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21号探索者队伍已经有一名成员成为了尸体，正静静躺在加洛韦的旁边。他的右掌已经不见了，手腕的断骨漏在外面，连动脉的血都已干涸，不再四溅。
最后的那名队员就是加洛韦喊的索耶。他双手抱着方向盘，将加速踏板踩到了底，驾驶着这辆车向远处疾驰。与加洛韦的沉着冷静不同，这名队员身上的伤是最少的，可脸上却满是泪水。
索耶是在阿瓦什长大的，刚加入这支队伍不久，也刚成为阿瓦什战士不久。他还年轻，虽参加过几次探索任务，却没有想过有一天死亡真个会降临在自己头上。此刻他的心脏狂跳，死亡的恐惧几乎快将他压垮了，心上只差最后一根稻草，便要崩溃。
旁边那具心脏不再跳动、血液不再滚烫的尸体，是他的哥哥萨米。
希莱丽娅紧抓着摄像机，面对镜头，表情凄然：“拂晓不再，永夜降临，我用生命追寻先代的英灵。风暴渐起，乌云蔽日，我将意志献于人类的旌旗……”
“轰隆隆——”头顶上的乌云中雷光乍现，一道强光极度刺眼，射穿沙尘。随后是巨大的雷霆声刹那间咆哮起来，几乎将地狱风暴都要震碎了，冲击波在夹杂着沙尘的狂风中震荡起道道涟漪。
狂怒的地狱风暴终于降临，向此处袭来，瞬间便吞没天上地下的一切角落。
看着黑暗中那些沙尘在雷霆的冲击波与烈风中反复剧烈飘摇，希莱丽娅的凄然之色更甚了：“至我的过去与未来，时刻回应人类的期待。致我的灵魂与肉身，将带领人类走向新生。”
紧盯着风暴深处的加洛韦额头上冷汗不断淌下。终于，黑暗中，亮起了两道暗红色光芒。加洛韦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扣下扳机，一枚□□向着那个方向破空而去。
希莱丽娅继续念着：“我要找到最后的光照之地，我要寻回地球的记忆……”
索耶满脸泪痕，也开始哽咽地跟着念道：“我要大地披上绿色的外衣，我要驱散天空的阴影。”
那枚□□就此淹没在风沙中，没有引起任何波澜，而那两道暗红色光芒却在急速接近。
加洛韦无奈苦笑着，将狙击枪往风沙中一扔，像是失去全身力气，靠在了边上：“我们的最后一枚□□也用完了，地狱风暴还是没能拦住……还是追来了……”
希莱丽娅闭上双眼，泪水夺眶而出。
加洛韦轻声道：“已经离阿瓦什很近了，但还好这条路不是笔直向着阿瓦什的。索耶，把车停下吧，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们可以死，但阿瓦什决不能暴露。”
“我思我所生，我悼我所亡……”那名队员没有犹豫，将越野车猛然停下，喃喃道，“于世界再次终结之前，将让这声音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彻响——”
加洛韦看着风沙深处，问：“你们后悔吗——随我加入阿瓦什战士、开启探索者的路？”
索耶虽哽咽不已，脸上却仍坚定，只说了一句话：“我绝不后悔！”
话音刚落，他的眉心出现一个血孔，鲜血从后脑飞溅出来，刹那间便无声无息了。
加洛韦像是毫无所觉，神态不变，就沉默地看着他的死亡，一动也不动。只是，他仅剩的右眼静静淌下了一行泪。
希莱丽娅正对着镜头，声音在风沙中断断续续：“如果阿瓦什能捡到这份录像……宇召将军，东西被我们放在了第九圣城南面神圣之墙下的三号通道……请派人去……默，拜托……拜托你们，一定要取回那个东西。呵呵……看来能够死在此刻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幸运。至少，我带着我的尊严死去，此刻……我还能有幸说一句，能够成为一名战士，是我的荣幸……”
加洛韦接过了镜头，像是忽然恢复了精神：“探索者们，请不要放弃，我们还没有输，请你们继续走下去，一定要继续走下去！人类要站到最后一滴血流尽，也要战到最后一刻！”
自那两道暗红色光芒处，一枚仅如子弹般大小的超微型导弹飞速而至。火焰瞬间吞没了这里，爆炸声在风暴中传出很远。
希莱丽娅与加洛韦已浑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摔在了不远处。加洛韦的一只手臂已经消失了，一条腿也扭曲向一个怪异的角度，髌骨漏在外面……
加洛韦像是要睡着了的样子，眼神疲惫不堪。他最后一缕目光不舍地看向旁边的希莱丽娅，剩下的那只手想伸向希莱丽娅，却没有一丝力气，生机飞逝：“希莱丽娅，我……”
“加洛韦，加洛韦！”看着他的样子，希莱丽娅几近崩溃，泪流满面，挣扎着爬起，将手覆在加洛韦的视线之上，将他的双眼合起，“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明白……”
加洛韦笑了。
希莱丽娅哭着说：“睡吧，睡吧……不要睁开眼睛，我不想让你看见现在的我，我要你记得我最美的样子……”
“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说完这句后，加洛韦的笑容便凝固了。
希莱丽娅听见，加洛韦的呼吸已经彻底停止。她悲痛欲绝，大哭三声，然后颤抖着俯下身子，在加洛韦满是血迹和污泥的唇上轻轻一吻。
随后，她抬起头，任泪水滚滚滑落，仰天冲着地狱风暴大喊：“光荣属于欧罗巴，伟大属于亚细亚，自由的号角回归阿非利加，太阳将照亮先代的年华！”
又是一枚超微型导弹袭来，穿过她紧皱的眉心，带走了半颗头颅，之后在远处掀起烈焰，爆炸而起的冲击波和声浪很快被风暴吞没。
摄像机倒在地上。
在角落的画面中，那两道暗红色的光芒渐渐接近了。一个庞然大物终于出现在画面里。
阿瓦什的先行部门，看着画面的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圣堂的战争机器！”
出现在地狱风暴中的战争机器肩膀上坐着一个人。她红色的长发在风暴中飘着，背后一把长剑，剑上镶嵌着纯正美艳的红色三角形钻石“穆萨耶夫”。那把圣剑是神赐予的，代表她拥有代神巡视与审判的资格。
她还如从前一样，圣洁无暇的脸上充满慈爱的光辉，无时无刻都在微笑着，仿佛能够治愈世上所有的伤痛，但她的目光中却丝毫不见对物质的关怀与情感波动。
卡尔的瞳孔收缩，拳头猛然握紧了。他永远不会忘了这个人，对他来说，那是一切的开始。
“正义圣剑……审判者……瑟洛尼……”
卡尔当然还记得第二圣城那晚的逃亡，所有战争机器的双眼都闪烁着这样暗红色的光芒。
歪斜的画面中，瑟洛尼的脸上一丝波动也没有，只是微笑地看着越野车的残骸与几具尸体。她用战争机器扫描了几具尸体，确认他们的心跳已经完全停止。然后她被战争机器放在地上，走近了些，想要继续查看。
这时，她突然静止住了，站在原地，两只眼睛变成与战争机器一样的暗红色。
她自言自语道：“萨拉弗大人。”
“遵从我神的指引。”
“是，我马上就去。”
她眼中的暗红色消失了。她回头看了那些尸体一眼，便转身离去，那把镶嵌着红钻石的正义圣剑也渐渐隐没在地狱风暴中……
“这么多年了，圣堂还是没有放弃吗？！”有战士咬牙切齿地说。
大河叹道：“圣堂早就知道阿瓦什的存在，按伪神的旨意，他们不可能放弃。”
卡尔大惊：“圣堂知道阿瓦什？！”
大河说：“当然。当初的《社会抚养法令》一实行，荒野上居住在城市废墟里的人就被大肆屠戮，阿瓦什的存在肯定多少会被圣堂知道的。我们能从‘天启115杀戮事件’之后残存至今，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多年过去，其他人虽然不知道，但圣堂的审判者们与世界联合执政院、最高司法评议院的最高层们肯定知道地狱中还隐藏着一个自由之地阿瓦什。”
山岳说：“这或许是他们离阿瓦什最近的一次。”
一时间，庞大的危机感缠绕在所有人的心头。
清兮说：“他们很有可能在第九圣城的时候就被圣堂发现了，所以没能带回那样东西。之后一路逃亡到阿瓦什附近，却还是没能摆脱圣堂审判者。”
卡尔忽然皱眉：“为什么追击而来的不是第九圣城的审判者，而是第二圣城的审判者瑟洛尼？”想到这里，他勃然变色，“难道是……是因为我……”
默打断了他：“与你无关，就算不是瑟洛尼，也会是另一个审判者的。圣堂既然从没放弃过寻找阿瓦什，我们就终会遇上。这是所有战士必然要面对的，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你我也是一样。所有阿瓦什战士在宣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卡尔暂且压下不安，又说：“那个瑟洛斯好像被谁叫住了，那个叫萨拉弗的。能让瑟洛尼称为大人，恐怕是圣堂审判长的名字。”
最坏的可能是，阿瓦什已经被那位审判长盯上了——那位权力与裁决的终点、执掌人世间至高权柄的世界统治者。
默深呼一口气，离开了这里，大步往外走去。卡尔看见，他的眼神坚定、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