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临危受命
燕王朱棣十万燕军陈兵长江对岸,建文朝廷上下君臣都人心不安,惶恐万分,害怕叛军顺利渡江打到应天来。
一班文武大臣依如往日来上早朝。文武百官向高坐龙椅上的建文帝行过君臣之礼,建文帝命百官起身,瞧建文帝满面愁容,双眼深陷布满了血丝,全无半点精气神,显然是这些日子来焦虑万分,未曾睡得安稳觉。他最亲近信赖的三大文臣齐泰、黄子澄二人已奉皇命南下募兵,朝中只剩下方孝孺一人为他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建文帝对着文武百官问道:“如今叛军已然兵临长江边,很快便要渡江攻打京师,未知诸位大臣可有应敌良策?”
这时朝中的大臣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撤离京师,另立新都;另一派主张坚守京师与燕军血战到底。
曹国公李景隆持笏上前道:“叛军如今兵强马壮,士气正盛,要渡过长江已然无法阻挡,臣斗胆建议,不如乘着叛军还未渡江之时,由臣领着京师十万守军护着皇上和朝中文武大臣退往长安,将京师改迁到长安。长安城乃是历朝古都,乃龙气所在之地,太祖皇帝在位之时就有打算迁都长安,只要皇上另立长安为京师,必能稳定局势,待他日再号召天下兵马共同来勤王讨逆,朱棣叛贼可灭也!”李景隆此言一出,便有许多大臣表示赞同。
李景隆身旁的一位满脸胡子,长的五大三粗的武将朝着李景隆大怒道:“李景隆,你这小儿,怕是你自己贪生怕死,才要极力主张不战而放弃京师吧?再敢言另立新都,休怪我徐辉祖剑下无情。”
这满脸胡须的武将正是魏国公徐辉祖,徐辉祖乃是开国功臣徐达徐王爷的长子,徐辉祖同他父亲一样,也是位能征善战的骁勇战将,他拳脚上的功夫相当了得,骑马射箭更是精通,他性格豪爽,为人耿直,向来心直口快,有话便说。
李景隆颇是忌惮徐辉祖,吓得不敢再多言。
方孝孺持笏上前,道:“臣以为曹国公所言实与叛国投敌无异,太祖皇帝在位之时是天下太平安稳之时,此时却是叛军兵临长江边,马上要渡江攻打京师,人心惶惶不安之时,岂能相提并论?照曹国公所说,是要将京师拱手相让于叛军吗?应天乃我大明根基,应天在,则天下在;应天不保,则天下不保。若如曹国公所言不战而放弃应天,那么将置应天的百姓于何地?教天下万民作何感想?只怕一旦弃守应天,则天下民心尽失,大势去矣。”
李景隆忍不住怒道:“方孝孺,你此话何意?,难道就只有你是忠臣?就只有你是在为皇上着想,为社禝着想?你可曾想过,万一京师真的不保,你要置皇上的安危于何地?皇上若有甚么闪失,你就是千古罪人!”
方孝孺怒道:“李景隆,你未战而先言败,乱我军心,是何用意?我京师守军尚有十万余人,而京师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只要我军民一心,坚守城门不出,如何守不住京师?”
李景隆道:“方孝孺,你区区一个文臣,懂得甚么用兵?战场较量可不是凭一张嘴就能退敌的。”
方孝孺针锋相对道:“我虽不懂用兵,但比之你李景隆只会纸上谈兵要好一些。”
李景隆气得连连道:“你······你······”
建文帝见二人吵得不可开交,再吵下去只怕会伤了同朝之谊,遂大声道:“好了,二位爱卿就不要再争论了,朕知道二位爱卿都是忠心为朕,为社禝着想。朕心意已决,决定与京师共存亡,京师在,朕便在,京师不保,朕亦亡!望诸位大臣同心同力,誓死守住京师。”
李景隆道:“皇上既已决定誓死守卫京师,臣无话可说,自当与皇上一起誓死守城。皇上,请恕臣无礼,臣实不愿与方孝孺同在朝堂之上,就此告退。”说罢竟自离朝而去。
建文皇帝一时错愕不已,满朝大臣纷纷指责李景隆太也无礼,实在是目无君上。
建文帝许久才大声道:“好了,就由着他曹国公去吧,未知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来?”
方孝孺道:“臣有一件喜事要奏与皇上。”
建文帝听到是喜事,忙问道:“是何喜事?快快奏来。”
方孝孺道:“启奏皇上,据信使来报,黄子澄、姚善等人已在江南募兵六千余人,即日便可赶来京师增援。”
建文帝听闻黄子澄募兵六千余人,转忧为喜,露出难得的笑容,喜道:“黄子澄果然不负朕望。”
方孝孺道:“臣以为眼下当采用缓兵之计,尽量的拖延叛军攻城时日。”
建文帝问道:“缓兵之计?如何能拖延时日?”
方孝孺道:“皇上可以派使臣前往叛军那假意议和,先答应他燕庶人划江而治,待叛军退回北平,我八方勤王之师齐集京师之时,我军再乘势追击反攻,必可将叛军全数歼灭,则削藩之大举终可成也!”
建文帝大喜道:“便依方爱卿之计行事。”
方孝孺又道:“适才曹国公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皇上的安危关系到整个大明的江山社禝,因此皇上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故臣斗胆举荐一人担当锦衣卫指挥使负责保护皇上,可保皇上万全。”
建文帝道:“究竟是何人让方爱卿如此看重和信任?”
方孝孺道:“当世第一剑客‘一剑飞天’铁震。”
建文帝疑道:“铁震是何许人,为何朕从来没有听说过?”
一众文臣们齐声道:“是呀,铁震是甚么人,怎么没听说过?”
这时徐辉祖道:“你们这些个文臣,眼睛里只有甚么圣贤之书,却对窗外之事充耳不闻,当真是孤陋寡闻,要贻笑大方啊!连铁震都没有听说过,真是白活世上了。”
众文臣齐问道:“徐国公,莫非您知道铁震?”
徐辉祖道:“我当然知道铁震的大名,我告诉你们,我徐辉祖除了忠心于皇上,平生最敬佩的人就是铁震铁大侠,他的剑法举世无双,出道江湖二十年未尝一败,败在他手上的武林高手不计其数,论武功他绝对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敌,我虽自负武功不错,但在他手上绝对走不上三招。但最令我佩服的却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人品,当今天下也只有他才配大侠之名,他虽然天下无敌,但从不恃强凌弱,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救人无数,而所杀之人无不是大奸大恶,罪不可赦之人。你们这些个文人书生,只要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他的侠名?”
建文帝道:“既然连徐国公都如此看重这位铁震铁大侠,那就宣朕的旨意,让他当朕的锦衣卫指挥使吧!”
方孝孺道:“铁大侠乃当世大侠,岂会召之即来。我等当效仿当年刘备三顾茅庐去请他出山相助。”
建文帝道:“方爱卿是要朕学那刘备亲自去请他?”
一班文臣武将议论道:“这怎么行,皇上乃是九五之尊,他一个山野草莾之辈,怎可让皇上亲自去请?何况皇上要坐镇应天,如何分得了身?”
方孝孺道:“皇上当然不必亲自去,微臣与铁大侠尚有些交情,还有我朝兵部侍郎铁铉铁大人与铁大侠更是结义之交,便由臣同铁铉铁大人去请他出山吧!”
建文帝道:“看来铁大侠果然是不同凡响,连方爱卿这等我朝当世大儒都与他交情匪浅,还有我朝有名的战神铁铉都与他是八拜之交,如此英雄人物,朕真想马上能一睹他的大侠风采。好,朕便着你二人去请他出山相助。”
当日,方孝孺即立马修书一封与铁铉,将皇上的旨意说明。
三日后,铁铉从军中赶来与方孝孺会合一同去拜访铁震。
出应天府约百里路,有青山环绕,鸟儿鸣唱,倒是祥和。方孝孺和铁铉二人绕山路而上,山顶上有一间小草屋,地面甚是平坦。
方孝孺笑道:“铁大人,你我与铁大侠相别多年未见,只怕他认不得我们了。”
铁铉道:“先生说笑了,我那贤弟最重情义,你我虽然老了不少,但他肯定能一眼认出我们。”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小屋外。
小屋门前一人正忘我的练剑,他的身法极快,只是手中所持的却并非是利剑,而是一根树枝。他的步法奇特,当中竟暗含乾坤八卦,他的身形动作更是快若鬼魅。
铁铉看得不禁叫好:“好剑法,妙!”跟着自己跃入当中,竟与他拆起招来。铁铉不愧是久经沙场的一代战神,与此人过招竟然拆斗了数十招,直到过了五十招他才退回收招。
铁铉笑道:“贤弟的剑术已入化境,再打下去为兄可要老命不保。”
那人停下练剑,朝铁铉道:“大哥,你可是宝刀未老,武功尤胜当年哪。你、我兄弟多年不见,可想煞小弟了。”言罢上前紧紧的抱住了铁铉,二人双目俱已为泪水湿润,许久才分开拥抱。
那人这才留意到身旁的方孝孺,喜道:“先生也来了,铁某实在是荣幸,今日能见到两位老朋友,铁某说不出的高兴激动。”
方孝孺笑道:“今日能够再一睹铁大侠风采,老夫亦是喜不自禁。”
那人正是“一剑飞天”铁震。铁震陡然间见到两位知交故友来访,内心欢喜,但见义兄铁铉身形比之当年憔悴了不少,而方孝孺更是两鬓发白,苍老了许多,他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铁震道:“先生为国为民操劳,比起当年实在是老了不少,但铁某却是从心里更加的敬重。大明有先生如此良臣,实在是天下之幸,百姓之福!”
方孝孺道:“铁大侠抬举老夫了,为官者理应为民不辞辛劳,为臣者更当尽忠尽职报效朝廷。建文帝礼贤下士,仁治天下,心系天下百姓,老夫能遇此明君,当鞠躬尽悴,死而后已,以报明主知遇之恩。”
铁震道:“建文皇帝有先生辅佐也是他的福气。你看,我光顾着与二位说话,竟然忘了请二位进屋再聊,岂有站着待客之道,是铁某疏忽了。”
铁震拉着二人的手一同进屋坐下,笑道:“我们三人难得同在一起,先生与大哥皆是海量,今日我们三人当好好的共谋一醉。”
铁铉笑道:“贤弟才是海量,千杯不醉,只怕我与先生合起来也拼不过你的酒量。”
铁震道:“大哥谦虚了,别人不知道大哥的酒量,难道小弟还不知道?”
铁铉叹道:“为兄的酒量早不比当年,身体也大不如前,做什么总感觉力不从心,快不要说什么海量了,今日你我兄弟难得一聚,为兄舍命陪君子便是,陪你喝个一醉方休。”
铁震心里掠过一丝悲伤,道:“大哥当世英雄,忧国忧民,叱咤疆场,当今天下也只有大哥才能与燕王朱棣一较长短。大哥有好几仗可是打得那朱棣夹着尾巴而逃啊,真是大快人心,痛快!”
铁铉恨恨道:“只怪老天爷也要助那贼子,几次都让朱棣那奸贼侥幸逃脱了性命。”
铁震道:“咱们难得聚在一起,还是暂且抛开国事不谈,且叙叙家常小事,兄弟今日亲自为二位下厨,咱们到时再边喝边聊。”
铁震进了厨房,生了火烧水,铁铉帮忙剥洗山鸡、野兔。方孝孺则在灶下帮着添柴烧火,铁震亲自主厨爆炒野味,三人忙的是不亦乐乎。
不久,几道野味便烧好了,香喷喷的,闻之便已垂涎欲滴。三人围桌而坐,互相敬酒,吃着野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铁震首先开门见山直言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哥与先生一直忙于国事,很难处理个人私事,而此番竟然相约到访寒舍,想必是有甚么事需要小弟去办?二位都是小弟的生死知交,只要小弟力所能及之事,我必全力以赴!”
方孝孺笑道:“真是甚么事都瞒不过铁大侠。不错,我二人此番到访确是有事相求。铁大侠乃是豪爽之人,我就直说了罢。此番我二人乃是奉了旨意而来,是要请你出山相助,希望你能出任锦衣卫指挥使,负责保护皇上的安全。”
铁震断然拒绝道:“这个请恕在下不能答应,若是别的事情,就算是赴汤蹈火在下也必办到。但唯独这件事在下实在不能答应。”
方孝孺惊疑道:“这是为何,难道就不能给老夫一个薄面?”
铁铉也道:“是呀,我二人身负皇命,你若是不答应,叫做哥哥的如何交差复命?看在大哥的面上,你就答应了吧!”
铁震道:“大哥,请恕小弟不能从命,只因十年前小弟便已发过誓言,此生绝不为朝廷办事,所以还请二位不要为难小弟。”
铁铉道:“原来如此,看来你还在为十年前不得太祖皇帝重用而耿耿于怀?”
铁震道:“朱元璋说得对,铁某不过是江湖草莾之辈,只懂得打打杀杀,没有守土安疆之材,这朝廷的官小弟是做不来的,这十年来,小弟云游四海,走遍山川大地,倒也乐得自在逍遥,何乐而不为?”
方孝孺道:“当下叛贼朱棣兵临长江边,很快便要渡江攻打应天,建文皇帝仁而爱民,而朱棣贼子残暴嗜杀,难道你忍心看着江山易主,让燕庶人这贼人坐拥江山?”
铁震淡淡道:“谁当皇帝还不都是他朱家的天下,与我何干?朱允炆当皇帝也好,朱棣当皇帝也罢,天下皇帝还不都是一个样,受苦的全是无辜百姓,凭我一人之力也改变不了这世道。”
铁铉怒道:“贤弟,亏你还提到天下百姓,可你可知道一旦燕军破城,依着朱棣残暴的性子必然会乱杀无辜,残害百姓,到时整个应天城必然是血流成河,那可都是无辜百姓的血啊!而一旦朱棣叛乱成功,得登大位,那又有多少无辜百姓遭殃?枉你自命侠义,就真的忍心看着朱棣屠戮天下吗?”
铁铉说得是义愤填膺,激动万分,铁震听得却是冷汗淋漓,他曾经亲眼目睹和经历过燕军的暴行,心中想:“个人的荣辱得失,甚么誓言,比起天下苍生又算得了甚么,我岂可因一己之私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铁震惭愧得道:“大哥教训得是,小弟羞愧难当,我答应你们便是。”
方孝孺笑道:“其实铁大侠一直心怀天下,若不是如此,你又怎会不辞辛劳,马不停蹄的赶到苏州去阻止苏州双雄刺杀黄子澄、姚善二位,又赶到府衙告知姚善大人朱棣要刺杀他的阴谋?”
铁震道:“先生怎知此事?”
方孝孺道:“姚善大人已经修书于老夫,说你侠义为怀,不愧是当世大侠。”
铁震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三人纵声开怀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