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白(6)
红与白(6)
六、棺材
我国绝大多数民族的丧葬风俗的特点都是“盖棺事定,入土为安”。这也就是说,一个人死后是要装进棺材、埋入土中的,这样,死者才能方得其所,家属也方能感觉心安。两湖一带同样如此,湘西一带出外打工仔死在外地,会请赶尸人将僵尸领回家乡;宜昌的大梁子山(现在的东山)在旧时满是坟地,宜昌人忠厚,就是遇到叫花乞丐之类的倒毙街头,也有慈善机构会捐出一口薄棺,埋到乱坟堆中;就是在珍珠岭、樵湖岭、桃花岭一带发现死者的遗骨,也有好心人将其送往现在西陵一路与珍珠路交叉处的白骨塔去。
即便是现在,城市里早就推行火葬,其土葬的习俗源远流长,还是要入土为安,不过就是把棺材换成了骨灰盒,把零散的坟地变成了公共陵园。不过,即便是强制推行火葬为时已久,可在宜昌周边的广大农村依然沿袭棺材土葬的习俗迄今不衰,与之相应的一些丧葬礼仪,也约定俗成地传承下来,尽管程序或繁或简,终归大同小异,都是民众自认为的尽孝之道。
在宜昌原来的那些高大、宽敞的土墙屋的堂屋里,不经意的抬头看,总能看见穿墙而过的房梁上搁有几块木板,上面搁有一两口棺材。在宜昌,把棺材称为“棺木”、“方子”或“寿方”,那都是为依然健在的家里老人准备的;后来农村兴起建楼风,老宅多被拆掉,就将棺材搁置在红砖青瓦的楼后的偏屋里。以防家里老人万一突然去世,临事不急。这是民间“防老”的一种现象,也是丧葬之前极为看重的一个习俗。
笔者的母亲是荆门多宝人,笔者的外婆(荆门话叫婆婆)在解放后先是在宜昌将笔者两兄弟带大,又到武汉将笔者的二姨妈家的三个孩子带大,后来就一直在武汉生活。可是外婆依然记得叶落归根、入土为安的规矩,早早的就在家乡为自己准备了“百年后(宜昌话对死后的婉转表述)”的棺材,笔者留在家乡的大姨妈每隔几年都会请人将棺材重新刷一遍漆。外婆的最后几年就是在自己的家乡度过的,最后也能睡在漆过多遍的棺材里,四个女儿将葬礼按照当地的风俗办得风风光光的,还能入土为安,外婆走得十分安详。
笔者的老婆的老家是以前的宜昌县、现在的夷陵区的,当时的老屋的土屋堂屋的梁上就有两口漆黑的棺材,是为笔者的丈人、丈母,笔者老婆的父母,笔者儿子的外公外婆(宜昌话叫家公、家爷爷;家婆、家婆婆)准备的,因为家里女儿多,两位老人的寿衣、葬礼时必需的孝服和大量的冥钱也早早准备好了,就存放在棺材之中以备不时之用。
时至今日,很多人仍以死后能得一副好棺材为最大幸事。所以棺材不仅要提前准备,也要制作好。棺木多是就地取材,选择经久耐用的杉树,请专业木匠到家里肉酒肉饭的招待好,亲自担任监工,自然就精益求精。可是苦于宜昌周边除了边远山区,杉树很少、多为松树,就不得不到大山深处去买制作好的棺材,大卸八块以后,藏在货物下面用车运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里,木材是禁止私人买卖,运输需要林业的许可证,通往山区的各交通要道都有检查站。
那个年代,笔者作为一家小厂的销售负责人,经常带着厂里的那辆东风140加长货车早出晚归,装着满满一车山竹从山里驶出,一来二往就和长阳高家堰、晓溪塔姜家湾木材检查站的人混熟了,坐在驾驶室里露出头喊一声,那根拦在路上的红白相间的木杆就会扬起,就会一路顺风,自然也帮不少的同事、朋友夹带过棺材,那可是积德行善之事。
在如今的国内,奇形怪状、五花八门的各种建筑物造型多得是,但顶多就是让人觉得另类,却很少能引起反感,而2012年新建在宜昌东大门处的那座汽车客运中心站就做到了。远远望去,客运站的三个顶棚非常像是三口棺材,无论是阳光灿烂的晴日还是在连绵小雨中都显得阴沉压抑,十分刺眼。这座由湖北建筑设计院设计的建筑自建成以来,就不断引起过往旅客和宜昌本地人的议论和吐槽,有人说是比喻“升官发财”,有人说三口棺材代表客车超速、超员以及疲劳驾驶的后果,更有人说,三口棺材+三个大裤衩,一个是祝福旅客们个个“升官发财”,三个大裤衩表明宜昌很开放……
打住!不能再说下去了,这只能说明,在现在这个伟大的时代,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的;只有说不到,没有建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