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私人辅导
夏以寒选择的曲目，是《富士山下》。
一首和她的感情经历毫无关系，却让她在第一次听到时就深深被击中的情歌。
她其实不大懂粤语，连歌词的意思都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搞明白，但听得久了，却总能唱个八九不离十。
如今遇上歌唱比赛的契机，她决定把这首自己最喜欢的歌曲展示出来，却又担心到了赛场上，会因为发音不准而露怯。
思前想后，她选择了发布一条朋友圈：
诚招精通粤语人士，教我识文断字，事后必有重谢。
动态发出去，许久没收到回应。
夏以寒并不为此感到意外，从小到大她的身边似乎从未出现过会说粤语的好友，即便是上了大学，班里的同学也大多是本地人，日常交流都只用普通话，各地方言都没听过几句。
但十分钟后，她的手机却突然传来消息提示音。
她瞥一眼亮起来的屏幕，看到上面简单的一句话：
“我可以教你粤语。”
心里一阵激动，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解开锁屏，却见到发来消息的，是一个略显陌生的头像。
言深。
他们在那个结束晚课的夜晚成为了微信好友，夏以寒出于礼貌发送了打招呼的消息，但没有再收到回复。
原以为两个人会成为列表中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却没想到在她“广发英雄帖”时，他又成了第一个来施以援手的人。
人没必要跟自己的需求过不去，所以夏以寒在短暂的心惊后，还是顺从地回复了一句：
“那谢谢学长了，您什么时候有空？”
对方的消息几乎立刻发过来：
“周一晚上吧，下课后找我。”
夏以寒扯过桌上的日历看上一眼。
歌唱比赛安排在下周六举行，即便是下周一矫正好歌词的读音，她也有大半个星期的时间来练习。
对于一首烂熟于心的歌来说，这样的时间已经足够。
她于是欢喜地发一个感谢的表情过去，附带一行文字：
“没问题，感谢言老师大恩，我保证下节课绝对不迟到！”
消息发出去，就连她自己也忍不住对着聊天页面发笑。
无事叫学长，有事言老师，她可真是个完全拎得清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终于静默下来，夏以寒如往常一般认真上课，在休息的间隙里，偶尔哼上几遍自己要唱的歌。
但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周一，计划却突然赶不上变化。
原本安排在下午的实验心理学课程，因为实验室的安排有变，被老师调整到了晚上六点。
这就意味着这堂课要到七点半结束，而与之同时，言深那边的选修课，也要开始上课。
“现在去学瞬移还来得及吗？”夏以寒哀怨地看向和自己同组的沈欢妍。
“来不及，但一个优秀的搭档或许可以帮你尽快完成实验，然后……”
沈欢妍边说便伸出两根手指，做出开溜的手势。
只是手指没爬行两步，就遇上刚好走到桌前的老师。
“然后怎么样？”老师镜片后的目光犀利。
“然后就好好复盘一下，实验课在心理学中的重要性。”
沈欢妍反应迅速地把话接下来，说完默默转头看向夏以寒，龇牙咧嘴地示意她，自己已经尽力了。
夏以寒当然也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成了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不敢再有跑路的想法，只能捱到课程结束，伴着老师宣布下课的声音，如弹射般从后门蹿了出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如今已经能够迅速且准确地找到选修课所在的教学楼。
但路上总需要耗费些时间，以至于在她终于抵达教室门口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显示，她迟到了十分钟。
言深此刻已经站在讲台上，开始讲授今天的课程。夏以寒本打算悄悄从后门摸进去，却在一只脚迈进教室之后，就和他的视线完美相撞。
手中的粉笔在指尖转了个圈，他悠悠然开口：
“课代表，重复一下我上节课说的规矩？”
“……来晚的坐第一排。”
夏以寒低声回答着他的问题，十分自觉地挪到了第一排中间坐下。
“但我今天真的事出有因，我可以解释的！”
实在不想在这个有求于人的日子得罪他，在坐定后，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言深没有接她的话，甚至连视线也没在她身上停留，只扫了一眼ppt停留的位置，便继续开始讲课。
夏以寒心中不安，又没有办法，只能认真地把他说的每句话都听进去，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了几大页舞台动作知识。
言深整节课都没再看她，一板一眼地向大家传授着表演知识和经验。虽然讲的内容大多以理论为主，却并不枯燥，中间穿插的案例，还常常可以让人会心一笑。
夏以寒沉浸在这样的轻松氛围中，竟发现一节课的时间过得比她想象得快上许多。
把笔记本上的内容填充完整，再抬起头时，她便发现教室里已经只剩下在关闭电脑的言深。
本想直接上前去找他，身子挺直之后突然又心生一计，她故意猛地站起身，用桌椅碰撞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又匆匆跑到门口将门用力关上，还顺便拖过门口的课桌抵住大门，自己则缩进门后的角落里，眼神里充满惊惧。
言深木然地看着她的动作，眉头深深皱起：
“你这是在干什么？”
夏以寒抬手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跟着指指门外。
言深疑惑地走下讲台，试图越过挡路的课桌看向屋外，又在走过来的那一刻，猝不及防地被夏以寒拉过去，被迫与她四目相对。
“老师小心，外面有个疯男人，随时可能闯进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神却诚实地出卖了那隐忍的笑意。
言深微微低头，像是在克制什么，过了一会才抬起手，在她头顶轻拍一下：
“演得这么差，还是回去干正事吧。”
“得嘞！”
夏以寒满口应允，从二人之间的缝隙钻出来，老老实实坐回到座位上。
眼前只剩光洁的墙面，言深终于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伴随着一声轻咳笑出声来，紧接着又放下手，把被她移过去的课桌挪回到正确的位置，顺口向她念叨：
“‘躲在门后的疯男人’是我在上课时随口一提的主题，本来打算下节课让你们实践体验一下的，看你这种演出效果，我还是过几节课再说吧。”
“我演得就那么差吗？”
夏以寒虽然并不觉得自己需要精湛的演技，但用心表演之后收到这样的评价，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也不能说完全差，”言深整理好课桌，顺势坐下来看她，“你刚才的状态，演疯男人就非常合适。”
“……”
夏以寒努力把想要反驳的话咽了回去，在心里反复默念“我是来求人帮忙的”之后，终于调整好了语气：
“是我班门弄斧了，那辛苦言老师，先在歌词上为我指点一二？”
说着拿出自己准备好的歌词本，虔诚地推到他面前。
言深只低头瞥过一眼，便起身踱步到她正前方：
“这首歌有普通话版本，为什么非要费劲学粤语？”
夏以寒老实回答：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听的时候就是这个版本，就这么爱下去了。”
顿了一下，她又像是要解释什么一般，补充上一句：
“而且虽然我去年才听到这首歌，但这几天再听的时候总觉得像是已经听了好多好多年，熟悉到前奏一起，心里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共情。”
话音落下，教室里陷入诡异的安宁。
夏以寒几乎怀疑言深趁自己说话时走了出去，抬起头却发现他还站在自己眼前，只是陷入了自己的思考里，纤长的手指轻轻颤动，将手中的半截粉笔碾成粉末。
夏以寒想开口唤他，开口却被眼前的粉尘侵袭，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言深因此回神，看一眼自己手中的粉笔，匆忙地说了声“抱歉”，起身去打开了教室的窗户。
再转回头，就被跟上来的夏以寒吓了一跳。
“别站在这，有风。”
他定了定神，示意她在身侧的座位上坐下，自己也拉了椅子过来坐在对面，重新端详起歌词本上的内容。
窗口吹进来的微风，轻轻掀动他头顶的发丝。
他低低地诵读起纸页上的粤语歌词，用的是和他平日里完全不同的语调，柔和婉转。
夏以寒一只手托着下巴，看他认真的模样，心中升起一阵恍惚。
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在何时出现过，而那时的言深，好像也比此刻少了些严肃。
“我脸上有读音？”被注视得久了，眼前人微微蹙眉看她。
“哦，不是，”夏以寒匆忙地低下头，在手机上打开歌词界面，“刚才那句里的‘饮泣’，你能再读一下吗？”
言深依言读出来，又因为夏以寒那生涩的读音，而多教了几遍。
接下来的教学亦是如此。
完整的句子被打碎成一个个词语，夏以寒亦步亦趋地跟着言深读下来，像是个刚刚进入课堂的小学生，足够认真，也足够懵懂。
待到整首歌的歌词都能念得差不多，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
“抱歉，没想到会耽误你这么多时间。”夏以寒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文具，一边对言深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没事，反正我也不着急回去。”
言深也起身，一只脚迈出去，人又突然转回来：
“你的歌唱比赛是什么时候？”
“周六下午，”夏以寒仰头看他，眼里藏着期待，“学长你有空的话，要不要来看看？”
言深只轻轻点头，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夏以寒并不强求，起身背好背包，本打算开口告别，却又听到他一声突兀的嘱托：
“比赛应该需要自己准备伴奏曲目，你记得按时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