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新棉花被
夏雨知道奶奶担心什么,反问一句,“奶你知道我上一次买的肉多少钱一斤吗?”
“九毛啊。”
王金香上次买肉是麦谷要结婚,她当时问的是带票九毛一斤,因为太贵最终还是没买,最后小叔子家俩儿子上山抓的鹌鹑送来的。
她后知后觉又想到,夏雨买肉没要票,那估计要贵点,虚了虚数。
“最贵也就一块一二吧。”
夏雨清扫完最后一个兔笼,单手拎着马篮,空出的那只手竖起两根指头。
“咱们本地养殖场少,肉基本都从别地送,现在外面到处闹灾,加上过年,肉价已经涨到一块八一斤了,就连供销社带票都一块三。”
“啥!”王金香怒了,“这些人咋坐地起价,他们涨价没人管吗?”
“奶,价格灵活是好事。”计划经济的也在摸索着发展,不可能一成不变。
王金香想的就不一样,“知道这么贵,上次那肉就不一锅炖完了!咋也能分三顿吃。”
“……”夏雨想想那情形,赶紧单手挽着奶奶跨出圈里,“奶,你换个想法,价格灵活咱糖卖起来才有优势,你是愿意赚以前的死工分,天天数着吃窝窝头,还是现在多挣点钱买肉吃?”
“那肯定买肉吃。”王金香就是过不起心里那道坎,“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不得说咱学资本家。”
“资本家怎么了?奶,要我说咱是该学学资本家挣钱的方式。”
“说啥呢!”王金香虎下脸。
夏雨怕奶奶接受不来,委婉地说,“奶,我们就是为了生产队其他人,也该越做越大,到时候咱们生意好起来是不是得增加人手,那肯定不学资本家剥削,我们发工资发奖金,来工作的人是不是也能赚到钱,要我说我们这是先富带后富,那样咱们全生产队顿顿都能吃上肉,奶还觉得灵活不好?”
王金香在脑子里又把这话绕一圈,好像是这么个理。
之前日子为什么那么苦?还不是穷闹的。
王金香心里明白了,嘴上还严防死守,“你这想法还是危险,以后可不许再说,要坚定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决心,看你年纪小我今天当做没听到,下次可不准再说。”
“这会现在就我们两个,没外人……”夏雨笑容还挂在脸上,眼角就看到贺林从车头后面走出来,跟她们也就两步路的距离,不过因为拖拉机停在那,正好挡住了身影。
这个距离,她和奶奶说的话肯定被听到了。
夏雨最明显的感觉,就是挽着奶奶的那条胳膊被夹紧了。
贺林装作没听见,“王奶奶,贺云说队里开了小卖部,有卖牙刷吗?”
王金香眯着眼,她一直看姓贺的都不是好东西,不过每次想到夏雨说这些都是给他们家送钱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贺林呀,啥时候回来的。”
“刚刚才到家。”贺林眼神一直在盯着一个地方。
“这次回来能待到过完年了吧。”王金香顺嘴八卦起来。
贺林想到假期有些无奈,“待一周就走,过年就不回来了。”
“哎呦,那你妹不得一个人过年,大学毕业之后都这么忙吗?”王金香觉得向红肯定能考上大学,以后是不是也不回家过年?
“还是要看工作安排。”
这时二嫂喊大家吃饭,夏雨明显看到贺林松下一口气。
“那你们忙,我就先回去了。”
夏雨看着他局促地转身,傻乎乎的。
“等会,你不是要买东西?我们家吃完饭就关门,现在看吧。”夏雨将手中马篮递给奶奶,“我去换师公,你们先吃。”
王金香对挣钱没意见,喊了人就走了。
夏雨带着贺林进店,弯腰端下货架上的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竹制人造毛的牙刷。
“你自己挑,牙膏要不要?有盐味的、薄荷味的。”
贺林正在打量小店,被声音拉回注意力才低下头观察。
不是什么粗制滥造的,都是市面上稍微有点名的牙刷牙膏,他刚刚扫那一眼也发现店里打扫的很干净,东西整整齐齐没有拥挤杂乱。
夏雨也没催促,有点好奇,“你干什么工作的,过年都不回家。”
之前在县里见,听贺云的意思他现在挺苦的。
贺林收回神,目光落在她脸上时有点停顿,室内昏暗看五官有点模糊,却有点不一样的美。
“毕业后分到了铁道部建设局。”
“这么厉害,这么说你现在负责建设铁道道路?那你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我们这什么时候能通上铁路。”
贺林被盯得脸有点烫,即便如此脑海也十分清晰,不说他们这,就是整个省都没有新铁线的计划。
“我刚毕业,没接触这么多。”
“那你们上次来不是实地勘察两枯山的吗?”
夏雨敏感地发现,这话一出贺林的眼底闪过一抹遗憾。
她心里浮现一种猜测,“难道说勘察结束发现不合适?”
“你……”
贺林话及时打住,可这表现也让夏雨知道自己猜的没错,着实有点可惜,早知道那地图就不给了。
她看过,两枯山山势不矮,周边也是群山环绕,不说别的,就对面山头直线距离才两三里路,可真的要过去,那路程就多了几十里。
山体高且多,确实不适合通车。
夏雨轻轻叹口气,主动拿起牙刷和牙膏,“拿着吧,给你抹个零头算安慰,你当时得多失望。”
“不需要,该多少钱算多少钱。”贺林语气硬邦邦的。
夏雨难得好心没被接受,实打实的报价收钱,跟贺林一起出小店时顺手锁上门。
落锁的咔哒声响起,身后同时传来贺林说话声。
“我还年轻,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
夏雨给兔子制作了一批饲料后,又花了一天功夫拌了山羊的。
忙完归置饲料时,这才注意到正屋摆放余粮的那片位置已经空下来。
里间抱着书正要去扫盲班的向红经过,也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嫂子,家里麦种就剩这么些,我算过差不多够年前最后一个月的量,到时候正好停工过年。”
夏雨点点头,因为小店里能用粮食置换东西,陆陆续续也有一部分补充。
虽然今年到现在都还没下雪,可谁也没办法保证过年期间也不下,到时候肯定会影响出行,到时候等开春再准备就有点晚呢。
可是粮食买卖这事就很困难呀。
夏雨惦记上这件事,送走向红后得了奶奶的话,说是下山大队有人来走亲戚,说是棉被打好了。
开上拖拉机去把棉被驮回来,雪白的棉花匀称柔软,摸两把都不舍得放,特别是有旧棉被做对比的情况下,更加明显。
二嫂看到被子,立马将手上接袖子的棉衣给放下。
“奶,被子大整方便,咱不然先把被子套了,现在见天地更冷,弄好就直接盖也不占地方。”
王金香也是这么想的,当初那百来斤棉花去掉做棉衣,剩下的打了六床六斤重的棉花被。
麦家地大,屋子隔的也大,正屋三间房,东间里老太太带着小儿媳和孙子睡炕,正堂摆了桌案粮食,西间原本是沈明玉带着麦穗睡大床,对角摆了张小床拉上帘子的地则是麦谷睡的,出事后那小床也搬到东间给向红用,夏雨现在同婆婆和小姑子挤在一起。
院子里东厢是一间一里外屋,原先是周桂琴和老太太一起挤,这里住着她俩结婚后的儿子,儿子出事后才将里外屋的床全都并到里屋,婆媳三个带着妮儿睡,外屋则摆了大木头箱子,放一家人隔季的衣裳被子。
对门是半拉厨屋和鸡圈。
如今六床正好一个屋里分两床。
老太太手脚麻利,和郭月霞一起上手,俩小时就装好一床棉被的里面,红白条的里面裹上大红缎面的锦绣花簇,不过因为麦谷这事,老太太还是在那面上盖了素面,到时候过了直接拆掉外面一层就行。
板板正正的第一床给了夏雨。
当天晚上,麦穗第一次找夏雨亲近。
她裹着旧被子磨磨唧唧地往外面蹭,“嫂子你自己睡冷不冷呀。”
夏雨下巴陷在棉被里,真诚地摇头,“不冷。”
麦穗羡慕坏了,“也是,今天中午太阳晒了好一会,我都闻到阳光味了。”
夏雨歪过头,期间鼻子动了动,是有一股淡淡的味道。
她纠正道,“其实阳光没味道,你闻到的一部分是面料起的反应,另一方面是太阳杀死细菌尸体的味道。”
“……你就忽悠我吧。”麦穗白了眼,还是忍不住问,“你那被窝暖和吗?”
夏雨眉眼带笑,故意咬重字眼,“特别暖和。”
麦穗看了看,她都暗示这么明显了对方都没动静,决定眼不看心不烦。
闭上眼时心里默默算了算,奶今天做了两床半,最多再等两天她也能换上新棉被。
正想着,感觉被子边缘没掖好有点漏风,下一秒胳膊就被温热的手给拉住。
再次睁开眼,看见夏雨掀开冲她这的被角拍了拍身边。
“过来。”
麦穗没骨气地直接掀开被子滚进去,顺手把她和母亲同盖的那床往母亲身边塞了塞给自己留空。
晒干新鲜的棉花被柔软蓬松,半点没有旧被子的沉重。
麦穗悄悄将夏雨一条胳膊抱在怀里凑了凑。
“嫂子你真好。”
【麦穗好感度+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