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曾经
千惠山，灵渊派所辖地界中最高的一座山，也是灵渊五峰的主峰所在。
青山对峙，绿树滴翠，云雾缭绕，弥漫群山。
千惠山的风景非常美丽，山中有怪石卧泊，林间有清流潺潺，峰峦叠嶂，碧水如镜，真如一幅百里画卷。
在这钟灵毓秀、鸾翔凤集的群山中，孕育出了江湖十大门派之一的灵渊派。
千惠山的小珠峰有一处天然的观日平台，是由一块平整的岩石构成，岩石向外突出，站在此中，能俯瞰千里山岭，环观群峰起伏。
林芷依偎在虞尘的怀中，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眸，看着时起时伏、变换不定的云海，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恬淡的微笑。。
虞尘单手环住林芷的细腰，鼻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山风刮过，几缕青丝飘起，贴在了他的脖子和侧脸上。
两个人静静地享受着这悠闲自在的时刻，置身尘外，将一切暂时的抛诸脑后。
山中天气多变，云海翻涌，气温逐渐下降，林芷感觉到一阵凉意，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双手环抱在胸前。
察觉到怀中之人的反应，虞尘将身后的斗篷掀起，包裹住林芷的身体，然后伸手将林芷搂的更加贴紧。
林芷在虞尘的怀中抬起头，温柔的看着虞尘的侧脸，喃喃道：“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虞尘低头看着怀中的绝世容颜，伸手将林芷被吹乱的鬓发理了理，说道：“这有何难？你若是想，我就带你带你浪迹天涯，远离尘俗，看遍这大好河山。”
林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但却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次回来就是要继承宗主之位的，怎么能说这种话语，我的尘哥哥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仅会对我负责，更会对这千惠山上数千的弟子负责。”
虞尘默默地看着林芷，沉默不语，如果不是身不由己，谁会在意那一个宗主之位。
虞尘严肃起来，认真地说道：“等我继承了宗主之位，我们就成亲吧！”
林芷柔弱的身躯颤抖了起来，眼中泛起了泪花，这句话她终于等到了，林芷忍住流泪，嫣然一笑：“嗯。”
…………
千惠山的后峰，这里是灵渊派宗主的私人领地。
一个院子里，所有的厢房的窗户都贴有大红色的囍字窗花，虽然此时已经离那场大婚过去了数月之久，但院子的主人始终不愿意揭下那些见证幸福的窗花。
一身素白衣裙的林芷站在院子中，怀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婴，女婴安静躺在林芷的臂弯里睡着了，应该是做了什么美梦，粉嫩的嘴唇咧着一个微笑。
看着女儿睡梦中的笑容，林芷的双眸眯成了月牙儿。
哪怕已为人母，林芷依旧风华绝代，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宛若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林芷对一旁练武的虞尘喊到：“夫君，休息一会吧，来看看我们的女儿，你看她多可爱啊！”
虞尘将名为残无的长枪放到一边，轻轻的走到林芷的身旁，看着林芷怀中的女婴，嘴角扬起了微笑。
林芷抬头看向虞尘，说道：“夫君，给我们的女儿取一个名字吧。”
虞尘点点头，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抬起头说道：“芷儿，你十月怀胎时，总喜欢吃产自南洲的柠檬，不如就给我们的女儿单名取一个柠字吧。”
林芷才情极高，是闻名天下的才女，但此时心中没有进行斟酌，温婉一笑，笑道：“单凭夫君做主。”
说完，林芷温柔的看着怀中对外界丝毫没有察觉的女婴，说道：“那以后就叫你柠儿吧。”
…………
莫煌城是大夏王朝南部与南符王朝接壤的临鹿郡辖下的一座城。
街道旁的小巷子里，一个少年倒在地上缩着身躯，旁边有四五个少年正在对倒在地上的少年拳打脚踢。
个子最高的少年用脚踩在地上少年的头上，喊道：“让你偷，让你偷，看你下次还偷不偷了。”
旁边一个少年将高个子少年拉到一边，说道：“虎子，你别踩他脑袋啊，万一踩死了怎么办？”
被叫做虎子的少年轻哼一声，不屑的说道：“一个只会偷东西的人，死了就死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少年又劝说道：“他也是为了给他娘亲治病才偷的东西嘛，再说他爹爹可是为国家打仗才死掉的。”
虎子脸色稍稍缓解了一些，嘟囔道：“好了好了，小凯，我知道了，今天就放过他吧。”
说完对其他少年挥手说道：“散了散了，回去了。”
小凯看着其他人走出了巷子后，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被打的灰头土脸的少年，想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两个馒头放到了少年的面前，然后转身跑出了巷子。
等脚步声都远离后，地上的少年慢慢的动了起来，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地上的两个馒头，艰难的抬起头往巷子口看去，但一个人也没有了。
少年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松开手掌，上面有着两个鸡蛋，刚刚他在众多少年的拳打脚踢下毫不还手，就是为了护住藏在腹部的这两个鸡蛋。
看见鸡蛋还完好无损，少年露出了微笑，捡起地上的两个馒头，颤颤巍巍的走出了巷子。
巷子对面的一个茶馆二楼，有一家三口将这一幕从头到尾的看在了眼中。
趴在窗子边的小女孩抬起头对旁边的男子问道：“爹爹，他们为什么要打那个少年啊，那个少年好可怜。”
虞尘练武多年，听觉远超常人，刚刚那些少年说的话他能清楚的听到了，所以他能够猜出大致的情况。
虞尘俯下身子解释道：“因为那个少年偷了别人家的东西。”
小女孩眨着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问道：“他为什么要偷东西啊？”
虞尘耐心解释：“因为他的娘亲生病了，没钱看病，所以他想偷鸡蛋给他娘亲补补身子。”
小女孩红着眼眶，看着那个扶着围墙走出巷子的少年，心中很是伤心。
林芷叹息一声，从桌子旁站了起来，走到虞柠的身边，蹲下身子将虞柠搂在怀中，轻轻的抚摸着虞柠的头发。
之后，虞尘一家三口在莫煌城又呆了三天，这三天里，虞尘知道了少年家的所在，每天都出现在少年的不远处观察着少年。
少年白天走出城，顶着炎热的天气走到十几里外的稻田处，用一个黑色的布袋子装起农户收割时落下的稻壳。
装满一袋子后，又走上十几里路回到了城中，少年背着布袋子来到了一户人家院子外，站在低矮的围墙边能够清楚的看见院子里散养的几只鸡。
少年观察了一会，看见没人后，翻墙进入了院子里，将袋子里的稻壳倒了一半在地上，然后转身再次翻墙离开了院子去往了下一家。
少年来的这两家一个是虎子的家，一个是小凯的家，昨天的两个鸡蛋就是在虎子家偷的，虽然没办法把两个鸡蛋还上，但好歹为虎子家做点事；昨天的两个馒头是小凯给的，虽然少年闭眼睛没看见，但他能确定是小凯给的，因为他们是一起玩到大的，所以也要给小凯家帮点忙，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虞尘一个人站在一处房顶上，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为了给娘亲补身子是善，偷了别人家的鸡蛋是恶，来回走了十几里路只为了捡一些稻壳带报答两户人家，是善。
虞尘暗叹一声：“先辈曾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虽然这个少年没有做到第一句话的要求，但他切实了做到了第二句话，若是假以时日，能够让他少一些不得已为之的恶，那么他一定能造福一方百姓。”
第三天，少年守在娘亲的床边，自从父亲战死后，他的娘亲就一蹶不振，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如今已经病卧在床了。
这个房子是官府体恤牺牲的士兵，分给少年家的，但这些年为了给娘亲治病，少年已经将能卖的东西都卖掉了，早已是家徒四壁。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传来，少年疑惑的看向了门口，在他印象中，好像父亲死后就再也没有人来敲过他家的门了。
门被打开，少年看见门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少年好奇的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人。
虞尘微笑着看着少年，说道：“能否让我进屋一叙？”
少年盯着虞尘看了一会，然后点点头，他家里现在一穷二白，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个相貌堂堂的男人惦记。
虞尘看了一眼屋内，然后看到了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妇人。
妇人看见家中来了客人，以为是儿子认识的人，想从床上坐起来，可身体却使不上力气，只能躺在床上。
虞尘上前一步，连忙说道：“嫂子莫要起身，今日我来是想告诉嫂子一件事。”
妇人轻笑了一下，这个人叫自己嫂子，那应该是她丈夫在军中的弟兄了。
少年本想端一个凳子给虞尘坐下，可看了家中一圈后才想起来如今家中连一个凳子也没有。
虞尘挥挥手示意少年不用客气，然后说道：“嫂子，人死不能复生，所以大哥走后，还请嫂子不要太过执着留恋。我知道嫂子一直对自己没法照顾好儿子而愧疚，但是你看，你的儿子其实早已经长大，能够独立自主，只是你一直没有察觉到而已，所以你无需自责。”
听到虞尘的话，妇人的目光看向站在后方的儿子，看着儿子坚定的目光，消瘦但却挺拔的身体，不由的笑了起来，是啊，她的孩子已经长大了，这么多年反而是儿子在照顾她这个娘亲。
虞尘对少年招了招手，少年走到虞尘旁边，虞尘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结实的肩膀，问道：“你想学武吗？”
少年的眼神迷茫了，在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最向往的就是以后也能像父亲那样上阵杀敌，报效国家，可后来父亲战死，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忙着照顾生病的母亲，以前的理想也早已忘却或者说是没时间想起。
如今这个男人问他想不想学武，那他到底还想不想呢？少年在心中这样询问着自己。
看着少年迷茫的眼神，虞尘说道：“这件事你暂时不用想清楚结果，今天我会留下一些银子，之后你用这些钱好好照顾一下你娘亲，你也多吃点东西，长好身体，等你娘亲身体好一些的时候，明年差不多这个时间我还会过来找你，到时候你再告诉我答案。”
等虞尘离开许久后，少年才从迷茫中回过神，看着桌子上那一袋银子，又看了看露出欣慰笑容的母亲，少年赶紧跑到屋外。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任凭少年如何寻找，也找不到那个黑色的身影了。
一处房顶上，虞柠看着人群中的少年，收回视线，抬起头看着虞尘，咧开嘴笑着：“我的爹爹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