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作者有话要说：</br>希望耽美的故事可以不只讲述爱情。——一位无论如何也想写耽美的男作者
“怀疑一切你所能怀疑的，直到你亲眼看见太阳。”
“妈妈，太阳是什么？”
“太阳……”
那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卡尔36完全听不清接下来的话。他看见两个身影在向他招手，随后渐渐走远了，隐没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阿嚏！”卡尔36打了个喷嚏。
一杯牛奶还未见底，那个昨晚梦到的画面就又在恍惚中浮现出来。
为什么我总会想到这个？那两个身影是谁？他抚着下巴，皱了皱眉头。
屋顶的灯光温和而明亮，反射在地板的瓷砖和墙面上，照亮这个房间。洗漱台那儿的水龙头没有关紧，伴随着“滴答”“滴答”的水声，纯白的瓷面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半成品机器，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散落的零件也随处可见。
客厅北侧的墙壁上镶嵌着一排温室箱，光洁的玻璃后面有少量的膨胀蛭石，补光灯照耀着不同的盆栽，青翠的叶片上密布水珠，丝丝汇聚，从叶尖滴落到流动的营养液中。在温室箱顶上还有一层精密的过滤系统，供氧气的流通。
卡尔36拿着牛奶杯靠在红色的沙发上，他一边努力地想回忆起刚刚那些奇怪的画面，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右手边的《天启全书》。
似乎那画面里的每句话他都听不懂——“妈妈”是什么？“太阳”又是什么？
他把《天启全书》翻到了第一卷第六章，上面写着：
“神离开以后，大地上的人们渐渐变得荒淫与贪婪，世界充斥着暴力与罪恶。凡是有血肉的人们，全都变得邪恶。他们在神的背后，一个接一个地败坏，将世界化为了地狱。
“当神再次注视这个世界的时候，便后悔造了人类。他愤怒地说：‘我要让火山吞噬大地，我要叫洪水倒流天际。’
“于是，大地开始崩裂，熔岩四处蔓延，洪水席卷世界，清洗了所有罪孽。
“七天七夜之后，幸存的人们开始向神忏悔和哭泣。
“神怜悯世人，便再次来到世界上，将幸存者从‘七日之灾’中解救出来。他是仁慈的，他宽恕了所有罪过，并指引人们在破碎不堪的大地上建立文明，开始了天启元年……”
卡尔36低下头，自言自语：“愿我神的仁慈永远指引人们前进。”
时间不早了，马上就要到上班时间。他洗干净牛奶杯，吃下最后一口面包，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外面是成片结构复杂的大厦，每一栋都达几百米，外墙上的金属结构纵横交错。这片灰色的钢铁森林密密麻麻地耸立在大地上，几乎不留一点空隙。
近一些的地方，卡尔36能看到高楼的外围一圈圈地镶嵌着温室箱，补光灯照耀着植物的同时，也照亮了城市。那些温室箱源源不绝地释放新鲜的氧气给这座城市，净化着空气，但显然这里仍是相当污浊，铺天盖地的粉尘和颗粒悬浮在满是废气的空中。
卡尔36向远方眺望，地平线上依稀可见有一道伟岸的高墙伫立，绵延无尽向远方，直到消失在朦胧的烟雾中。
和下方被补光灯照亮的灰白色云雾相比，黑压压的天空更是十分阴沉，他隐约能见到乌云狂暴翻滚的轮廓，偶尔还有一道电蛇从云中游过。若是没有了那些补光灯，想必整个城市会几乎陷入绝对的黑暗。
从这儿往下看去，雾起云涌，深不见底，仿佛要吞噬万物；从这儿往上看去，林立的钢筋大厦渐渐隐没入一片黑暗中，一股压抑之感始终笼罩着目力所能及的一切。
但卡尔36对这一切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从他出生起，这座城市就一直是如此，他低语了一声“我神庇佑”，便出门去了。
天启历132年2月12日，这里是神的第二圣城，九大圣城之一，坐拥1020万的人口。这儿没有纷争，也没有罪恶，人们在神的庇护下安居乐业，按照世界联合执政院传达的神定下的作息时间进行学习和工作，并由第二圣城的联合执政院分配生活物资。
卡尔36戴上口罩，驾车在高架的路上快速行驶着。灰白色的冷风吹进车内，穿过他整齐的黑色短发，让他略感不适，裹紧了山羊绒衫外的大衣。
根据世界联合执政院发布的《人才标准25号令》，对社会做出了杰出贡献的一等、二等公民享有驾驶车辆的荣誉权利，而三至六等公民则使用步行的方式出行。第二圣城本就是世界上第二大的城市，对于步行人员来说，就显得更加巨大了。
这层层叠叠的高架从上到下共5层，与每栋大厦外错综复杂的金属结构相互支撑，贯通全城，将第二圣城的各个角落连接在一起。
已经快到9点的上班时间了，高架上的车辆渐渐减少。但他离工作的研究所并不远，他用力踩一脚油门，向圣城中心飞速驶去。
……
到达研究所以后，卡尔36首先就往祷告大厅跑去。
研究所的人们都已经在这里准备好了，看到卡尔36走进来，他们却似乎都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而卡尔36也同样没有和他们打招呼的意思。
是的，对于圣城的人们来说，若非必要，他们只需和神交流就足够了。如《天启全书》所言——人的爱必然无法超越神对世人的爱，他们必须留下更多时间用来聆听神的指引。
卡尔36整理了一下着装，随后站定，和大厅里的人一样，挺直了腰杆，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神的石像。
石像是一个着装异常华丽的男子，斜坐在神坛的王座上，左眼是白玉，右眼是黑玉，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的子民。
同样的石像遍布在所有圣城的大街小巷，甚至是在所有人的家里。
“咚——”如往常的每天早上一样，第二圣城的所有钟声于同一时间敲响。
这庄严的钟声震彻天际，让第二圣城所有的公民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定在石像面前。他们整齐划一地闭上眼睛，低下头，双手交叉合掌，贴在胸口，意为“神存于我心”。待九声钟响过后，所有公民开始祈祷：
“我神创世，天启万物，致使世界不再混沌空虚。”
“我神仁慈，怜悯世人，赦罪人们免于灾厄祸患。”
“我神庇佑，给予我生，给予我死，给予我智慧。”
……
大约十分钟过去，横贯全城的祷告声结束了，人们睁开眼，抬起头，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
研究所祷告大厅的人们同样散了，卡尔36最后看一眼石像，便向自己的实验室走去。
实验室的桌上同样散落着乱七八糟的机械零件，那些都是他正在改良的新型运输仪器。
卡尔36从小就被检测出智商超群、天赋异禀，自然被联合执政院定等为第二圣城三等公民，享受各类特权。要不是规定一等与二等公民的最低年龄必须满18岁，他早就晋升了。不出所料，自第二圣城大学毕业后，他立即就被联合执政院晋升为二等公民，配给了住宅，并分配至这个h7867机械研究所做机械设计师的工作。
他来到这里至今已经5年，期间大小专利无数，也因此被第二圣城联合执政院视若珍宝；而他也一直将这顺风顺水的人生当作神的恩赐与庇护，更加忠诚地为联合执政院效力。
坐在地上摆弄这堆零件时，卡尔36的手表型智能终端屏幕忽然亮了，这是一则来自第二圣城司法评议院的通知。
一个全息的没有头发的淡蓝色人形身影在他的终端上方出现，并不随他手腕的晃动而移动，这是圣城的标准人工智能影像。随着那人影开口，机械化的女声语音提示在他耳边响起：“第二圣城司法评议院发布q278号通缉令：一名异教徒违背神的旨意，在押送往司法评议院的途中逃亡。请全体公民注意安全，如发现该名异教徒，请立即通知司法评议院。以下是该名异教徒的照片……”
影像闪烁，化为了一个黑色头发的年轻男子，穿着囚服，脸色很苍白。
卡尔36继续摆弄他手上的零件，嘴里嘟囔着：“异教徒啊，真是可怕！我神庇佑，希望司法评议院能早些抓到他。”
第二圣城的犯罪率极低，且不说他如何违背了神的旨意，光是他异教徒的身份，就足以招致卡尔36的反感了。
伴着这略有些枯燥的工作，时间渐渐过去了，实验室门口的警示灯亮起，大门打开，一条语音提示发出：“午餐时间到了，请前往餐厅。”
他的思考正到了关键的地方，虽然有些可惜，但他还是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往大门走去。等他出门后，实验室内的灯光则自动熄灭。当然，温室箱内的补光灯除外。
走廊上，人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各自的实验室内出来，面无表情，一言不语，皆排列整齐，向着一个方向走去，秩序井然。除去脚步声，这儿可以说是十分安静了，以致于卡尔36都能够听见墙壁内温室箱里水滴滴落的声音。
餐厅很近，但他到达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在各自的餐桌前正襟危坐、双眼平视前方。他也快走两步，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不多久，十二点的钟声响了，人们轻声念叨了一句：“我神恩赐。”随后，各自端坐着安静地用餐。
今天的午餐是联合执政院配给的炖牛肉与新鲜蔬菜汤，这是四至六等公民所享用不到的美味，不过对于从小就有资格享用肉食的卡尔36来说，也早已习惯了。
这时，有个大腹便便、头发稀疏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从门口跑进来，满头大汗，一脸焦急的样子。临近门口用餐的人们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神中都透露出一丝嫌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