚决地拉出了法院大门,那个一脸泪痕、穿一条背带裤、不停的摇着自己外婆的手的小男孩,仰着头稚声稚气的请求着:“婆婆,我就留在家里陪你玩好吗?”
外婆回答得很坚决:“不好!小朋友就应该上托儿所!”
“我不想上托儿所!”那个小男孩有些委屈的告诉他外婆:“托儿所的阿姨只喜欢女生,不喜欢我们男孩子,说我们不听话!”
“那你就听阿姨的话嘛,就和在家里听婆婆的话一样!”站在法院门口那高高的用青石砌成的平台上,远远看见了那辆罩着一块帆布用来遮风挡雨的人力三轮车已经转过学院街街口,出现在中书街上时,外婆就从地上抱起那个抱着她的腿还在不停哀求着的小男孩一步步走下法院门前的台阶:“大毛,别太任性,托儿所的阿姨是管一个班的小朋友的,当然就会喜欢听话的孩子,你就不能表现好一些,让阿姨也喜欢你吗?”
小男孩在坚持说:“我们班的阿姨不喜欢男孩子!”
“不管喜不喜欢你都得去上托儿所!”外婆一边和那个负责接送孩子的教工打招呼,一边把那个依然在挣扎着的小男孩塞进了那辆简陋的接送车的车棚里:“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机关托儿所是宜昌最好的托儿所,人家就是想进也进不去的!”
那所位于献福路上段95号的托儿所、也就是以后的机关幼儿园的旧址很久以前曾经是清朝时期的府衙,民国以后就成了政府机关所在地,因为那个同样规模的县衙在这座城市沦陷时被占领军纵火烧毁,抗战胜利以后,这里好不容易保存了几排房子的府衙就变成了国民政府高等法院在宜昌的分院,不过最大的亮点就是1945年,当时的县政府曾在这里为蒋总统六十大寿举行过祝寿仪式,并将那条街的街名由县府路改为献福路。
那个小男孩的外婆是实话实说。解放以后,百废待兴的人民政府为了让那些为数不多的进城干部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为人民服务之中去,在解放后的第二年就在宜昌分院的原址上成立了这所托儿所,到了1955年才改为市直机关幼儿园。如果那个小男孩不是法院院长的儿子,如果他不是政府公职人员、尤其是南下干部的子女,那个改革开放以前很长时间都不对外招生的幼儿园是不会接收他的。
那辆人力三轮车就是最开始的接送孩子的园车,很简陋的在不大的车斗里一边放一排板凳,那些从沿途不同部门和各个大院收容过来的孩子们就乖乖的坐在车棚下面,有的和那个小男孩一样噘着嘴、无可奈何地一万个不愿意;有的小女生还在哭啼着小声的喊着妈妈,可没有人理睬他们。那个三十多岁的教工费力的骑着那辆因为挤满了孩子而增加了载重的三轮车在中书街那没有了石板的路上颠簸,一转弯就是献福路,有一个小上坡,骑车的教工更加用力,孩子们都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好在用不了多久,机关幼儿园就到了。
有人说,中书街之所以显得格外安静,是因为宜昌市法院就在这里,人们对警察和法院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所以也许真是那样。位于这条街上的宜昌市法院后来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建起了一栋七层楼高的白色办公楼,后面的大院也建起了好几栋家属楼,就被塞得满满的。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宜昌变成了省辖市,法院也升格成了中级,就从中书街搬到了环城东路40号(原来的木器厂);再后来,地市合并,中院也合并,新组建的宜昌中院就搬到距离中书街更远的开发区发展大道上去了。
那个1955年春天的上午,在中书街老法院的门前不想上托儿所的小男孩就是笔者,我们家在位于中书街中段的宜昌市人民法院大院里从1951年一直住到1958年,那是属于笔者的幼年时代,也是属于笔者的第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