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07.那些光
男人清澈的蓝色眼睛终于有了焦距,他看向艾哲,露出一个憨厚的表情。在艾哲的注视中,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而后看向清醒过来的猫魅少女,自来熟似的说道:“你饿不饿,我去拿点吃的来吧。”说完,并未等待等待艾哲的回应,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艾哲:……
宿醉过后的猫魅族只觉得头痛难忍,不由得抬手按了按额头。
没多长功夫,冒险者打扮的男人重新返了回来。他在门外站定,伸出一只手礼貌地敲响了房门。
咚、咚。
屋内,刚洗过脸的艾哲看向门口,没有出声。
两秒后,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窄缝,男人棕栗色的短发在其后跳了跳。他侧着身,只露出半张脸,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艾哲没有立刻说话,与他隔着门对视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嗯,进来吧。”
得到允许后,冒险者才正式推开门,进入到房间内。他手上托着一个餐盘,上面放着两道餐点和两杯饮品,以及准备给两人使用的餐具。冒险者单手将这些事物控制在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稳。
他把早餐放到桌子上,摆好,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选的是比较便宜的菜,可能不是很好吃……希望你不要介意。”说着,他抬手抓了抓后脑勺。
艾哲抬头看着冒险者的表情,第一次露出了浅笑。
“不会,谢谢你。”
在交谈中,猫魅族得知了冒险者的名字。
“我叫阿尔德·莱特,你呢?”冒险者目光清澈地问道。
“艾哲。”
少女简短地回答道。
“嘿嘿,真好听。”男人傻笑了一声,没话找话地夸了一句。
艾哲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沉默地用早餐,没给出其他反应。阿尔德也并未觉得尴尬。艾哲虽然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但却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他语气轻快地讲着旅途上发生的趣事,时不时还能让艾哲发出一两声轻笑。他还说:
“我总有种预感,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闻名天下的大英雄。”说完,他自己也觉得话说得太满了,自嘲地咧开嘴角。
艾哲也跟着露出笑容。停了一会儿,话语稀少的猫魅族第一次主动开口说道:“那你可千万不能死啊,大英雄。”
“嗯!”
面容尚显稚嫩的冒险者直起身板,神色认真,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光明不灭,我便不死。”
“毕竟,”他笑了起来,“我是个光(莱特)之使者嘛。”
一个不怎么好笑的谐音笑话。
艾哲愣了一下,随后露出柔和的表情。
她垂眸看着桌前半空的餐碟,心里有所触动。良久后,白发的猫魅轻轻地说道:“谢谢。”
语气很轻,如果没留意的话,非常容易将其忽略掉。
但是阿尔德的耳力很好,很轻易地捕捉到了来自猫魅的信息。他停下动作,认真地看向少女,几秒后,他似是松了口气。
“你……”冒险者口中只发出一个音节,但是接下来该说什么,他却没有头绪。于是,他抬起手,抓向了自己毛发旺盛的后脑勺。
少女看了看他,露出笑容。
“我感觉好多了。谢谢。”
阿尔德眨了眨眼,脸上的窘迫消散了许多。他放下手,对艾哲露出憨厚的表情:“那……那就好。”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道:“无论发生什么,都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如果只这么自顾自地消沉下去的话,就得不偿失了呀。”
冒险者温柔有力的目光落到艾哲的眼瞳里。
……
“嗯。”
……
吃过早饭后,冒险者从巴斯卡隆处得到了新的任务线索。于是,萍水相逢的两人便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冒险者重新背起他的斧子,准备踏上属于他的旅途。
分别前,他回过头看向不远处白发的猫魅,想要说点什么。猫魅少女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于是也转过身,学着他的样子笑道:“再见,未来的英雄。”
“祝你一路顺风,有缘再见。”
冒险者开朗地发出笑声,用力向对方挥手。
“你也是!再见!有缘再见!”
……
艾哲回到了森林中。听着树梢上的鸟类发出唧唧喳喳的鸣叫,少女平静无波的心绪也渐渐有了些许扰动。她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然后向着森林中的某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她过去的几个月间经常会前往的方向。
森林中的树木为她指引出一条熟悉的通道,穿过通道,渡过一条溪流,就会到达那个地方。那个名为莱卡的少年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
身子还算硬朗的中年女子利索地振开一条床单,将其挂到晾衣绳上。清澈的水流从床单上滴溜溜地落下来,在地上画出一道清晰的痕迹。女人从床单的这一头,慢慢走到那一头,仔细地将皱起的床单铺展平整。
做完这一切后,她随意地在身上擦干自己的手,准备把地上的洗衣盆拿回屋里去。
忽然,她看到了树林中的人影。女人皱着眉仔细辨认了一下,表情变了变。她向着那个人喊出一个名字。
白发的猫魅族一愣,迟疑地迈出了脚步。
神色憔悴的中年女人迎了上来,对猫魅族露出一个似是宽慰的表情。
猫魅少女并没有料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她微张着嘴,身体颤抖起来,冰蓝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我的孩子。”女人轻轻地摸着猫魅的脸颊,语气轻柔而慈爱。
她褐色的眼瞳中落下了泪水,她通红的手指冰凉而无力。但她却笑着,温柔地对她说:
不是你的错。
不是吗?
不是吗?
猫魅族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连口腔中渗出的血腥味都未有觉察。
女人将猫魅僵硬的身体拥入自己怀中,一遍又一遍地拍抚着、安慰着,如同对待一个无知无觉的婴儿。原本在屋后劈柴的男人,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沉默地环抱住两个相拥而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