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天启历133年8月20日，阿瓦什山谷的上空云层搅动，一场暴雨忽然倾盆而至，铺天盖地，河流的水量骤然大涨。河谷处隆隆作响，如万马奔腾之声。水流滚滚，浊浪滔滔，从各处汹涌奔流而来，席卷着砂石，顷刻间淹没了一切。
而阿瓦什的地下世界也借着这股水势，下了一场大雨，补充水源的同时，也浇灌了林地、草地和庄稼。
山谷的雨势太大，早已昏天黑地。瓢泼大雨甚至将山顶完全遮蔽，有许多处已经爆发了泥石流，只听得见远处的黑暗中隐约传来巨浪滔天的声音。
从那遮蔽了一切的雨幕中，有四个人顶着暴雨走来。这些是阿瓦什山谷的防卫者们，由防卫长大卫管理。
与警卫长沃尔德伦带领的警卫们不同，防卫者们负责的是山谷的防卫和特勤工作，而警卫们负责的是地下世界内的警卫和治安工作。防卫者们不仅要警惕随时可能来临的来自圣城的打击，也负责处理山谷内自然灾害所带来的部分负面影响，并帮助研究员们收集关于山谷的各类观测数据等等。
这些防卫者此时走得十分沉重，不仅来自于这场暴雨和脚下泥泞不堪的路面，更来自于他们身后背负的东西。
四个防卫者，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个黑色的大袋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们来到城市废墟中，然后通过暗门进入了地下世界。地底的出口那里，将军宇召正带着一大批人等在那里，也包括1号探索者队伍的五个人。
不，不止卡尔他们，所有目前在阿瓦什的探索者都来了。
一个防卫者落寞地说：“将军，我们把他们带回来了……”
宇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防卫者们没有管自己身上的雨水，而是小心翼翼地把身上的四个袋子放下来。
宇召深吸了一口气，低沉地说：“打开吧。”
四个袋子上的拉链缓缓被拉开……
里面装的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而是人类……
是人类的尸体。
这几具尸体很多人都认识。
尸体的面色铁青，身上血迹斑斑，皮肉也翻卷起来，发出腥臭的气味，有的甚至是不完整的尸体。他们早已僵硬与冰冷了，一块块的血迹下面，尸斑早已浮现。
当第三个袋子打开时，露出了希莱丽娅的面孔。她的脸不仅不复当初的绝美容颜，更是缺了半个头颅，不知所踪，连白骨的碎块都露在外面，血肉焦黑。
第四个袋子也打开了，是希莱丽娅的恋人加洛韦。
这四具尸体，正是近一个月前外出的21号探索者队伍。
昨天，防卫者在山谷外的西南部几公里处探测到一辆停滞的核动力越野车，他们一下子就辨认出这是阿瓦什探索者的车子。随后他们组织防卫者前往，才发现和毁坏的越野车一起的，是四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这个噩耗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加洛韦他们这么经验丰富的探索者搏击过巨浪、面对过大海、穿越过沙尘、抗击过风暴，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们竟会死在与阿瓦什如此近在咫尺的地方。
尸体身上这种程度、这种样子的伤害，绝不会是自然灾害造成的；且越野车也几近破碎，烧得通体漆黑，满是弹孔。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防卫长大卫面色十分严峻：“将军，会是圣城的人找来了吗？”
宇召脸色阴沉如水，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半晌，他睁开眼睛，快速下令道：“大卫，进入二级警戒状态，所有防卫者出动，严密监视阿瓦什山谷的四周，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攻击！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卡特！”
“我在。”主持阿瓦什科研工作的卡特缓缓站了出来，老态龙钟的脸上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目光炯炯。
“太阳系星图进一步的破译工作先告一段落，优先进行作战和侦查等装备的生产工作。近期，务必保障每一个防卫者的作战装备完整和后续供应充足！”
“是。”卡特应声。
“埃莉诺拉！”
主管阿瓦什地下世界的城市居民日常事务，和资源调配等所有后勤工作的女市长埃莉诺拉走了出来。
宇召下令：“保证所有相关物资的调配畅通无阻，最优先供应防卫工作。”
埃莉诺拉长着金色的卷发，皮肤雪白，身材高挑。她看上去较沉稳，淡淡地应了声：“是。”
“沃尔德伦！”
警卫长沃尔德伦也拨开人群走了过来，等待命令。
“加强地下世界各个出入口的警备力量。近期禁止无关人员出入地下世界。调集警卫，为防卫者增派人手，以大卫为主，共同组织山谷的防卫工作。”
“是。”
……
一时间，所有人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他们知道阿瓦什一旦被找到，便是滔天大祸，88万人口全都将面临灭顶之灾，地下世界随时可能尸横遍野，自由之地也将毁于一旦。
宇召的语速很快，连下了九道命令才停下来，然后问之前的防卫者：“第九圣城的那个东西带回来了吗？”
“我们搜索了核动力越野车残骸的附近，但没有找到那样东西。”
宇召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轻轻点头：“尽快回收核动力电池，其他部分的残骸保持不动。埃莉诺拉，马上准备21号探索者队伍的下葬工作，葬入战士墓园。”
“是，我立刻安排。”埃莉诺拉低头应声。随后，她示意几名工作人员上前，将四具尸体重新掩盖。
众人正要随之一起前往战士墓园时，一名防卫者又喊道：“将军！”
宇召回头，作询问状。
防卫者说：“第九圣城的东西我们没有找到，21号队伍4人的便携终端也全都损坏了，但在搜索遗骸附近的时候，我们找到了用阿瓦什技术加密过的一台摄像机。”
宇召眼中光芒一闪：“还完好吗？”
防卫者拿出一台巴掌大的摄像机，说：“初步推断，只有外壳稍有损坏，里面的芯片和线路都损伤不大。”
一个先行部门的工作人员立马接过去，略微查看一下，抬头说：“将军，应该没有问题，可以很快修复，也许会有21号队伍去世前的重要影像！”
宇召问：“需要多长时间？”
“请给我们一个小时。”
“好，一个小时后，我会过来。”
说完，宇召转身离去，继续安排阿瓦什山谷的危机应对方案了。
一个小时后，众人又重聚在先行部门内。
那个摄像机是经过阿瓦什获得的先代科学技术多重加密的，且但凡一次输入错误，便会销毁内部的所有信息，即便是阿瓦什最优秀的黑客清兮也无法恢复。所以阿瓦什才放心用它来记录某些任务——即使被圣城的人得到，也无法探查内部信息。
21号探索者队伍留下的影像打开了，修复过的画面左上角还是稍有些残缺，但并不影响整体内容。
……
几天前，赤焰地狱。
黑色的天空低沉，乌云滚滚，在主宰着地狱的地火上空翻卷起来。红色的火光照耀而下，将大地的焦土染红。漫山遍野的焦土中，赤色的泥沙纵横交错，九曲缠绕，遍及大地，直到地平线的尽头。空气污浊，压抑在人的胸口，让人窒息。
一场地狱风暴正在酝酿，很快将要降临。
一辆核动力越野车在荒野上疾驰着，两道轮胎印之后，是在狂风中飞扬的尘土。越野车在崎岖的路上不断颠簸，它已经残破，连车顶都被掀开了，到处是金属的断痕，参差不齐。
希莱丽娅的长发随狂风飘散着，她看了眼上空翻滚的浓重乌云喊道：“地狱风暴要来了！”
希莱丽娅早已没有了平时的笑容，脸上血迹斑斑，身上也是遍体鳞伤。她的右臂上有一道长约二十厘米的伤口，鲜血仍在流淌，浸湿了绷带。透过草草包扎的绷带缝隙，能看见那伤口深可见骨……
加洛韦面色极度严峻：“能不能逃脱，就看这场地狱风暴的了。索耶，再快点！”
他的头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绷带和纱布，左眼已经失明，眼侧的血肉消失了大块，血液顺着脸颊淌下。他趴在车尾，一动不动，面前是一支装着□□的大口径狙击□□，枪口对着风沙深处。
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他仍无比镇定——作为队长的他不得不冷静，否则他们将毫无生还的希望。一旦他后退一步，身后那个他发誓要守护一生的人——希莱丽娅就将顶在在敌人的枪口上。
加洛韦的右眼透过瞄准镜牢牢盯着越野车后的远方，受伤的手指搭在扳机上，略有些颤抖，已经快要握不稳了。
要在如此颠簸的车上用狙击□□击中敌人的关键位置难如登天，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远处，随着地狱风暴的酝酿，狂猛的沙尘渐起，能见度急剧下降。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