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艾丽莎看到季闲把头转向左侧，看了那个老总一眼，又看了看摸在自己腰上的手。
季闲眼中透着冷意，他也不躲，就定定地看着，嘴角也露出一个冷笑，总被人夸赞邻家气质、清爽得像夏日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汽水的年轻男人此时居然堪称冷艳，饶是只看到他半个侧脸的艾丽莎也很意外。
“杜总这是做什么，害怕我跑了，伸手拦着？”季闲很平静地问道。
杜总看他的样子，重重咽了一次口水，讪讪地收回了手，目光里赤/裸的欲望却分毫未减，甚至因为季闲此刻的模样更兴奋了起来。
“季先生说笑了，这里台阶有点陡，小心。”
他简直是满怀期待地将季闲带到了预定好的包厢，刚刚那一次搂腰的试探，虽然不算成功，但对方并没有露出任何负面情绪，甚至那张冷下来的脸变得愈发动人，好像知道自己做出那样的表情，会非常有魅力似的……
对啊，杜总恍然，演员是个多么注重控制外表的职业，季闲绝对知道。
这个发现带给他莫大的动力，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落座时甚至没有选择季闲身边的座位，而是避嫌般地坐到了他的斜对面。
这个位置也好，一抬眼便能看到季闲的一举一动。杜总看季闲夹菜，手指绷上了一点力气压在瓷质的筷子上，比瓷器还要白与润，连指关节绷直时的褶皱看起来都富于美/感。手背淡淡的青绿色血管延伸至手腕，杜总注意到季闲露出的小臂上甚至看不到毛发。
然后是饮酒，他很克制地没有劝酒，甚至整顿饭局里他都没有说很多的话，一直是市场总监在张罗，像是自己的发言人。他想要灌醉季闲，只需要摩挲着酒杯的杯沿，然后深深地盯住季闲就好，做自己手下近十年的市场总监自然能会意。
季闲喝酒的样子更让他心/痒。这个童星出身的小演员似乎有某种天分，把小时候的那股少年气完全保留了下来，一仰脖，闷掉一整杯烈酒，动作看起来粗/鲁却不招人讨厌，反而带着年轻人才有的孤勇味道。
季闲的酒量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好。虽然他身边那个凌厉又活泛的女经纪人很称职，为季闲挡酒挡得很让人刮目相看，但季闲仍然喝下去不少，有一些他甚至觉得是这个小演员赌气喝掉的，而每每此时，季闲总会轻飘飘朝自己扔过来一个眼神，像是挑衅，头仰起的角度越来越大，可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杜总。
杜总觉得自己要被那双眼睛看透，连带着他内心那些越界的想法，甚至包括他观看《风声鹤唳》时，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抱有的非分之想。当然了，长大成/人的季闲看起来更让他有觊觎的冲动，而季闲挑衅的眼神，也令他无比着迷……
饭局的后半场，杜总吃饭与喝酒的动作都变得越来越缓慢，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在拆着礼物包装的孩子，为了享受这个过程，故意放慢了解开蝴蝶结的动作。
等到季闲被女经纪人搀扶着走出饭店，他知道，丝带上最后的一个结已经被彻底解开。
“小季酒量不行啊，”他笑着走过去，摆出想要帮忙的架势，“艾丽莎呀，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照顾酒鬼太不方便了，我来帮你吧。来，到我车上，我在附近酒店正好有个长期租下的房间，我送你们过去……”
艾丽莎摆出一副真的很狼狈的样子，“是的呀，谁知道他看起来瘦瘦的，分量还不轻呢……”说着，甚至还故意推了推季闲靠在自己身上的肩膀。
杜总温柔地一只手搭到季闲的后背上，说：“我来吧。”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顺利得甚至让他在得逞的兴奋中感到一丝不安。
“怎么好意思让甲方做这种事……”艾丽莎连忙道。
“没事，帮助女士还分什么甲方乙方……”杜总一本正经地说着，却忽然发现上一秒还一副柔弱模样的艾丽莎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所以我喊了帮手过来~”
艾丽莎笑得像个狐狸。
随着心里诡异的预感不断变得强烈，杜总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更让他不安的声音。
“杜总，好久不见。”
他回过头，就看到一个完完全全出乎意料的人。
江道昀迈着优雅的步子朝他走来，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
“江、江总？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饭？”杜总尴尬地也与他笑道。
“不算巧，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吃饭……”江道昀微扬起头，那是一个异常轻蔑的动作，仿佛在他眼里自己就是块垃圾。
“……而是为了接人。”他径直越过自己，伸手——
在杜总惊诧的目光注视下，艾丽莎把季闲交到他的怀中。
“这小子是我手下的艺人，脾气不大好，如果得罪了杜总，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当是小孩子耍小性子，别和他计较。”
江道昀轻松地用一条胳膊搂住季闲，是从后背绕到腰间的搂法，季闲起初似乎推搡了一下，但很快就被绝对的力量压制在怀里，老实不动了。
杜总喝了酒，情绪的感官都被放大，他听见这话，看见这景，霎时感到头皮发麻，心里骂了一句他奶奶的，没听过江氏的总裁还养着什么艺人啊？
可江道昀他自然是不敢招惹，即便论年纪，这个男人还是自己后辈，可论资历地位……
杜总一咬牙，心头萦绕了一整个夜晚的悸动与欲望都被压了下去，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哪里的话，小季性格不错，我很期待我们以后的合作。今天刚谈完生意，大家都有点兴奋，不小心喝多了，江总也别介意。不过既然江总亲自来接人，那我也就放心了，再会。”
江道昀但笑不语，又看了一眼艾丽莎，后者立刻会意，小声道：“我自己打车回去。江总，这可得报销哦。”说罢溜得比谁都快。
这次江道昀没有自己开车过来，他是在开会时收到艾丽莎发来的短讯的，当时并没有什么反应，神色如常，直到会议结束，工作告一段落，才让司机开车前来。
把季闲送上后座后，他自己也坐了进去，并叫司机升起格挡板。
一钻进车里，方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季闲立刻恢复了清醒，他端正地坐在车里，和江道昀故意拉开距离，看起来不大爽快，但绝对一点儿醉意都不见了。
江道昀知道他装醉，但看那个生闷气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乐了，说：
“又生气？你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季闲一听这话，也不压着性子了，立刻说：“我马上都要成功吐那孙子一身酒了，你个程咬金半路杀出来捣什么乱？”
江道昀又扮无辜，“我害怕你和人家老总打起来啊。别告诉我你干不出来这种事，当初在那个上海馆子里，你不就差点给我一拳么？”
季闲气结，干脆不理他。
江道昀也不主动打破这沉默，反而掏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一时间车厢里只能听见轻微又连贯的打字声。
季闲回过头，就看到电脑屏幕莹莹的光线照在江道昀脸上，大约是画面切换，那光线时而发黄，时而发绿，但无论如何变化，打亮的脸却永远是英俊、严肃的。那是他从没见过的，工作状态的江道昀。
“你不是忙得很么，特意跑过来干嘛？”季闲别扭地闷声说，“我又不是没有自保能力，又不可能真的叫那个杜总占了便宜，再说……”
再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算我真的被如何了，对你也无所谓，不是么？
你亲口说过的，你不在乎。
江道昀看来真的是在认真工作，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手头的工作处理完毕，他才有时间回应季闲。
“不是说了么，我怕你闯祸。能自保和不闯祸是两码事。”
季闲脸扭过去看窗外的繁华街景，他们正好经过市中心的一个购物广场，即使没有节日，行道树也缠着彩灯，一个大大的灯牌上打着“love”的字样，一对对情侣从那桃红色的光下穿过。
“艾丽莎居然打小报告……”他抱怨道。
江道昀说：“她是我派来的，这算正常工作内容，可不是打小报告。”
季闲忽然有了个想法。他得意地对江道昀说：“知道么，萧鸣也干过一样的事！”
“哦？”江道昀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毛，他甚至合上了电脑，手肘撑在冰冷的机壳上，“说来听听。”
季闲真的回忆起这事，却发现自己没准有点儿自虐心理。明明是故意想要激怒江道昀，他自己却先感受到了一团乱麻似的复杂情绪。
作为演员，一些潜规则，尤其是酒桌上的潜规则实在屡见不鲜，但季闲脾气也和这古老的酒桌文化一样似乎永远不可能改变。他当时应当刚刚成年，被徐清晨强行要求去参加一个酒会，只因为那里据说会出现很多上流人物。
徐清晨当时和他的嫌隙还不深，总觉得他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又没有父亲，便一厢情愿又不负责任地认为自己承担了父亲的角色，有必要带着孩子出去见见大场面，谋个好前途。而在他所谓的好前途里，被权贵人士看上，也算。
酒会上来了很多年轻的二世祖，季闲当时虽然已经出道多年，但气质清纯，是绝佳的猎物，所以他们硬拉着他喝酒，甚至拿出以前在国外party上狂欢时用的那种灌酒漏斗。季闲就把漏斗摔了，酒瓶砸了，可暴力的反抗却让人更兴奋。
有人从口袋深处摸出了一小袋白色粉末，还有一些马卡龙色的小药片，按着季闲的头让他吃。男孩被人狠狠攥着额前的头发，露出整张白/皙的脸，上面带着屈辱的挣扎，却只会更深地激发他们血液里的征服欲。
他们翻出季闲在电视剧里的接吻片段，选出了一个幸运儿，让他学着里面的样子，含/住药片和季闲舌吻。
萧鸣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季闲早就忘了他把自己从那群人手里救下来时用的什么说辞，但或许仅凭他的身份就有足够的说服力。萧鸣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季闲披上，而男孩被救出来，领进车里时，身体还在发抖。
不仅是因为害怕，更是因为愤怒。
季闲不知什么时候在手里攥了一块玻璃，他当时想着，如果那些人真的扑上来，他就和他们比一比，看到底谁更不要命。
萧鸣是发现他手里在流血，红色的液体滴到皮革座椅上才发现的，他吓了一跳，连忙把那块玻璃碎片抢过来扔掉，正心有余悸着，却突然察觉身子一沉。
刚救下来的那个男孩紧紧抱住了自己，把头埋在他怀里，不动了。
萧鸣尴尬地叫司机合上遮挡板，终于给了两人独处的空间。
“萧鸣……”
男孩叫了他的名字，萧鸣更加意外。因为他还没来得及自报姓名。
“我们真的又遇见了……”
男孩啜泣着说，“我以为不可能再见到你了……”
萧鸣慌忙用手托起男孩的脸，两个人终于对视。然后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是……”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季闲只是简短地说：“他也在我被劝酒的时候跑过来装好人而已。”
末了尖酸地补充：“想不到吧江总，你又做了一回你弟弟的替身。真不愧是一家人！”
江道昀默默看着季闲，看着他的侧颜被喧哗街道的彩灯打上辉光。
而后他突然面无表情地靠过来，富有压迫感地欺身上前，居高临下道：“然后呢？”
“什，什么？”季闲被他的动作惊得打起磕巴来，又不想表现得太慌张，于是故作镇定，没有躲开。
“你说我做了和他一样的事情，然后呢？”江道昀一低头，蜻蜓点水地在他的唇上吻了吻，“他接下来也对你做这种事了么？”
季闲木然地被他吻着，一动不动，可心脏却传来剧烈的跳动声……
“神经病。”他猛地推开江道昀，骂道。
他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