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执念
风动露滴沥，月照影参差。
大殿外的景色恍然变化，已不似刚刚模样，没有诡影巨蛇，也没有杀机四伏，推开大殿之门，谢凌子与寂泽来到了一片竹林之中。
夜色高悬，霜露重华，一阵阵小风吹着竹林沙沙作响，前方光影晦暗，婆娑之间，又见人影憧憧，谢凌子纳闷间又听到了清澈动听的琵琶声。
谢凌子与寂泽相视一眼，她摸不清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二人打开殿门走出大殿却到了竹林里？
身后传来唧唧嘈嘈的争吵声，谢凌子朝后看去，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程玄玉与程时青脸色铁青，二人均是一脸吃了秤砣的菜色。
程玄玉咬牙切齿：“别让我再见到那个蛇女，我必定不会手下留情，老子一定要杀了她！”
谢凌子见他二人如此义愤填膺，好奇问道：“哎，你们两个怎么也出来了？”
寂泽看他俩的眼神意味不明，他微微颔首，至上而下地俯视二人，嘴上更是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程玄玉气急败坏地瞪了一眼寂泽，对谢凌子愤愤道：“男人的事情别打听，不该问的别问。”
谢凌子撇嘴，看着程玄玉嘲讽道：“男人？你个没长大咋咋唬唬的小屁孩，哪里是个男人样？”
“什么！你说什么！”程玄玉像被点了炮仗，被戳中脊梁骨，更加恼羞成怒：“你再说一遍，谁不是男人？！”
谢凌子掐着腰，上下打量程玄玉，啧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道：“我说你怎么那么眼熟，小屁孩，我河边的酒是不是你偷的？”
程玄玉被谢凌子揭穿，原本恼怒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佯装不知，心虚道：“什什么？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酒，我不知道！”
“就是你，我总觉得我在河边喝酒的时候有人在偷看，远远就看见树林里闪过几道黄色身影，当时还以为是只猴子，没想到却是个伺机而动的偷酒小贼！”
“没有，我没偷你的酒，谁看见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偷你的酒？我就没偷！”程玄玉死不承认，他退至程时青身后，从他身后凑出半个头，死鸭子嘴硬道：“就没偷！”
程时青无奈，只好上前说和，他拱手朝谢凌子致歉：“未能好好管教师弟给姑娘造成麻烦，还望姑娘海涵，玄玉年纪小又是初次出门不懂规矩，偷喝了姑娘的酒实在不该，这事怪我，他不习惯跟我们风餐露宿吃吃烙饼，以至犯下大错，时青在此替他向你道歉，来日必当重礼相赔。”
谢凌子见程时青诚恳道歉，又是一副好好兄长模样，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也只是想吓唬吓唬程玄玉，没想到程时青却替他赔礼道歉，想到自己平日里也是这般顽皮打闹，上蹿下跳的到处惹祸，师姐也像程时青一样没少替她收拾烂摊子，她便理解了许多，想到这里，心里有些难过，她突然想念一起失踪的师姐和师兄们，不知他们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安全？
她朝程时青摆手道：“没事的，不打紧，一壶小酒而已，不用赔。”
寂泽感到她触景生情的悲伤，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谢凌子感受到寂泽传来的安慰，对他抿嘴一笑，心里又有些慰藉，起码寂师弟是在她身边的。
谢凌子朝程时青和程玄玉二人问道：“你们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寂泽是和她一起因为相门异动而来到这里，而程时青和程玄玉明明不在相门前却也到了这里，这其中必有蹊跷。
“我与寂师弟是因为相门异动而入到万相国，但是你们两个没有跟我们一路，怎么也到了万相国？”
程时青和程玄玉对视一眼，程玄玉糯糯道：“什么万相国？”
谢凌子跟他们俩解释了一遍，二人听后豁然开朗，程时青沉默几许，把其中线索联系一起，道：“听姑娘所说，我与玄玉必然也触动了什么，才跟你们一起进入这万相国。”
谢凌子摸着下巴沉思：“那你们一路可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程时青想了想，道：“有，我与玄玉遇到了一群白毛人脸猴子还有一只虎纹马，想必也是玉杯龙中的异兽，我们二人恐怕就是被它们带进来的。”
“那这就解释得通了，看来玉杯龙的异兽们并不受相门限制，我们遇到的异兽和你们遇到的异兽其实都没有太大差别，只是相门一启动，所有进入玉杯龙的活物都会被吸引进来。”
谢凌子又道：“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既入万相国，那就需要找到圣石，书家师兄说过，圣石是开启相门进入玉杯龙内世界的钥匙。”
寂泽见几个小孩终于进入正题，便点拨道：“既然如此，我们四人便是进入了其中一国国主的执念之地了，若想找到圣石，就要找到国主的执念，解决执念，找到国主，取得圣石，便可回归相门。”
谢凌子崇拜地看着寂泽，欣喜道：“对！寂师弟说得对！就是这样！”
程时青抿着嘴，抬眼看寂泽，他没有做声。
程玄玉趁机问谢凌子：“那你知不知道我们进入了谁的执念之地啊？”
谢凌子摸着下巴，来回琢磨所遇到的异事，她皱着眉，好像还没琢磨出来。
“蛇。”寂泽替她回答：“大殿内一群妖蛇足以证明，这是蛇妖的执念之地。”
前方传来少女的银铃笑声，几人被声音吸引过去。
程时青在旁说道：“若是执念之地，此处此景便皆是国主的执念幻化而成，有些线索需要从其中寻找。”
谢凌子和程玄玉赞同地点头，几人顺着竹林往前方的亮光处走去。
几人躲在靠近光亮的假山后朝前看去，就看到了湖中央的亭子中，一群衣着华美的乐师围着一名女子在弹奏乐曲。
谢凌子听着耳熟，那群乐师弹奏的似乎还是大殿内的曲子。
程玄玉拨开遮挡的杂草，看着前方的亭子道：“那女子是不是蛇女？”
程时青朝前瞄了一眼，肯定道：“不是。”
“就算不是刚刚那个蛇女，也一定是其他的蛇女，我不是很明白，刚刚我们在大殿内就一直听到这首曲子，这曲子是不是跟国主的执念有关？”程玄玉终于聪明了一回，指着湖中央的女子道：“师兄说蛇女是执念所幻化的虚影，我看这个女子有影子，她会不会跟我们一样，是个人呢？”
程玄玉话一出口，几人相视一眼，寂泽双手环抱胸前，不似三人躲在假山后面，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湖中小亭，神色不变，却已透过层层虚幻看到了本质，亭中女子并不是普通小蛇幻化，而是一个长着人脸的蛇头所化，那张脸他甚是熟悉，熟悉到就算变成灰也认得。
他眼睛微眯，深沉的眸底露出一丝嫌恶来，那张脸勾起了他久远的记忆，他周身气息低沉，因为那张脸已经变得极不痛快。
谢凌子突然朝后扭头，她拽了拽寂泽的衣袍，低声道：“寂师弟？”
寂泽低头看他，眼里还带着嫌恶之色，谢凌子突然一愣，不明白寂泽怎么会有这种表情。
寂泽察觉她的诧异，一瞬收起表情，转而勾起嘴角，轻声道：“怎么了？”
谢凌子从假山旁悄悄站起来，她走到寂泽身旁，朝他挥手：“你低一低头。”
寂泽不解，微微侧身，歪着头露出他好看的脖颈面朝谢凌子，他轻声哼道：“嗯？”
谢凌子眨了眨眼，特意躲开寂泽的正面，悄声在他耳边耳语：“你有没有觉得那湖中的女子跳的舞跟你在宴府婚宴上跳的舞一样啊？”
寂泽眉毛一挑，眼中迸射出几分冰冷，以为谢凌子察觉出什么，谁知谢凌子拍拍他的肩，把自己的发现全数告诉他：“我觉得湖中的女子像我们在西岳城遇到的一个妖物。”
寂泽沉吟几许，语气轻柔：“我不记得了。”
“感觉，就是感觉。”谢凌子挠挠头，以为寂泽会认同她，谁知寂泽并没有跟她一样的感受，她心想是了，那时朝不保命，他受妖物胁迫，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哪里还有空闲时间记得那些害他的妖物长什么样又是什么感觉。
“这舞唤明月归，琵琶弦上说相思，道的是思君归。”寂泽轻声解释道。
谢凌子看着寂泽，觉得自从入了万相国寂泽好似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她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他：“寂师弟，你是不是也有个相思的人啊？”
寂泽低眸看她，眼里低沉冷清，他道：“没有。”
“哦。”谢凌子有些失望，原本以为寂泽触景生情，谁知她这么一问，好似还多余了。
“亭中女子的舞是跳给相思之人看的。”程时青站起身来，朝湖中另一面的暗处一指：“那里有个人。”
几人纷纷朝程时青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处果然有个人影，几人立即绕过假山，一路朝那黑影摸去。
待到近前，黑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谢凌子上前查看，发现地上有处暗符透着仙门法力，她连忙上前查看，发现地上若隐若现的显现着三个字，乐师府。
几人面面相觑，谢凌子道：“此处竟然有仙门法印，难道此地还有其他同门仙友？”
程时青觉得不对，反驳道：“应该不是，我们既然都无法力，想必其他人进来也没有法力，此人应该不是我们同批来的人，留下线索或许是暗中相助。”
“乐师府在哪里？”程玄玉探头探脑道。
谢凌子朝前一指，潋滟水光的湖上亭后是灯火辉煌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飞檐翘角，乍看之下，处处精致华美，可在夜色的掩盖下，几人并没有发现屋檐的四角不是镇宅异兽，而是几个张牙舞爪的蛇头。
女子乐师还在奏乐舞蹈，几人悄然从岸边饶过他们，行至大门，满楼阁的灯笼照映这乐师府富丽堂皇，果然是皇家贵地，处处光彩华丽，隔着墙都能听到府内的叮咚水流声和琴声悠悠。
几人站在门前不敢轻易妄动，就在几人踌躇间，那暗符又出现了，这次又是三个字，藏画阁。
谢凌子看着这雕梁画栋的宫廷乐师府，喃喃道：“这个给我们提示的人到底是谁？若我们按照他所示意去做会不会中了圈套？”
“我们无路可选，只能信他。”程时青推门而入，第一个走进了乐师府。
程玄玉立马紧随其后，还不忘对谢凌子挑衅道：“怕就别来啊！”
“谁说怕了，你给我等着。”谢凌子被激起斗志，大步踏进大门。
寂泽未动，只是颔首看了一眼屋上的蛇头，他嘴角微勾，也施施然地进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