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的后院,左右都是内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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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野问谢怀锦:“为什么要给李湛送氅子和暖炉,冻死他不好吗?”
她反问,佯装高深莫测的样子:“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兵法,你学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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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马车里暖意四起,李湛瞥了眼放在一边的氅子和暖炉,眸中暗藏氤氲。
小小的缕金暖炉很精致,里面烧的是银霜炭。
寻常人家用不起银霜炭,而漪春楼家底丰厚,这点儿根本不算什么。
可这两样东西马车上都有,只是他临时忘记拿了。
外面驾车的苏御也很纳闷:“主子,漪春楼掌柜的,跟你不曾相识,怎么送你东西呀?”
李湛沉眸:“或许是感谢那日你出手帮忙。”
是这样吗?苏御半信半疑,这样也算说的通,可是……明明帮忙的是他。
总感觉有点奇怪。
李府中夜深人静,陈氏还没歇息,待在房中百无聊赖的绣着手绢打发时间。
听到丫鬟通报说大人回来了,放下绣棚小跑着赶至二门,正好跟李湛碰面。
刚跨过门槛就看到奔来的陈氏,李湛紧了紧手中的暖炉,停在原地问:“母亲怎么还没歇息?”
一看见儿子在面前,陈氏便舒展开眉目,在他身上总隐隐约约看到老爷的身影,一时感慨,缓慢跟着他一同前行:“我听兰姨说你还没回来。怕出什么事,我睡不着。”
李湛道:“儿子跟友人在亭中赏雪,一时忘记时辰,让母亲久等了。夜晚越渐寒冷,母亲快回去歇息吧。”
陈氏知道他一贯独来独往,几乎没有友人,什么亭中赏雪都是借口,可见是他自己不想说。于是没有再细问,温声应下:“好,你也早点歇息。”
他语气平静的回答:“是,母亲。”
目光缓慢后移,注意到苏御手中抱着的貂皮氅子和暖炉,那分明不是李府的物件。
陈氏心中起了疑。
一夜过去,窗外冷风簌簌,叫人睡的极不安稳。
陈氏昨夜着了凉,早起便一直咳嗽,兰姨差人送来姜汤喝下驱驱寒才好很多。
“湛儿呢?”
“大人早起上朝去了。”
袖云拿出一套加厚的衣裳给陈氏穿上,又唤来丫鬟传早饭。
身子不适,早饭食之无味。陈氏喝了口清粥,还未来得及放下碗,便被院门口的哭声打扰。
袖云皱眉出去查看,见到李珠挡着眼睛哭哭啼啼跑进来,直接冲到陈氏面前哇哇大叫。
陈氏膝下无女,对府上孩子算是上心,李珠更是差一点就成为她的女儿,感情自是不一样。见到她梨花带雨一副心酸样,忙起身牵到跟前来关切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谁知这一问,李珠哭的更狠!嚎叫的整个院子里都能听到。
她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巴掌大小的脸上似乎还有手掌印,带着哭腔:“母亲说我,弹琴比不过李玉,跳舞也比不过她。大伯母,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
陈氏目光落在她脸上尤其惊讶:“你母亲打你了?”
李珠从鼻子里委屈嗯了声,一头扎进她怀里,豆大的眼泪继续唰唰往下掉。
不一会,王氏寻来了。
“大早上叨扰嫂嫂,实在抱歉。”她声先传出,人后进来。
看到女儿在陈氏面前哭啼的不像话,眼中已有怒气。她哪里还有嫡小姐的端庄姿态?哭唧唧的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陈氏向来知道王氏是什么脾性做派,在她眼中面子永远比一切都重要。甚至有的时候,在李裴林跟前受了委屈,还会撒气在儿女身上。
想到此,眸中有些不悦,更将李珠搂在跟前语气平淡:“弟媳坐下说话吧。”
王氏瞧不惯她总拿自己大夫人的身份来压制自己,心里早就不情愿,眼下看她的表情也不怎么高兴。
落座以后,想起公公不看重自己,丈夫也不喜欢自己,偌大的李府竟还要一个寡妇来当家,越渐发气。拿起手绢在眼前抹了抹,也不知有没有眼泪出来,只听她声音哀怨道:“嫂嫂有所不知,我并非责骂珠儿。只是身为女子,琴棋书画应当样样精通。而且又是嫡女,京城贵地,不免会遇到贵胄子弟或娇贵小姐们,她什么都不会万一哪天丢了咱们的脸怎么办?你瞧瞧她,净会贪玩!”
“我没有,我学了!”李珠蓦地抬头顶了句嘴。
王氏闻言立马黑脸:“你这丫头怎么回事?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
李珠顿时不吭声了,只将脸埋在陈氏肩头。如此看来,她们才像是母女。
如此一幕刺痛王氏,暗暗不爽。
陈氏拍拍李珠的肩膀,宽慰道:“好了好了。珠儿,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谁知她闷头闷脑出声:“不好看就不好看!就算我恶疮满脸,丑陋无比也无所谓!”
“你!”王氏倏地站起来,胸脯起伏很大,指着她气的要死。
女子容貌向来是最最重要的,她竟然毫不爱惜说出这种话!
陈氏也错愕住,不知劝什么好。
另一边李湛下朝刚回来,听见兰姨说李珠哭闹的事情,也跟着过来看了一眼。
自来府上后,李珠没跟李湛说过什么话,她自是想跟这位当大官的堂哥亲近,只可惜母亲不允。
而此刻梨花带雨尤为可怜,哇的一声大哭,猛扑去李湛怀中。
幸得他反应迅速,临时往后退了一步,及时避开。
这一扑,恰好落在苏御怀中。
“六小姐当心!”
李珠擦着眼泪,不顾其他。哽咽着声音:“三哥,你可要给我做主……”
他们未到来之前,李湛孤身一人,从不会遇到女眷繁琐之事,就算丫鬟们有什么争吵,也是由兰姨出面解决。
今日无事,便多听了一嘴。待弄清来龙去脉以后,他神情严肃问李珠:“叔母责你,是因为你贪玩没做好正事。打你,是因为你之前忤逆长辈意思且顶嘴吼叫,对吗?”
李珠脸上仍旧挂着泪珠,有些哑然,好像是这个意思。
不过她不是来找三哥理论的,她是想要三哥帮自己说话的。
“三哥,母亲打了我……”
“叔母是你母亲,身为长辈自然有指责你对错的权利。便是今日叔母指点我的过错,我也要接受。如今府上你是唯一的嫡女,就得拿出嫡出小姐的做派,不要时时刻刻想着发脾气,让旁人多言议论。”
“三哥……”李珠见说不过他,心中恼极。还以为三哥跟四哥五哥都不一样,却都是榆木脑袋罢了!
王氏见有人帮着自己,话锋一转开始倾诉自己照顾膝下几个孩子多有不易,顿时也眼泪汪汪。
“不过叔母……”李湛扭头看向她,再次道:“六妹年纪小,任性也是应该的。在同龄女子中,已经很优秀了,不用特意跟其他人相比。”
被一个晚辈说教,实在是让王氏没面子。她敷衍应下,也不知到底听进去没有,随后执意将李珠拉到自己跟前,不争气瞪了一眼,再没说什么。
母女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兴许过几天就会忘记。
后来回去东院李湛说:“人人都说,后院之事最难处理。我瞧着,也不全是如此。”
苏御在他身后白了一眼:“是因为主子你还没娶妻纳妾。人家后院女眷,都是貌美的妾侍相互争宠。你的后院,如今左右都是内亲,帮谁不是帮?”
嗯……是那么回事。
他忽然记起一件事,叫苏御去管家处拿上一块李府令牌,送去给漪春楼的顾宛宛。
“送令牌到那里做什么?”苏御震惊:“主子你不会看上那个叫顾宛宛的吧?长什么样子?我昨日瞧见了吗?”
一连四问,将他那颗八卦的心彻底彰显出来。李湛觉得好笑:“你就这么关心我的人生大事?”
“你的……人生大事?”苏御再次震惊,转到他跟前乖巧摸摸头劝道:“主子,青楼里的咱不要……”
先不说对方人品到底如何,光是青楼这一点,老爷子和夫人这关就过不了!
李湛打下他的手,笑意渐起,眼中如星河般灿烂,话里有意:“苏御,我想养一只金丝雀。”
“行啊,我去外面铺子里瞅瞅,再买个鸟笼。诶对了,这种鸟颜色挺多的,你喜欢哪一种?”
他姿态悠闲,眼睛里好似闪着琉璃一样的锋芒,嘴唇轻启:“我要,身上带着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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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朝,谢怀康又提起旱灾一事,就是想有人自告奋勇去北方干旱之地出力。
朝堂上人皆不吭声。刘疆则带头,呼吁朝臣赞同,让提议者去赈灾。
众臣附议。
名头最后落在李湛身上。
当初上奏就想到会是这样,李湛心中有数,并不怎么意外。
虽说让一国丞相亲自去赈灾,多少有些可笑。可谢怀康眼下没有其他法子,一眼看去全是不中用的大臣!
于是命李湛三月份赶往北方,只剩两个月的时间。
也不知赈灾要多久,回来又是何年?
在这两个月里,他一定要找到谢怀锦。
半个时辰后,苏御回来了,还带回来街上叫卖的劲爆消息。
“有一位官员的罪责书曝光了,被人贴在告示处,百姓都围着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