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白（47）

    红与白（47）

    四十七、打发钱

    天色越来越明亮，夜雾的颜色慢慢变白、变得更浓，近处还好一点，可是远一点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流动着的透明体，怎么都看不清；站在国道上，浮动着的浓雾将路的两侧的一切都遮住了，那些建筑和树木都变得若有若无。看不清景物的全部，只能隐隐看见一些建筑和树木部分的轮廓；那种轮廓也不是固定的，随着晨雾的浓淡变幻多姿，仿佛是海市蜃楼。

    抬重的在上山的路口、一个小水泥桥边停下了，那个城市男人又一次跟着送葬的人一起给那些抬重的大男人跪下了。这是规矩里的一环：抬重到半路的时候，会停下来向亡人的孝子贤孙要“打发钱”。一般的情况下，这样的钱都是由丧家嫁出去的女儿、本家侄女或者干儿女出，其实也就是个意思，多半是为了休息一下，积聚力量，然后一鼓作劲将灵柩抬上山；同时也多半是为了热闹，一扫送葬的沉闷气氛，所以就把要“打发钱”的范围扩大到所有下跪的女人。

    “我知道你儿是鸦鹊岭街上的。”抬重的人中间也有能说会道的：“那是夷陵区最富的大镇，钱赚得多，生活也就过得滋润……你儿说什么？收入不多？那就对了！只要老公会挣钱就行了，女人会挣钱，不是鸡就是小三！”

    一阵大笑中，那个妇女不得不掏出一张五元的钞票打发他。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紧张起来，可是晨雾越来越浓，跪在低洼处，伸出手几乎看不清自己的手指头，根本就找不到那个有着一双会说话的丹凤眼、非常信任的对他敞开胸怀的女孩子的所在。他知道她是这个丧家大哥的干女儿，那个嬉皮笑脸要打发钱的抬重的人很快就会点到她的名字，他也知道她应该是没什么钱的。

    “你儿是哪里的？猇亭的？”抬重的人又叫起了一个女人的名字：“猇亭好啊！开发区、工业区，机器一响，黄金万两，所以你儿才能长得这么富态！什么？太胖了，要减肥？其实男人都喜欢胖女人！说句你儿不多心的话，我就喜欢你儿这样的！”

    在大家的笑声中，那个胖女人面红耳赤的给了他一张十元钱。

    那个城市男人知道那个漂亮女子是在那些举着花圈、大大的纸花和清明棍的队伍里的一员，就弯着腰，从道路边上绕过黑压压一片下跪的孝子贤孙，悄悄地在那一片白花黑字和一些闪光的蜡光纸中间穿行，既不能开口叫，又不能一个个的去努力看清别人雾中朦朦胧胧的脸，在转了一圈仍无结果的焦急时刻，他的裤脚被人轻轻拉住了。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她。

    她的声音很低：“不好好跪着，到处乱窜，你在找谁？”

    “你说我在找谁？”他把一张红色百元大钞塞进了她的手心里：“看来你不仅耳朵好，眼睛也尖！”

    “这是什么？”她好奇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愤怒了：“你为什么要把钱给我？”

    他的解释很准确：“以防万一被人叫到名字要打发钱。”

    她在浓雾里努力想把钱还给他：“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看成我的女人！”他转身就走：“这样总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