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辛俐 陈知越
晚会结束后就是休息。
礼堂的人流不着急散去。因为晚会兴奋的余韵还未消散，有人谈论着刚才的节目，有人谈论着等下的安排。
陈知越走去后台找人。辛俐站在那儿就足够打眼，她还穿着台上的白裙子，背挺得直直的，眼睛笑着亮亮的。站她对面的是刚才那个周放评价为花蝴蝶的主唱，明显搭讪呢。
辛俐也不被他看得拘谨，大大方方给了他微信。
周放说得还是有点道理，陈知越心想。
这看着有的是上赶着找辛俐的。
“辛俐。”陈知越没等，离她还有距离就先开口，打断那头的聊天。
辛俐听着话音，转头看见他。和身边的主唱打了个招呼，也冲他走过来，“你来干什么啊。”问出口却是陈述的语气，带着狡黠笑意。
“找你。”陈知越没再和她打太极，也不介意让他看出自个儿想法，“怕太多人抢了我前头。”说罢扬了扬下巴，示意那头离开还一步三回头的主唱。
辛俐没说话，就这样沉沉地直视他。
陈知越也毫不回避，他有双留情的眼，看谁都有让人脸红的本事。又何况现在他存了心，好像眼里只容下她一个人，语气里都带着纵容，“辛俐，输了。”
你来我往的拉扯，他们都心知肚明，也不彼此点破。而现在，首先是他陈知越，俯首称臣。
“所以呢。”辛俐不为所动，和只骄傲的天鹅似的，扬着下巴，等他的话。
“所以，”陈知越含笑答她，“希望能和你谈恋爱。”
“想和我恋爱的多着呢。”偏偏辛俐说这话不惹人烦。
“嗯，知道。”陈知越也没指望自己说了就能如愿，“我这不是着急过来，占个位置。”
“嗯。”辛俐轻哼，“那你加把劲吧。”
陈知越笑着点点头，附和她，“我努力。”
辛俐也确实是一战成名，短短三分钟，不止学校在讨论她，连校外也是打听她的人。主要人够美，也够反差。台上素白一身让人只觉得屏住呼吸的纯洁，台下眼角眉梢都是不受管束的机灵媚气。
辛俐没顾上理，心情愉悦地和可分享自己的战报，“陈知越在追我了。”
这才过了多久。
可发过来个磕头的表情包，“姐，你真是我姐。”
辛俐低头看着手机往学校走，根本没注意校门口的人。被吼得手一抖。
“干什么呢？！学校是让你来玩手机的地吗？！”老刘，华清闻风丧胆的年级主任，正站在门口双手一背投入战斗。
学校确实没允许带手机，平时大家都默契拿着老师也默契放任，尤其是艺术生。但今天作为迎新结束后的第一周，老刘铁了心要收拾收拾学生们飞远了的心，辛俐这种能杀一儆百的典型代表自然跑不了了。
“不知道的以为你逛街呢。”老刘伸手一指校门一侧，“过去站着。陈知越给我记名，辛俐。”
今儿值班的是陈知越。
辛俐没好气瞥了陈知越一眼，过他旁边站定。
陈知越见她过来，轻声同她讲，“不能连坐啊。”
“你起开。”辛俐拍他，又不敢有大动作，“别离我这么近，让主任看见了我这是霍乱大局，罪上加罪。”
老刘还在专心抓典型，陈知越没再招惹她。
早上太阳算不上毒但也刺眼，陈知越看见旁边皱着眉遮太阳的辛俐。辛俐正眯着眼担心自个儿晒黑，忽然感觉眼前阴影。
他手上记名的纸板支在她头顶斜侧，给她挡走刺眼。
老刘背朝着他们看不到，但来往的学生都看得清楚，忍不住侧目。
看他不怕手酸地支着板子，留心晒着身旁的女生没有。偏爱和关心，都明目张胆，都让人艳羡。
见学生差不多都进来了，老刘回头颇为满意地扫视自己这一排的“战果”，“都玩得收不回来了是吧？迟到的，没带胸牌的，玩手机的，一个个当学校你们家呢是吧，啊？”
老刘也不是真让人回话，主要用这种反问来渲染自己的气势。
偏偏有那个有问必答的，悄声嘀咕，“这是我的地府。”
“嗯？”老刘眼镜度数大，耳朵倒是够灵敏，“什么态度？！嗯？！不能说你了是吧，还和老师犟嘴！”
辛俐斜眼一瞟，还是熟人，那个主唱。
主唱这回知道闭嘴了，无奈这低了个头让老刘看着怎么看怎么像不服。
“你是周五唱歌那个吧。”老刘看这小伙子眼熟，“年纪轻轻唱个歌就厉害了？帅了？学习，那才是学生的主业！把你那飘起来的态度给我收一收。”
主唱挺不服，但起码有点理智，点点头，“知道了。”
老刘觉得打击这个高一小孩不够彻底，非得举例子，“你看人陈知越，外形好人还学习好，你天天就知道花枝招展有用吗？学校里有几个能记住你的？”
越扯越远了。
陈知越听见，悄悄和旁边的辛俐说，“听见没。”
“嗯？”辛俐低着头没回过神。
她听见陈知越笑笑，凑过来和他讲，“陈知越，外形好学习好。比他强。”
“神经病。”辛俐悄悄从后背拍他，也被他惹得笑。
“嬉皮笑脸干什么呢？”老刘一转头，就恰好瞅见辛俐乐滋滋的脸，不由得怒从中起，“一个个还不老实，不服啊？！”
辛俐收敛笑意，把头埋得更低，希望降低自个在老刘面前的存在感。
老刘觉得自己这个威严不树不行，伸手一指操场那个方向，“你们两个，也别上早读了，操场五圈给我醒醒脑子。其他人给我回班上课。”
末了和变色龙似的接过陈知越手里的板子，“你也辛苦了，回去上课吧。”
旁边的辛俐体会到什么叫阶级差别了，陈知越和太子爷似的，显得他们这群陪站的特别卑微。
老刘眼色一凛，厉声问他们两个，“还站着干嘛呢，麻溜给我去跑去。”
众人闻声赶快散开。
辛俐拖拖拉拉往操场走，故意不轻不重撞了下陈知越。
陈知越轻笑，由她使性子，轻声告诉她，“等会儿帮你买早餐，教室等我。”
辛俐没搭理，说得好像他让等她就得等似的。
陈知越进班的时候又不出意外的看到他的“望夫石”。早上的事不知道周放是怎么能迅速收到消息的，立刻拿出来调侃，“陈爷行啊，太上皇也有当太监的这一天。”
陈知越不知道他这比喻都从哪想来的。
“辛俐呢，被老刘逮住了挨骂了没？”
岂止是挨骂，都被发配去跑圈去了，这其中还大部分有自己的原因。
“被罚去跑步了。”陈知越想起什么，提了一嘴，“那高一主唱叫什么啊。”
没想到周放还真知道，“叫顾秋望。怎么？和你成情敌了？”周放绝对比他们家族哪一个都有资格继承家业，“我可听说了，这哥们唱歌火了别的姑娘加他微信都给拒绝了，说自个有喜欢的姑娘不方便。陈知越，这就是你憋着不说非得人远近闻名了你才凑过去的代价，懂吗？”
那天为她心脏跳动的，痴迷的，又何止一个。
陈知越也没反驳，想起自个的正事，“辛俐早餐都吃什么。”问的是辛柔。
辛柔滞了滞，除了因为混乱的心绪，她竟然真的难搜寻到，辛俐到底喜欢吃什么。不知道是为了维持她体贴温柔的形象，还是不想让陈知越觉得她和自己的妹妹有隙，她凭着破碎的记忆开口，“清淡的吧，她早餐吃不太多。”
陈知越点点头，然后才翻开书，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看，嘴角带着一直没落下的笑意。
早读的时间短，不到半小时。尖子班的学生永远买好速食方便的早餐，太过长的早餐时间是他们的另一个自习课。
只有陈知越一听到早读课的铃响，不紧不迫地站起来，双手插兜，青春期里最惹得女孩子心动的那副样子，有点吊儿郎当又有点正经，冲着睡着的周放招呼，“走了，去买早餐。”
两个人身材顷长，勾肩搭背地往出走，谁又知道他们被投射了多少自卑的隐晦的青涩喜欢呢。但此时此刻，他们在一些沉默的小心的目光注视下走出，走向的是另一个张扬的世界，和他们规矩的单调的青春，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个世界有他们，有辛俐。
但不会有她们。
平凡的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