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章 辛俐
练习结束得不算晚。平日里辛俐什么时候回去也没人在意。顶多是被念上两句又不务正业到处混，辛俐全沉默认着，也就潦潦过去。
今天明显气氛不太一样。
辛楚荣和江梅就在客厅干干坐着，明显不是看电视打发时间呢。
“你干什么去了。”
辛俐刚弯腰换鞋子，就听见江梅明显质问的语气。辛俐没应，专心换自己的鞋子。
“问你话呢！”江梅欲喷薄的火气让她拔高了一个音调，却还顾着个高知分子的体面，压了又压，“是不是又去周丛那里了。”
“嗯。”辛俐几乎没用动脑子都能想到他们是如何知道的。瞟了眼辛柔那处紧闭的房门，觉得讽刺。
“现在承认了。”江梅冷眼，刻薄的话最知道怎么说，“你干脆过继给她吧，每次白白去她那里你当她不图回报？你在家里和祖宗似的冷脸，是不是去了那里还得笑着顺她的心意。”
辛俐还在门口站着，只觉得浑身不受控地发抖。她不敢回想刚刚江梅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
就算是没有血缘，就算，就算是仇人，能够用这样最戳人自尊最折辱的话去攻击一个人吗……
辛俐始终未发一言，沉默往房间走。
兴许是这样的沉默，激怒了江梅的某一条神经。顾不上体面，已经怒气冲冲拉住辛俐的手臂，“干什么，和父母你就没好脸色了？周丛是你妈是吧？为了跳舞连家都能不要是吧？”
可能是她牵制她的手太过用力，可能是她怒气的声音太让人脑涨，辛俐用了好大的力气甩开她，眼神淬了冰，“那谁给我上课？！我上赶着舔人家有课上，你们交钱让我上课了吗？！”
“啪”。
辛俐被这一巴掌打得头偏，脑袋里的轰鸣感和悲哀，让她迟迟不能动作。
“江梅。”辛楚荣起身拉过呼吸已经起伏过重的江梅，只是阻止，看向她却是无愧色的不满。
他们和她，好像对峙的仇人。
辛俐生理泛上的泪水在眼里憋了又憋。才能回视两个人的眼睛。
江梅没为自己激情下的一巴掌愧疚，带着仍未消散的怒气和残余的理智命令，“你以后再敢去那里，家里不会管你一下！”
辛俐冷笑，似乎这句话分量过轻也算不上威胁，“你们觉得我走到今天是靠家里管我？”
只是她没想到，从今往后，她的父母真的就那样放任自流，没为她的学业里，出过一分钱。他们凶蛮地，以自己独断的意愿组织着她的理想。期待着她的认输，她的走投无路——那皆是后话。
辛俐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发呆，作业也写不明白，只当耗着时间。
进来的是辛柔，放在桌子上的盘子微微响动，辛俐才堪堪回过神。
“妈让送的，你刚刚也没出来吃饭。”
辛俐敛过神，看着刚才置身事外于那场难堪里的辛柔。实在无法想明白，她的姐姐，是有着如何的敌意和厌恶，见不得她好过一点，“辛柔，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
两个人沉沉对视。
辛柔还是那副淡淡的，有平和的样子。
“你现在专心学习，不要想别的。”辛柔似乎眼里真诚，又补充，“也不该早恋的……”
“所以呢，这是警告么？”辛俐斜眼眺看她，她安静规矩的好姐姐，在所有人规定的优秀的道路里走得稳稳当当，哪怕喜欢陈知越也不越线半步。却也能够这样安安静静地警告她的妹妹。
辛俐站起来，和她靠近，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又满含挑衅，“本来没什么兴趣的辛柔。现在我想试一试，和你抢一抢。”
她只看见辛柔冷漠又压制的表情，虚伪又烦人。
辛柔犯了辛俐的底线，辛俐只会，睚眦必报。
……
辛俐的挑衅和敌意来得够快够猛。
在早就因为公交站牌炸开锅的华清的周一早晨，就明晃晃地站在高二（1）班的门口。陈知越的班级，辛柔的班级。
还没到早自习开始的时候，但华清的学生都来得早，更别提这种尖子班。几乎满了大半个班。
辛俐还没这么早来过，还是一副困劲。
懒懒靠在门口，目光往班里搜寻。几乎一眼就能看见陈知越，那张脸和沙漠里擦得明儿亮的钻石似的，打眼得不行。
以及，他的同桌，辛柔。
两个人脸确实挺般配，看着关系也不错，陈知越还能顺手帮辛柔拧开瓶盖。
辛俐撇嘴，开口清清脆脆的，“陈知越。”
哪有人没注意到辛俐的。她今天头发还没扎着，有些微卷明显烫过，个高条顺，站在那班里人不知道偷偷瞥了多少眼。
陈知越听着话音看过去，辛俐也看他，眼里带着一点不耐烦，隐藏得倒是挺好。
“你过来。”说得其实不客气。但被辛俐这样的美人一说，总让人听出一点撒娇的意味。也不管陈知越到底起没起身，已经扭头走了。
陈知越笑，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往门外走去。
辛柔愣了愣，却没错过辛俐离开时，故意对上自己眼睛的挑衅和轻蔑。
两个人走到教学楼后面，见周围没什么人，辛柔才站定。
“有那枯草姑娘微信吧。”辛俐抱臂，没什么表情看他，也没什么开场话，问得陈知越也一愣神。
“那天我都听见了，人都说了有你微信。”
“有。”陈知越问，“你要她微信干嘛。”
辛俐只觉得自己给自己找事，“给你收拾烂摊子。人是个好姑娘，我和人解释明白，给人介绍几个比你帅的。放心，肯定缠不上你。”
其实辛俐也没想见有几个朋友比他帅的。不得不承认，陈知越非常长在辛俐的审美点上，但辛俐记仇的本事也很在点子上。
陈知越对枯草姑娘没有多大恶意，只是枯草姑娘太勇了，头疼，“这么负责？”
自己在公交站牌那儿说过的话。
“所以你解释明白咱两什么事情都没有。”辛俐不白整，“别整的咱们两个早恋了，以为我耽误清北大学生呢。”
陈知越怎么算都是自己欠辛俐的，痛快答应，“行。”
见他答应得快，辛俐也没墨迹，“那你回头让周放把那姑娘微信发给我。”
沉默片刻。
辛俐极快捕捉到陈知越神情中的一点意外。
“不会吧陈知越。”辛俐轻嗤，“还觉得我想泡你加你微信啊。”
陈知越得承认确实刚才是有那么一点这个想法，甚至觉得那一回也应该加了的，无奈笑，“这么烦你姐姐啊。”
说他是辛柔那一边的。
“也没有。”辛俐目光像小野猫似的凶，“就是烦你。”
“你才长得一般，审美盆地。”辛俐给陈知越贯了这么个名号。
陈知越愣了愣，反应过来那天说的话辛俐是听见了的。怪不得当时见了面辛俐态度一百八十度地转弯。
他向来不去谈论女孩子，以前有周遭的男孩说这个女生身材好那个女生长得好他也只是沉默应付过去。那天周放在他旁边絮叨吹擂辛俐，他没感兴趣。
顺着视线看过去。
意外，也挺合理。
确实她是那么好看的姑娘。不单单是皮象，还是骨血里融的那股子狡黠劲儿，又打眼又勾人。
陈知越看了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开口说了句“还行吧”。
陈知越措了几秒词，想着顺明白这小刺猬的脾气。也就这斟酌的几秒，辛俐已经掉头走了，她全来要他澄清明白，确实和那会儿在便利店和他来往不一样得很。
帮忙把消息传开的是周放，这人一帮子的好兄弟好朋友，没等两天全校都通了消息知道辛俐是替陈知越档桃花，两人说死了连朋友都算不上。但这两个人哪怕是解释明明白白了，往那儿站一起都有人憋出本校园小说，关注他们两个的不算少。
倒是辛俐自从这一出销声匿迹，从来没再和陈知越一齐出现过，两个人和两条平行线似的，谁也不招惹谁。
就连辛柔都恍惚，不确定那晚辛柔的挑衅。
是她的报复和警告就这样作罢，抑或是，
辛俐正在蓄力，更凶狠的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