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你是装的
果不其然,上官灵凤走到二人面前后,阴阳怪气道:“瞧这青天白日的,姐姐好兴致,不过,恕我直言,姐姐,就算是在家里,跟下人也不能这么亲近啊,说到底,孤男寡女,引人遐思,若传出了姐姐与下人之间如何,如何的闲话,可如何是好啊。”意指上官灵云与项勇有苟且。
上官灵云本性温和,善良,却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
自从她来到上官家,上官灵凤没少在她面前挑衅。
在一开始,她本想跟上官灵凤好好相处的,但试过未果之后,便不再热脸贴冷屁股。
上官灵云懒得跟上官灵凤装姐妹情深,听她胡言乱语,笑道:“可不是嘛,青天白日之下,本来没闲话,可妹妹一来,闲话就来了。妹妹思虑周全,好有本事!姐姐佩服,自叹弗如。常言道,心中所想,眼中所见,旁人见我二人在此,只当是我俩是避暑赏荷,不知,在妹妹眼中,我二人在此处,不是避暑赏荷,是在做什么呀?姐姐愚钝,还请妹妹指教。”
她话里的意思自然是说,上官灵凤心里腌臜,所以,眼中看到的全是腌臜,无中生有。
上官灵凤怎能将“指教”宣之于口?
她又被上官灵云将话挡了回来,口舌失利,吃了亏。
她不知如何回嘴,很是气闷,瞪视上官灵云。
上官灵云得意浅笑,心说:“你若不来招惹我,怎会自找不痛快,好了伤疤忘了疼,活该!”
上官灵凤见“姐姐”神情,分明是在嘲讽她蠢,更加恼火,气得跺脚,转眼见到项勇低着头,站在上官灵云的身后,既规矩又听话,想到“姐姐”身边有如此忠心之人伺候,而自己却没有,又妒又怒,觉得项勇十分碍眼。
她斗不过“姐姐”,只能转而欺负“姐姐”的人,将这口气撒在项勇的头上了。
上官灵凤指着项勇,没好气道:“喂,下贱的东西,见了主子,不知道行礼吗?规矩都学哪里去了?”
方才,上官灵凤来到,张口就用言语拐着弯说上官灵云不检点,哪里给项勇给她行礼的机会呢!
她此时发作,自然是故意找茬了。
项勇自从到了上官家,头一次被人骂“下贱”,心头一跳,怒火顿生。
人人都是父母生养,出来为仆为婢,做伺候人的活只是为了生计,不偷不抢,靠着劳动混口饭吃,何谈“贱”!
且不说这些道理,就项勇自己而言,他甘愿留在上官家为仆,当下人,只为不离开上官灵云罢了,若非如此,以他自己的性情,断不会给自己找主子,仰人鼻息过活。
“下贱”二字,对他来说是极大的侮辱。
士可杀,不可辱。
项勇激愤,气血翻腾,就要跟上官灵凤好好理论、理论。
就在这时,一阵轻风吹过。
轻风吹起了上官灵云的淡黄的裙角。
从上官灵凤口出诋毁上官灵云的话时,项勇就低下了头,免得给上官灵凤更多借题发挥的机会,直到此刻,他仍低着头。
温暖的淡黄色晃过项勇的眼睛。
项勇意识到上官灵云就在身畔,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他不能跟上官灵凤这位二小姐冲突,否则的话,除了给自己惹麻烦,还会给上官灵云惹麻烦。
为了不给上官灵云惹麻烦,他需要做的是,忍气吞声。
然而,项勇自我开解后,有意忍让,却有人不愿忍让。
只听上官灵云道:“妹妹,把嘴巴放干净些,小心造下口孽。”
项勇闻言,忍不住抬头。
上官灵云说这话的语气不似平时温柔,客气,强硬了许多,令他感觉新奇。
只听上官灵云接着道:“你瞧我不顺眼,冲着我来就是了,何必牵累他人。”
上官灵云说着,脚步移动,挡在了项勇的身前。
项勇霎觉心中暖融融的。上官灵云在维护他。他感动,感激。
上官灵凤没料到上官灵云如此直白地在外人面前点明姐妹不合,愣了一下。
随即,她注意到上官灵云板起的俏脸,心中一颤,想到什么,皱起了眉头,后退半步,上下反复打量上官灵云,问道:“你是装的?”声音略有些发颤,好像在害怕。
上官灵凤前一刻怒气冲冲,这一刻却变得畏缩了,脸色变换之快,令上官灵云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没听懂上官灵凤的意思,但她不笨,不懂归不懂,是不会露怯的,索性沉默以对。
而这份沉默被上官灵凤理解为了默认。
上官灵凤突然气急败坏道:“我就知道,你在做戏!”抬手指着上官灵云,连说了三个“你”字之后,转身跑走了,脚步匆匆,神情慌慌,跟受了欺负,遭了委屈似的。
上官灵云眨巴、眨巴眼睛,不解道:“这是做什么?”大感莫名,转头看项勇。
项勇一直旁观,是局外人,看得清楚,想了想,答道:“小姐,二小姐是不是在说,你变好了是装出来的,是做戏?”
上官灵云恍然,点点头道:“有道理,难怪跑走了。”见项勇不太理解上官灵凤来去突兀的做法,微笑道:“灵凤自幼与我不睦,我那时顽劣,对她未曾手下留情,后来,我遭逢大难,改过自新,收敛了性情,对她宽容许多,这也是她敢在我面前放肆的原因。”说到这儿,借着原主的记忆了解到上官灵凤被原主欺负的样子,虽然觉得不厚道,但忍不住笑道:“她以前被我欺负惨了,敢怒不敢言,吓坏了,故而,方才误解我旧态复萌,又被吓着了,所以赶紧跑了,怕吃不了兜着走呢。”
项勇也不能不觉得好笑了,心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吗?”
上官灵云有感而发道:“上天好轮回,恶人自有恶人磨。”竟与项勇心中所想一样了。
项勇闻言,心中自有一段浪漫体会。
想到项勇在白家医馆时说尚不能适应在上官家的生活,上官灵云提醒道:“项勇,灵凤受挫,自觉受了委屈。她因为过去的事情害怕我,不敢对我做什么,却可能为难你。若她真这么做了,你别自己扛着,一定要告诉我。高门深宅不比外头,很多事情,不是你有理,就能站得住脚的。灵凤毕竟是二小姐,你没法跟她斗。”
项勇明白其中道理,顺从答应。
主子就是主子,仆人就是仆人。主子发落仆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难道胳膊还能拗得过大腿?
项勇不会因为自尊就不接受这样的现实情况。
他很清楚,不管他自己如何看待自己,在上官家,他作为下人,是没有资格跟上官灵凤这个二小姐叫板的。
为了能继续留在上官家,留在上官灵云的身边,他唯有接受上官灵云的庇护,才能安稳度日。
虽然他会因为被上官灵云庇护而感到汗颜,但早早开始独自谋生的他同时觉得,被人庇护的感觉挺不错的,让他有自己值得被珍惜的感觉。他有一些享受这种感觉。因为这种感觉是上官灵云带给他的,他更希望,自己能一直享受这种感觉。
上官灵云对项勇说这些,是因为自己是将项勇带入上官家的人。她自觉有责任照顾项勇的周全,可不知道项勇会因为她的言语和态度会在心中产生诸多情绪。
因为上官灵凤,上官灵云没有赏景的心思了,反正该跟项勇说的已经说清楚了,无他事要做,对项勇道:“项勇,咱们回吧。”
项勇道:“是,小姐。”跟在上官灵云身后,离开了荷塘。
夏风吹来,碧叶红荷随风摇曳,自然欢快。
上官灵凤落荒而逃,却不愿咽下这口气,转念一想,奔向了母亲,也就是,上官夫人所在。
她要向母亲告状,让母亲为她出头,教训姐姐。
找到母亲后,她伏在母亲膝头,红着眼圈,泛着泪,哭哭啼啼,抽抽噎噎说姐姐做好人全是装的,如何、如何为了一个下人欺负她,说得煞有介事。
然而,知女莫若母。
上官夫人可不会听女儿说什么,就信什么。她知道姐妹两个素来不睦的。姐姐恶名在外,做妹妹的在家里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先让上官灵凤别哭,问道:“你说你姐姐是装的,怎么看出来的?”问着,瞥一眼一旁伺候的胡婆婆。
胡婆婆接收到上官夫人的目光,低下了头。
上官夫人轻哼一声,暗道:“算你识相!”
曾经,性情不改的上官灵云是连正眼都不给胡婆婆的。
性情改变之后的上官灵云却对胡婆婆伸出了援助之手。
前后行事的不同可作为上官灵云性情变化,由恶变好的佐证。
在上官家活生生的项勇也是另一佐证,而且是更有力的佐证。
上官夫人平时不能不关注女儿们的情况。
结合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在她自己看来,上官灵云是变了的,但她也同其他人一样,不太能相信人之性情会在短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上官灵云是不是彻底变了心存疑问。
故而,上官夫人听到灵凤对灵云的质疑,想着一直跟灵云作对的灵凤或许会有身为母亲的她发现不了的蛛丝马迹,想要详细问问情况,借以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