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释清：吐血绝不是我的错
“温殷阁主托我将东西带给你。”
面具后的双眼带笑，抬手将东西递过去，陨矿千锤百炼后才煅成材料，色如幽潭，上面流动着铁器特有的金属光泽。
颀长宽肩的短发男子双眼亮起，接过来，垂着眼眸看手里的东西疑惑：“不是□□？”
顾缘君随手将马车侧门合上，天气灰蒙，雪地莹亮，外面风色冷厉。
眉心黑色朱砂的佛子却并未去看林刁手中宛如套袖的武器，他紧闭嘴唇观察两人，眼眸轻转，不动声色，心间戾气逐渐翻滚。
“是机变。”白发垂在肩头，顾缘君显然早询问过打造这兵器的阁主，“温殷阁主说这机变有诸多变化，你拿到后定会使用。”
林刁将武器扣在左手小臂上，咔哒一声，十分契合，也不急着摸索，笑着看向顾缘君。
“你特意来送？”
顾缘君撇开视线，眨了下雪白的睫毛：“倒也不是。”
“那你怎么跑这么远。”林刁往小茶炉下加了颗无烟碳，瓷白的六角小鼎里热水冒出白雾，让车厢内温暖如春。
顾缘君难以为情，哪里好意思当着佛子的面承认，只盯着那茶鼎，支吾不语，又看向佛子释清。
“多日不见，佛子似有不同。”
面若好女的佛子歪斜斜的靠在林刁肩旁，没有一丝往日庄重，活像被人抽了骨头。
“是嘛，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同。”释清唇瓣红如樱桃，动了动脑袋，将脸埋进青年肩膀中，亲昵又越界。
顾缘君在面具后凝眉，见到释清的那一刻就看出了他现在十分不对，整个人透着股妖邪气。
林刁也晓得，推开释清也是白搭，索性不管他，任他在自己肩头吐息，对顾缘君解释了一番。
“原本我是想把他交还法华寺，但是你也看到了，法华寺不理会，反而让他打佛七后再回佛门，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顾缘君看着释清没移开目光：“我知道了。”
说着看向头发比之前要长一些的林刁：“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已经痊愈了。”林刁点头，熟门熟路的在身后的箱阁里取出茶盏，给他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我准备去一趟婆娑阁。”
顾缘君端茶的动作一滞，他日月岛触须漫天，最近虽说忙着整合江湖中其余野狼，但对外域一丝也没有放松。
江湖势力参差重出，大鱼吃小鱼，同级势力之间相互倾轧吞吃，次级势力又依附大门阀，可不是一般的混乱复杂。
顾缘君轻轻吹茶雾，捧着茶杯对林刁眨眼：“安国外域也乱的很呢，你惯常不关心江湖各势力间的水下绞杀，怎么忽然想去婆娑阁？”
释清盯着顾缘君手中的茶盏看个没完，胸腹之间气息有些倒流，《破妄经》本就是引人邪欲的法决，此时竟然有些失控。
释清闭上眼，后背缓缓渗出汗水，靠在青年身侧不动了。
“我对婆娑阁的地母神翠玉耶兰有些兴趣，想过去看看。”林刁说得含糊，不过也并未撒谎。
s-01却跳了出来，他光屁股穿着红肚兜，圆滚滚的小肚子将肚兜顶起来：“刁哥，按照之前的世界剧情，翠玉耶兰在之前已经离开婆娑阁来到了安国才对。”
系统才不相信刁哥没想到这一层，也不相信他去外域是真的找什么翠玉耶兰。
每次刁哥有什么事都不和我说，我乖一点，说不准刁哥他还能和我通通气……
“之前听那个名叫阿丽娜的人说婆娑阁能够换眼，你要去治眼睛？”顾缘君想到之前见过的那个宛如母狼似的女子。
“我已经遣人查探过，确有其事。”
顾缘君听到这事儿后立刻就探求真伪，林刁右眼天生不健全，这就导致了视线盲区要比寻常人大一倍，顾缘君放心不下，一直在找治愈的方法，当时听到婆娑阁的换眼法后一刻也没耽搁，将这事儿查了个底儿掉天。
顾缘君郑重看着林刁，道：“玉霞山庄那位次子就是去婆娑阁换眼后才重获光明，这次我与你一同前往。”
林刁还真不是换眼的，但是此刻听到顾缘君的话，又见他这么郑重其事，心里竟尝到了些甜味。
顾缘君：“你笑什么，事关眼睛，你还不正经。”
他这一问，林刁不自觉抚摸自己的唇角，看他一副严肃又疑惑的模样，忍不住说了句骚话：“你没见过我更不正经的样子，才会觉得我现在不正经。”
顾缘君眼眸抖动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
“想什么呢，耳朵好红。”林刁嬉笑伸手弹了一下他面具边上的耳廓。
顾缘君缩了下肩膀，伸手捂住自己红彤彤的耳朵，他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风流，脑海便不由自主画面乱飞，想到往日这人练枪时的淋漓汗水与起伏的肌肉，越想越有些说不出话。
林刁见他又连忙捧起杯子，分开鼻尖以下的面具，饮啜一口润桑，看出他窘迫，见好就收不再逗他。
“我之前听说雀玉声自毁容貌，也不知是怎没回事。”林刁看了眼靠在身侧的佛子，感受到他似是有些颤抖，十分熟悉他这状态，这是心绪不稳了。
顾缘君点头，他当然深知其中隐情：“不仅是自毁容貌，他原本准备自断经脉，引颈自尽。”
林刁之前雀玉声，那少年虽然性子顽固，但不可否认，剑圣的孩子，的确有些不同凡响。
“怎么回事？”
顾缘君顿了顿：“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林刁脑中的弦一动，立刻明白过来：“他是……”
这么说来，自己的师父李庭江说了谎话。
“不错。”顾缘君知道林刁这人看着万事不在乎，实则相当聪明，“雀玉声是当年从天问崖出来的孩子。”
“怪不得他要自尽。”林刁点头，想到当时在若生谷那少年对自己紧追不舍的模样，“他接受不了这件事吧。”
顾缘君点头：“这次除了手温殷阁主所托之外，还受憾幽宫宫主所托，那位剑圣邀你去憾幽宫煮酒。”
“怎么，她要替自己的儿子为我赔罪？”林刁挑眉，长眉锋锐浓艳。
“你真是聪明，她的确是这么说的。”顾缘君笑起来，将下巴部分的面具严丝合缝的扣上，整张脸只露出那一双幽深眼眸。
只是，既然要赔罪，哪有债主动身的道理？
顾缘君：“你要去吗？”
林刁摇头：“忙着呢，这件事就当过了。”
顾缘君道：“你当时可是险些死在若生谷，未免太过大度了些。”
林刁却勾唇笑起来，露出一线雪白的牙齿：“打得很尽兴，我还要谢谢他们，舍了这么多长老来磨砺我的枪锋。”
顾缘君见他的确是没有一丝阴霾，笑得十分明朗，那双眼眸亮得令人悚然，不像是个趋利避害的人类，倒十足十的野性。
“你真是一点没变。”顾缘君见他如此，也不再追究憾幽宫。
正说着，一只手就要攀上林刁的脖子，林刁熟稔的一把捏住释清的脉门，将人制在左手中。
顾缘君这才说：“看样子佛子神思混沌，你若要动身去婆娑阁，带着佛子总归不便。”
“你那里有人能够安置他？现在他可是带着百年内力，十分不服管教。”林刁一手捏着佛子的两个手腕，麦色的肌肤捆在凝脂色上。
“无妨，总归有办法。”顾缘君并不太过担忧，十分可靠的轻声道，“日月岛上适合静养。”
他早听到了佛子释清说要跟着林刁，自两人坐上马车后，释清便宛如藤蔓似的攀在青年身旁，顾缘君脑中闪过诸多法子。
“岛上罗隐前辈善于此道，行功走火，罗隐出手治愈的，没有上百也有五十。”顾缘君轻轻点头，发冠后垂着的那颗红色玉珠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林刁看了眼释清额头上的汗渍，这人闭着眼，脸半埋在他肩头，汗水全擦在了自己衣服上：“好。”
的确，这小和尚跟在自己身边也无济于事。
顾缘君露出笑，与他说起婆娑阁的事情。
“婆娑阁名声斐然，门内阶级严明，他们崇拜自然，以地母神为信奉，历代掌管婆娑阁的都是女人，这一代地母神翠玉耶兰尤为厉害，直接将内斗不断的婆娑阁统御成一块铁桶，消灭了所有不同的声音。”
林刁听下来，与自己从世界剧情中推测的相差不远，翠玉耶兰是所有剧情的开始，但最后婆娑阁直接在昆吾山脉树起门庭就知道，如今安国、朗国、林国恐怕已经成了个筛子，被渗透得厉害。
“你这次去婆娑阁，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顾缘君看着他，微微倾身。
“你怎么会这么想。”青年微微笑眯眼眸，看着像是准备开动进食的猛禽，他靠在车壁上，车轮滚动在积雪上发出踩雪的声音。
“猜的。”顾缘君摇了下头，坐的有些久，他往后退到铺就的软被上，躺进去后惬意的叹了口气。
“那你挺厉害。”林刁见他躺下，雪白的长发就流淌在自己手边，伸手用手指梳了梳，“我还从没问过，你头发是怎么回事？天生的？”
“怎么会是天生。”躺着的人发出了笑声，轻轻地气音。
顾缘君任由他梳理自己的头发，空气中缠绕着静谧与暖意：“顾家满门被杀，苏月宵亲自放火，我爹娘兄妹尸骨不存，我也被烧得不轻。”
“之后，头发便白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林刁却品出了其他滋味。
察觉到林刁的沉默，顾缘君不由半撑起来抬头看他，只见这人垂着眼眸，神态少见的温和。
顾缘君与他对视，抚摸脸上面具，声音很轻，几乎是气音：“你想看吗？”
释清自从吞了圣舍利后耳聪目明，此时闭着眼与邪念抵抗，却无法阻挡双耳攫取信息，听到两人话语间十足默契，越发难熬。
林刁看他手背上那被洞穿过的疤痕，他腕骨很细，指尖指骨都十分苍白，看着就分外脆弱的模样。
顾缘君正忐忑等着他，见青年一张浓墨重彩的俊美脸庞缓缓凑过来，脑子就有些卡壳不灵光，睫毛频频抖动。
“等没人了，给我看。”林刁凑到他耳边轻语。
他语调也很轻，带着难以察觉的笑，活像是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话，令顾缘君浮想联翩，越想越热，一边热，一边又不安。
林刁见他眼眸闪动，像是被逮住的小动物似的，忍不住用指尖点了点他面具的眉心，发出很轻的哒哒哒，像是在敲门。
顾缘君在这一刻觉得他似乎并不是一个人在戏台上，这个人终于也登场了。
噗——
一声粘稠吐息终于惊醒顾缘君。
林刁立刻侧头，只见方才还好好的佛子侧头喷出一口血，皱着眉头十分难受的模样，眉宇间一时杀意，一时祥和，明眼就能看出他极为不妙。
林刁在顾缘君惊愕的眼神中眼疾手快，将吐血的小和尚打晕。
顾缘君凝眉：“先送他去日月岛，罗隐会有办法，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了。”
林刁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