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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拾二章上海牌手表败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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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梅仙下楼。陈明珠取出手表一会儿揣进墙壁挂着的衣袋里。还是不放心。又放进军用书包。还是不放心。打量整个不大的空间实在找不到可藏匿的地方。最后,又偷偷移出床脚下的鞋盒包裹塞进鞋里。

    陈水亭再一次踏进了吕梅仙的屋子。所不同的是,女主角发生了变化。吕梅仙建议,二楼过于显眼。第二次,陈明珠却坚持到各自的小楼。陈明珠不喜欢吕梅仙屋里那股潮湿混杂的霉味儿。

    楼上,二人压低声音窸窸窣窣沿着必须的途径;楼下,吕梅仙怀抱孟采明宛如一尊神一般把守楼口通道。吕梅仙怀揣那三十元人民币心里甚是甜蜜。时而,她又有些不得劲儿。她想,陈明珠还是比她要幸福,手腕上能戴一块上海牌手表,而且她必须为他俩站岗放哨。她挣钱花销在她的小家,而她挣钱却是填进了孟家这个填不满仿佛无底洞一般的深渊。她忽然从楼口的把守处从怀抱的婴孩身上找到了收割点。

    忽然一声,毛孩子惊哭。

    陈水亭只得匆匆完事。下楼。吕梅仙趁机提出。

    陈水亭表示,就算是他这个精于账目的大队会计也填不满孟家女人的欲望。吕梅仙黑眼。吕梅仙:

    “填不满就钩逼!谁巴结你来填?”

    橘子皮撑开。一脸的嬉皮笑脸。陈水亭:

    “但是,我还没有说但是……”

    吕梅仙屌向天井,给了他一个侧影。

    陈水亭:“但是,仿佛就像中邪一般,我魂牵梦萦的地方却是这个天井。”

    吕梅仙让他少来这套。吕梅仙讥讽魂牵梦萦却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吕梅仙暗有醋味儿。陈明珠可不想醋味儿散发在她一个人身上。小屋里听见水花声。陈明珠:

    “陈大爹的变化则是男人的变化,但是,可不要又偷偷地惦记上天井东屋那一房的。”

    陈水亭罢手说不能。他说他不喜欢那样冷淡高傲的女人。吕梅仙只说借他一个狗胆。陈明珠有些失落。端了水盆下楼。只询问同样的儿媳妇为什么如此护卫何丽?

    陈水亭代替回答。陈水亭:

    “这点事还看不明白?孟建华是孟家的顶梁柱,而孟建中却是孟家的奸猾。”

    吕梅仙不想生事。吕梅仙说何丽有了身孕。吕梅仙还是觉得出这话依然有欠缺。吕梅仙:

    “你陈大爹是想独宠你。”

    有了第一第二次,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可是,这顺理成章的事儿没多长时间便闹得不可收场。

    陈明珠奶孩子。陈水亭心痒毛抓。一个只为求欢。一个又心系孩子。反复两次陈水亭半途瘫痪下来。陈水亭忽然替自己的上海牌手表叫冤。

    陈明珠恶言半搡。只抱怨莫非一块手表便想吃定一辈子。

    陈水亭按量陈明珠不可能让孟建中知道此事。近段时间生意好做,孟建中午饭前倒腾空后回家。多时下午再次出门。于是,陈水亭挑准午饭后的时间。

    小阁楼木窗敞开。陈水亭直径穿过堂屋。孟浩然招呼。却不搭理直接上了二楼。吕梅仙脸色黑沉抱起了烟筒。又吩咐孟浩然想去茶铺让孟建国陪同。孟浩然起身。暗暗只将巴掌拍在各自的瘦猴面颊上。

    父子俩走出巷道。

    二楼。陈水亭进屋。孟建中笑脸招呼让坐。陈明珠掩饰窘态。陈水亭越发觉得胜券在握。陈水亭将已构思好了的说词道出。陈水亭:

    “我那天在天井洗手,将手表抹下放置在灶台上忘记了回家。建中,你说捡到者是否该归还?”

    孟建中笑道:“这还用说?!”

    又说:“陈大爹,您上楼来对我说这句话,到底是何意图?”

    陈明珠:“就是,下楼去对我婆婆说。既然你放了灶台,那去找灶台讨要得嘞!何必跑上楼。”说着,起身外推。陈水亭依靠门框。孟建中让陈明珠松手。孟建中:

    “既然陈大爹上楼了,那就让他把话说明白了。”

    陈水亭冲孟建中竖起拇指。陈水亭:

    “整个孟家,建中最明事理。”

    陈明珠:“少来!你可不要认为我们建中明事理便好欺负上门来。当面你‘最明事理’,背地里你称‘最懒惰’。”

    陈水亭急于争辩。孟建中让他把刚才的话说明白了。

    故作迟疑。陈水亭:

    “如果我说手表被你媳妇捡到了,你是怎个态度?”

    孟建中罢手。孟建中: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若她捡到,只怕是早就按捺不住要告诉我了。”

    陈明珠“就是!”一句翻白眼皮。

    孟建中:“那您有何凭证?”

    陈明珠心底一惊。陈水亭不紧不慢。陈水亭:

    “你打开她床底下鞋盒里一看便知。”

    孟建中低头。陈明珠恶瞅陈水亭。眼角褶皱,腐烂的橘子皮堆积邪恶胜利的淫笑。三个鞋盒子拖出。孟建中取出手表。质问。陈水亭伸出手臂。陈明珠忙阻拦不能还回。孟建中眼底的问号增大。退回手臂。陈水亭嚷嚷说要拾金不昧。

    孟建中大度包容陈明珠的曾经。无疑,这给了陈明珠底气。陈水亭再次伸出手臂。孟建中手握手表打量二人。陈明珠只觉心沉井底。吞吞吐吐,陈明珠说明不是捡到的。

    孟建中焦急询问。陈水亭代替回答就是捡到了妄想占为己有还想抵赖找借口。陈明珠忽然恶心陈水亭。陈明珠坚决否定“捡”一说。孟建中提高嗓门发问。陈明珠吞吞吐吐道出大至。

    孟建中眼睛血红。一头狮子窜出。陈水亭战战兢兢指出陈明珠为了占为己有瞎编乱造。孟建中忍住狮子。陈明珠说此事是孩子奶奶窜导的,她可以作证。

    孟建中:“什么?孩子奶奶……?!”孟建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头却“轰……!”地一声炸开而来。

    千墙万墙轰然倒塌。顿时,黄灰蔓延……

    楼下。扯开嗓子。吕梅仙:

    “你自己不动心,我可能三言两语便说服了你?”

    嚷嚷声惊醒了孟采明。床上,转动眼珠仿佛在审视这嘈杂的世界。

    孟建中眼珠发绿眉毛高挑,眼底却仿佛“喷”出鲜血。忽然举起手臂将手中硬物猛然摔落楼板。只听“嘣……!”一声响,手表弹跳碰木门落下木阶发出金属沉闷的声音。

    孟采明“哇……!”一声撕心裂肺。

    陈水亭心痛手表忙窜出门。孟建中紧紧跟随一脚踢去。陈水亭抓握手表滚落楼梯。所幸台阶不高,但还是按揉老腰。

    陈明珠本想追下楼又回顾床上的孩子。急忙搂抱追出门。

    阶梯下,楼口处,陈水亭发出哀怨。吕梅仙冷眼打量。一口烟雾喷出。吕梅仙:

    “活逼该!人做事还是要讲原则。你还会计?”

    孟建中仿佛一头雄狮窜下楼红眉毛绿眼睛站立在吕梅仙跟前。孟建中:

    “你讲原则?你讲原则还能干出此等没脸没皮的事来?!”说着,一脚踢在烟筒底部。烟筒偏斜碰撞在吕梅仙下颚,便只得放下重新调整。陈明珠已经怀抱婴孩下楼。陈水亭想趁机溜走却又有些站立不起身。

    水声再次翻腾,像是对这个世界的对抗。一口烟雾“喷”散。吕梅仙:

    “你妈就算没脸没皮了?她还不是为了填这么大一家子的口。”

    又说:“但凡你知恩图报懂得你爹你妈的艰难,便也不会偷奸耍滑还要闹分家了。”

    陈水亭半趟地面努力搀扶楼梯站立起来。仿佛一只弯虾。陈水亭讨好接过话语。陈水亭:

    “就是,你爹你妈多不容易……啊?”

    孟建中毕竟不敢对吕梅仙下手。一双狮眼转身怒视。孟建中:

    “你给老子闷住你那张老乌鸦嘴!”

    说着,上前就一掌推去。陈水亭搀扶楼梯墙壁刚起身想溜走,孟建中这一掌便一屁股坐到台阶上。陈明珠上前一手抱孩子一手扯后衣襟。孟建中却逼了过去。吕梅仙:

    “我倒是说,你陈大爹上了年纪……”

    孟建中:“这个老不死的上了年纪……还……?”

    孟建中本想一具耳光上去却又食指戳在额头。孟建中:

    “他也配----?”

    陈水亭头颅不断后倾。手里却依旧紧握手表。陈明珠:

    “还来?这只手表早就不属于你了!”

    陈水亭万分的不愿意眼底却又露怯。孟建中眼如雄狮。陈水亭战微微展开金属光泽。陈水亭:

    “上海牌质量还是挺好的,摔在台阶上还在走动。你不用……‘修’”一个“修”字尚未完结,孟建中一把抓握转身猛然砸向吕梅仙。手表在吕梅仙脚前落地弹跳起来抨击竹筒飞落西屋门口。

    不难理解。在这样的年代,这的确是一只既稀罕又令人唾弃的稀罕物。躺在地面,光泽冷厉。仿佛就像在嘲笑孟家人又像在嘲笑世人。

    面色灰溜溜。稍稍前倾佝腰望去。陈水亭:

    “何必跟一个物件过不去?”

    孟建中转身再次举手。陈明珠搂抱孩子隔离中间。陈明珠:

    “告诉你,我可是搂抱着孩子呢!”

    孟建中不吃这一套。避开陈明珠。孟建中一把提起陈水亭的衣领摔落堂屋。孟建中:

    “今天你给老子听好了,孟家永远不欢迎你个老爬灰——滚!”

    陈水亭再次摔倒地。眼看手表距离不远。又伸出手臂。仿佛就像一只蟑螂。孟建中一脚踏上去盖住那冷厉的光泽。陈水亭这才连滚带爬狼狈不堪逃向巷道。

    陈明珠既心疼又气恼。孟采明不断啼哭。陈明珠抖动身子摇晃。放下烟筒。声音极冷。吕梅仙:

    “他人得罪你,表却没有得罪你!”

    狂躁被寒冷击中。孟建中仿佛一头错斗方向的斗牛。他猛然转向灶堂。他伸出的手指几乎戳在她的前额上。孟建中: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又说:“你可会羞?身为母亲,竟然……”他几乎歇斯底里:

    “连我这个儿子都羞于说出口。”

    吕梅仙稳坐“钓鱼台”。过往的岁月仿佛就像沉积厚重的泥沙,浪潮冲击,一层接一层忽然之间便将她空隙的心灵填埋在死气沉沉似乎就要垮塌在无聊的生活之中。没有一丝丝透亮。她觉得,这就是生活面目的本来。他没有权利来指责她。吕梅仙再次抱起斜靠的烟筒。吕梅仙:

    “老子怎么就要‘羞’了?老子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参加国民党!”

    孟建中终于抓住她的字眼。孟建中:

    “你还不‘偷’?你也敢说这个字眼?你也配说这个字眼!”

    吕梅仙泰然自若点着烟兑在烟筒嘴上。吕梅仙:

    “你个狼盘崽,没有良心的狗东西!告诉你,在这个家中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来教训老娘呢!”吕梅仙无限哀怨地口对竹筒翻出响动。

    孟建中站在堂屋中央。仿佛只有他才是这个家的巨人。孟建中:

    “大路不平众人踩!”正说着,孟浩然父子俩进了巷道口。吕梅仙还没有回答,孟浩然抽出拇指一声“喷”了出来:

    “‘踩’你妈个老西,踩!”

    又说:“曾经饿肚子时,你怎么不站出来说‘踩’?后来弟兄几人到氮肥厂打小工,你怎么不多挣些回来说你能‘踩’?在这个家里,老子常年患病,你身为老大可有替这个家分担?又哪一件事离得开你妈不亲力亲为操碎了心?”

    提起曾经,孟建中的确不够吃苦赖劳。但他认为各人有各人的存在价值。黑着眼睛稍做调整。孟建中:

    “即便离不开我妈要她亲力亲为操心,那她也不能把这个家往‘邪’处操持。”

    在竹筒翻动的水花中,吕梅仙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但听孟建中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一声“喷”出。吕梅仙:

    “什么叫‘邪’;什么叫‘正’?老子活到几十岁的人了用得着你来告诉老子?整个家庭走的路都不正,只有你一天不学好不好好到氮肥厂干活成天琢磨投机倒把就‘正’了?如果不是老子,只怕你们几个狼崽子还养不大到到这个时候就要给饿死了喂狗狗都不吃呢!”

    孟建中没有想到她能这样说圆,于是乎她总是能找到开解她行为的足够理由。而对于家丑,孟浩然一直身体不好,他不便挑明刺激到他。即便他不挑明,他揣测,他多半是有感觉的。他忽然觉得这个家庭氛围之怪异,怪异到足够令他窒息。他恍然触碰到了这个家庭是如何将一个正常的人扭曲变异抹杀的。他曾经一度认为孟建共活该得到大家敌对的攻击,现今他却改变了观点。提高嗓子斩钉切铁。孟建中:

    “我还真愿意小时候给饿死也不愿意看到今天这一幕。”

    一声冷笑。吕梅仙:

    “早知道如此,落地时不如一屁股给‘坐’死了。”

    孟浩然抽出拇指。孟浩然:

    “白眼狼!”

    满眼不屑。又一口烟雾吐出。吕梅仙:

    “你使用‘狼’字都过头了,‘狼’知道要吃肉要去找寻,他知道什么?”

    又说:“一只屎壳郎。”

    吕梅仙轻蔑瞥去。满眼的轻视鄙视忽略似乎加以涂抹便消除了眼前这个大活人。

    孟建中胸中的怒火被再次点燃。很明显,他们按照他们的谬论试图淹没他。他并不认同他们的生活逻辑。但在这个堂屋里的逻辑仿佛就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他的确想变成狼,但他们以这类烂事强行证实他不过是一只屎壳郎。肺腑一股强烈的气流冲出胸膛。孟建中:

    “‘狼’字不用使用在我身上,只有你二老才配。所以,一个个儿女被你俩逼得如同套上雪橇的家狗一般。”

    陈明珠继续搂抱孩子来回走动摇晃。又不断以眼色示意上楼,孟建中却视而不见。

    孟建中比喻。吕梅仙没寻思明白。孟浩然却听得清楚。孟浩然:

    “你不要以为你爹哮喘收拾不了你你就天是老大,你是老二的了?今天你把话给老子说明白了,我跟你妈如何将你们一个个逼得如同套上雪橇的雪犬了?”

    孟建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又说:“不是雪犬也是像骆驼一样压榨的。”

    伸手叉腰。孟浩然:

    “老子做什么了,怎么就把你当骆驼压榨?”

    陈明珠:“爹,建中不是说你……”孟建中斜目扫视。陈明珠忍住后话。

    吕梅仙:“他爹,你还不知道,他今天发疯完全是冲着我呢!”

    孟建国这个时候圆场让二人上楼去。又搀扶孟浩然坐到屋门下。雾气的眼睛一亮,孟建国捡起了那块表询问。孟浩然疑惑说,似乎见到他陈大爹佩戴的手表。

    一口烟雾而出。吕梅仙沉默不语。陈明珠则怀抱孩子眼怯怯无语。孟建中伸手去夺。孟建国反手躲避。孟建国:

    “又不是你的,你抢什么?”

    吕梅仙:“建国,捡着当卖着。”

    孟建国极其快速只将手表揣进腰包。孟建中转身提高声音。孟建中:

    “看看,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一个个都像那什么……?”

    孟建中说着食指点点便到了吕梅仙跟前。孟采明哼哼唧唧一直没有停歇。孟建国转移视线。孟建国:

    “大嫂,你还是抱孩子上楼去吧?别吓到她。”

    又说:“堂屋中央站立着一头困兽呢!”说着,只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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