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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流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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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六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时,谢青眉气鼓鼓的回来了:“我见过苑煜宸了!”

    初六回身面色肃穆:“要叫苑公子,不要总是没规没矩。”

    谢青眉盯了他一会发话:“看来你早就知道他的喜好,早就知道海选的项目,既然你甚么都知道为甚么就不肯对我说实话?你就喜欢把我蒙在鼓里是吗?”

    “我说过了,不该问的千万不要过问,不该打探的也千万不要打探。”

    谢青眉愕然:“有时候我真觉得摸不透你的想法,有时候我真觉得我看轻了你。”

    初六的面色依然肃穆:“你没有看轻我,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谢青眉的心里有些苦涩,嗓子眼里有些郁郁:“你教我的那首《定方中》,其实根本就不是真的要我去弹,而是你要我借曲明意,你是要我明白这其中所说,为人处世的道理对吗?”

    初六的脸色这时终于缓和下来:“那道理你用上了吗?是不是他选中你了?”

    谢青眉点头:“因为你之前两任主子都失败了,所以你这一回把宝押在我的身上?”

    初六咬了下嘴唇,有句解释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到院门口有人潮涌动的嘈杂声,他抛下谢青眉迎出门去,果然看到院门口围了男男女女七八个人,每人手里都拎着大锅小铲,每人肩上都背着包袱麻袋,带队而来的绀殷此时正在整队,一个个往他们手里派发烫金的大红包,领到红包的全都靠右排排站,听他指挥一线踏步钻进西厢的二起楼里。

    同来的赐紫一把挽住她的手,亲亲密密拍打她的手背:“我就说妹子是个机灵人,晓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瞧,今儿这场海选可就选中了你一个,我和绀殷刚从刑部回来,就刚刚与你还是平起平坐的那几个姑娘,这会子可都已经身首异处了。”

    谢青眉明白了,经过一个下午的甄别,她已经借苑煜宸成功洗白了身份,从一个甚么都不懂的候补,一跃晋级成为正式的女杀手,虽然只是最低一级的巽,但总算离暂时的死亡更远了一步,于是她也露齿笑出声:“多谢紫姐姐素日教导有方。”说着还做了个制式化的福身。

    “以后咱们要互帮互助多多照顾。”

    “以后我还要多倚靠紫姐姐提携。”

    成功晋级之后,谢青眉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倒是因着院里来了好多仆从,初六开始处于半失业的清闲状态,初六赋闲,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整日整夜给谢青眉研究训练方案,大有不折腾死她誓不罢休的意思,这天赐紫来串门,恰巧碰到初六要教谢青眉学写字。

    五月草长绿意萌动,谢青眉才吃过午饭有些春困,没精打采靠着桌沿撑腮:“写字还用单独学?我爹年轻时可是个落第的秀才,不是我自吹,我还在我爹体内时便日日瞧写字了。”

    赐紫听乐了:“妹子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那你小时候你爹教没教你念书识字?”

    谢青眉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念书识字,抄经练字,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后来我爹不是找了间清水衙门里去做书记嘛,整日里抄写的卷宗摞得比人还高,我爹自己抄不完便给我放水,说每天夜里抄两个时辰完成三卷,每月月中给我一吊钱,反正总有半个月我是白干活拿不到钱,再后来我爹娘病的病死的死,当初是异苑里要个账房先生,媚姐原没瞧上我,都是我去求她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这才勉为其难将我留了下来,所以说写字的事我在行。”

    初六不听她扯故事编话本,仍然坚持己见:“字还得继续练,练不好你等着挨罚。”

    赐紫还是一派天真烂漫:“妹子还不晓得咱这里的规矩吧,咱这里写字可不仅仅是写字。”

    一旁的初六跟上开口:“那请眉姑娘抄一首七言绝句,就用你最顺手的瘦金体。”

    瘦金体是谢青眉最拿手的字体,她自然有了应战的决心:“这个我可真不怕。”

    初六想了想又道:“就抄王翰的凉州词,这首诗在眉姑娘脑子里的印象可还深刻?”

    赐紫吩咐绀殷把手搁上谢青眉的双肩:“妹子切记要专心,别被我家绀殷迷了心神。”

    谢青眉有些莫名其妙:“不就练个字你们至于吗?”说完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写了个凉字。

    初六看了眼赐紫,赐紫看了眼绀殷,绀殷道:“那么眉姑娘咱们开始了。”

    谢青眉正在写州字,忽然耳垂上贴上来个灵巧的唇舌,她身子天生敏感,一个闪身州字一点便写偏了,赐紫在她身前笑得花枝乱颤,换过一张宣纸道:“妹子要专心。”

    初六这时也开始说话:“之前眉姑娘问我关于樽月的事,今天我就来说说無非里的花毒。”

    绀殷这时开始不断撩拨她鬓角的碎发,搞得谢青眉连呼吸都开始有些发烫,初六仍在继续:“無非里的花毒有很多种,樽月只是其中一种低级的,一般会在普通影侍身上进行接种,一经接种便没了退路,生是無非的影侍,死是無非的簿子。”

    谢青眉又想起初六花毒发作那夜的惨相,心惊肉跳之余对绀殷的感觉便没那么强烈。

    她凝神静心,快速抄完第一句,此时绀殷的舌尖已经卷进她的耳廓里,柔柔的湿湿的,谢青眉的自制力终于出现了裂缝,初六继续:“眉姑娘已经见识过樽月毒发,但樽月最可怕的其实不是每月都要服解药,而是毒发时会有冰晶凝结在身体里各个软组织处。”

    谢青眉立时回忆起初六那晚呼出的寒澈凉气,想起那晚的情景谢青眉便感到恐惧,恐惧的突发导致皮肤更加敏感,于是谢青眉只能任由自己,转动脖颈去追求绀殷唇舌的安慰,但在初六面前她还能保有三分清明,在心神彻底涣散前,连忙写完最后三个字几人回。

    最后一个回字写完时,谢青眉终于恢复清醒,挣扎着站起身推开绀殷的舔舐。

    字迹有些歪扭,楷体不楷体,瘦金不瘦金,谢青眉长吁一口气问初六:“这样可以吗?”

    初六轻轻摇了摇头:“请眉姑娘回答,樽月毒发时最可怕的是甚么?”

    谢青眉完全听蒙了,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这你刚才没说过,叫我如何回答?”

    初六叹息:“我刚才说过了,樽月毒发时最可怕的,是会有冰晶凝结在身体里各个软组织处,然后那些冰晶会像一把把尖利的小刀,在月上中天时反复割你的筋割你的肉。你刚才没听到说明你没有用心听,也说明你容易分神,那我们再重来一次,这次还是讲花毒。”

    谢青眉不住哀嚎:“求求你放过我不可以吗?”

    这一回绀殷有些肆无忌惮,赐紫懒得管,初六更是有心考验她,直到又失败了三次后,谢青眉才勉强交出一份还算合格的凉州词,赐紫感觉不能置信,拿了她的字在一旁细看,看完吃吃的笑起来:“欲饮琵琶马上催,难怪苑公子只留了你,难怪宫主着急让你出任务。”赐紫说完又看住初六“你对你主子还有甚么不满意?放着好好的初级任务不准她做,跟宫主说她可以做单大的,你晓不晓得劫镖这一单本是给檀欲的,若不是你宫主也断不会临时变卦。”

    赐紫的话里分明有弦外之音,谢青眉听懂了她的意有所指,抬眼去逼问初六的解释。

    初六缄默不语只是低下头去,之后有二十天谢青眉都不搭理初六,一则是惩罚他对她有所隐瞒,一则是恨透了他让她去涉险,初六始终不做解释,于是谢青眉对他的怨恨情绪开始累积,情绪累积到顶时是第二个月花毒发作时,那天谢青眉照旧去宫主那领解药,回来后拿着药瓶在初六眼前晃:“你到底要不要解释洛潇然的事?”

    初六呜咽着挣扎起身,在确定过谢青眉的意思是,解药解释只能选其一之后他放弃了。

    谢青眉看他团身取暖拒不解释于是狠心敛眉:“你爷们你有种!你不说是吧?那不好意思,这月的解药你就别要了。”然后打开盖子取出解药搓得粉粉碎,之后抬脚离开。

    做这些时谢青眉心安理得,但月愈圆她的心愈疼,下半夜到初六窗前去看他,看他满头满脸都是血污,恹恹欲息的抵住墙角,于是走进门去扶他,看到他果然撞破了脑袋,谢青眉回身去翻药箱,可手抖的无论如何都翻不出,突然间没法忍受,哭着跑出门去。

    一夜无眠,就连窗外的虫鸣也像噪音,第二天毒劲还没过,谢青眉早起跑步躲进后山一呆就是大半天,傍晚回房时看到新来的丫鬟在给初六敷烫伤药:“眉主子可算回来了,公子他觉得冷,抱着烧开的水壶取暖结果烫伤了,我们大家谁劝都没用。”

    谢青眉定睛,初六胸前果然烫伤一大片,皮开肉红惨不忍睹,双手上也俱是大片水泡,她厉声赶走了丫鬟一个人放声嚎啕,二十多天两相折磨,两天两夜花毒发作,她把初六拖过来搂进怀里懊悔不已,之后又过了两天,初六的毒劲终于过去,宫主那边听得了他俩的风声,派人来送了最好的烫伤药,说是要谢青眉待自己的影侍应当和气,初六慢慢休整终于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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