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独立窗外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玻璃外的每一样事物,他们一个个从我的视线中逃逸,以一个较快的速度移到我的身后。车子继续往前开着,我的思绪再次飞了起来,当然,此刻我肯定不会点上一根烟来配合这个回忆的氛围的,车内不吸烟这种基本素质我肯定是具备的。我只是仍旧盯着车窗外,在开始回忆前,脑海中没来由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他们去哪?归家还是远行?
透过车窗,我又看到了神仙背靠着沙发,看了一眼手机后对我说:“走,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这个神仙要介绍给我认识的人,是他工作上的一个合作伙伴,神仙来到我这边,是以工作的名义过来的,而之前工作中这边的业务就是神仙在和他联系的。这人知道神仙来了这边,非要拉着见一见,在烧烤摊上我们见了面。他一个劲儿表示明天必须由他做东,一起吃顿晚饭,然后去ktv嚎上两嗓子,就当是接风洗尘了。言语之热情态度之诚恳,让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这合作伙伴来这儿已经有一阵子了,也不好意思说,这地儿坐着的可不止你一个地主,能尽地主之谊的可不止你一个,我也能并且我已经这么做过了。当然,生意场的事……酒桌上的话,听听也就是了。他热情若斯,姑且不论真假,又何必在意呢……
在一番觥筹交错后,神仙冷不丁来了一句:“我这哥们儿还真有事儿需要你帮忙,他正经历着痛苦的单身狗岁月,你得好好给帮个忙,把你身边的资源发动起来,介绍几个女孩认识。”
万丈红尘三杯酒,这哥们儿已然酒酣,听到这个,立马拍着胸脯保证,周总你兄弟就是我兄弟,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事儿你就放心交给我,明天,就明天,我一准儿给安排几个小姑娘,到时候晚上唱歌的时候全把她们叫来,各式各样的都有,保证水灵。说完以后又是端起啤酒豪爽表示,来,走一个。咣咣咣下肚后,见我和神仙没有反应,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后打个酒嗝说:“放心,不是公主。是正儿八经的姑娘。”
得,看来这哥们儿不正儿八经的姑娘也没少打交道。我一边对付着鱼尾巴一边心里这么念叨了一句。
车身晃了晃,于是车窗上的烧烤摊连带着我和神仙,以及这个热情万分的哥们儿,一起消失不见了。我又回到了车子内,坐在靠窗的位子,窗外的景物再次一个又一个的从我的视线中逃逸。不论是坐车还是吃饭,我都喜欢选择靠窗的位子,理由仅仅只是这样可以透过窗户看外面的人,尽管我并不是经常会去看,尽管我就算看了其实也看不清,但我还是会下意识的这么选。
我看着窗外飞快过去的景物开始发呆——这一次没有再飘飞自己的思绪了——事实上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值得这么细细去回忆的。神仙算一个,他一个电话让我摸出了许久不抽的烟开始慢慢回忆;她,任何能跟她产生联系的事物,都会让我浮现出与之相关的过去。之前翻看聊天记录,更是让我重新经历了一遍过往种种。
发呆放空的时候,对时间是缺乏客观认知的,车子很快把我送到了想去的地方。自认为洞悉一切的我,对某些事情也是会判断失误的。昨天的那个哥们儿再一次热情地邀请了我们一起吃晚饭。并且特意交代,我必须要到场,晚上一起唱歌,他已经联系好了几个女孩,到时候一起见见面,认识一下。
我没有去思索为什么他能认识这么多女孩子,为什么他能把这些女孩子叫来,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就跟他们不明白我为什么喜欢传统文化民族历史,为什么现在还能背《岳阳楼记》一样。我因多记了一阙词而欣喜,人以又交往了一个女孩子为荣,各有各的认知,你做不到的不代表别人做不到,我深知这一点。
然而,深知这一点的我,再一次被这判断出错了。我原以为是先吃晚饭,吃过晚饭后再去唱歌,心中还奇怪,怎么他都不请人家吃饭,就在晚饭的点把人家叫来唱歌了呢。等到了地方我才发现,我对世界的认知终究还是不足的。
这哥们儿直接把我们带到了一家ktv火锅,好家伙,边吃就边唱,或者说吃完了直接就能唱。二者合一,一举两得。收起这份新奇,我选了一份番茄锅底,想抽个烟打发时间,看了一眼三个女孩子,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没等我掏出手机,就看到神仙已经开始派烟。当他把烟递向我的时候,我犹豫了那么一会,一如大学寝室他第一次递烟给我的时候,加上火车站那一次,这已经是第三次我在他给我递烟的时候犹豫了。当我脑海里转完这几个念头时,我发现那个哥们儿已经舒适万分地吐出了第一口烟。快速扫了一眼几个女孩,我也接过了神仙的烟,一如大学寝室他第一次递烟给我的时候,加上火车站那一次,这已经是第三次我在他给我递烟的时候犹豫然后接过香烟了。世事就是这么奇妙,或者说我就是这么奇妙,能把这么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这么联系起来。
在吞云吐雾中,锅底很快上来了,坐在对面的一个女孩率先接过服务员的话,认领走了番茄锅,我还没来得及发出口味相同这种思维,就得到了服务员温柔的虐杀:我们点的这么多锅底中,只有一个番茄锅,菌汤的倒是挺多。
好嘛,你要吃番茄锅你为什么自己不点?你不点番茄锅为什么抢番茄锅。我理解她的行为,但我的价值观让我没办法赞同她的行为。这让我愈发抵触,别问我抵触什么,你觉得会是什么?各取腹所需,各吃口所长。我本斥红娘,汝却抢我汤。要么说古代诗人心里不爽的时候作诗的灵感都容易迸发,我不过是被抢了一个番茄锅底,就借用了古人的诗,自己补上了两句,来说刚才的这个事。当然,我并没有把这个打油诗说出来。何必呢,一来这个场合忽然来首诗挺突兀的,二来……没有二来。
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因为神仙和他的生意往来,我也沾了光,被好生招待着。在他们二人你总我总的友好氛围里,我们结束了这一顿火锅。酒足饭饱,正适合嚎上那么一两嗓子。
不得不说,这个哥们儿确实够意思,请吃饭不说,还真的想办法找了女孩子来,这三个女孩子单从外表来看,也确实如他昨晚所说的保证水灵。几个女孩子风格各不相同,共同点是都青春靓丽。
不但容貌姣好,唱歌也是各个都是好手,各种流行歌曲信手拈来。有不少歌是我都不曾听说过的,天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问世的,或许是上个月,也或许是半年前,又或者几年前,谁知道呢……
我喝了一口水,然后点上一根烟——这间屋子,或者说这个包厢,早就不差多这根烟,默默注视着此刻正在唱歌的两人,神仙的生意伙伴正和其中一个女孩子深情对唱着,天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深情,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女孩和这个哥们儿是什么关系,或者具体点说,是否是这个哥们儿的女朋友。在我转过这些念头的时候,这哥们儿已经牵过了女孩儿的手,继续对唱着。我继续默默吸自己的烟。
或许是因为我对于这种近似于相亲的行为还存在着排斥,也或许是因为吃火锅时那个女孩子的行为让我觉得不对,三个面容姣好声音甜美的女孩让我完全提不起兴趣。好吧,我似乎是有点一棒子打死所有有点走极端了。
我专注着缭绕的烟雾,顺着烟雾观察了一下包房内的灯光,这一切都让此刻的环境显得有些迷幻。这里的隔音非常不错,其他包房的声音完全没办法传进这间屋子。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开始沉思,或许也就只是放空。人嘛,尤其是我,尤其是这种环境下的我,尤其是这种环境且这种心境下的我,比较容易感怀。
或许我感怀了很久,也或许就只是几分钟,谁知道呢,我说过,人发呆放空的时候,对时间是缺乏客观认知的。
“怎么,没什么兴趣?”
我看了一眼声音的方向,是神仙,他凑到了我身边,如此问到。几秒钟之前,他刚唱完一首苏打绿的歌——我也是在他开口和我说话后,才重新构建了对外界的感知,进而了解到刚才是他在唱歌,唱的苏打绿。这是一种很奇怪的颠倒逻辑顺序的认知,但却又真实存在。苏打绿是神仙在大学寝室里就经常听的歌,并且不厌其烦每天坚持,听上一个月,直到把自己听反感才会换下一首。
见我没反应,神仙回到点歌台,一番操作后,转身开始招呼那几个女孩:“你们谁会唱这首歌。来唱一下。”三个女孩轻松异常。
大屏显示出歌曲名字的时候,其中一个女孩歪了歪脑袋。我看了神仙一眼。
前奏响起时,歪了歪脑袋的女孩摇了摇头,放弃了。我听着这个旋律,有些无动于衷有些激动有些期待有些不明所以。
第一句歌词出来的时候,第二个女孩听了会,试着跟唱了一句。我的耳朵里听到了“春天的黄昏,请你陪我到梦中的水乡。”与耳朵听到这个声音同步的是,我的脑海里也自动响起了这段音乐“春天的黄昏,请你陪我到梦中的水乡。”
第二句出来的时候,第二个女孩放弃了跟唱,把话筒递给了剩下那个抢了我番茄锅底的女孩。我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所有期待都落空了的感觉。
“这什么歌呀,哪个年代的。”这个抢了我番茄锅底的女孩把话筒塞到了我的手里。我接过话筒,又看了一眼神仙,缓缓说到:“切了吧。”然后起身走向点歌台,路上和那个哥们儿点头致意了一下。
伴着旋律,我拿着话筒唱了起来: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
“不是吧,大叔,这都什么年代的歌啊。”这女孩怪叫了一声。我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继续管自己唱起了第二句。
那哥们儿呵斥了女孩一句,然后过来跟我说:“不好意思,小姑娘不懂事,你别在意。”我对这哥们儿笑了笑算是回应,继续往下唱:多少回我来到你的窗外,也曾想敲敲门叫你出来。想一想你的美丽我的平凡,一次次默默走开。
一首江珊的《梦里水乡》,一首李琛的《窗外》,这几乎是我对今晚唱歌的所有记忆了。寻梦而不得,独立于窗外,或许,我将永远孑然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