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chiluo羔羊

    似乎下着雨，也可能是雪。不是记不得了，只是我并没有去在意这个。究竟是雨还是雪，又有什么差别，总之是个坏天气。总之出门人会被淋湿。我骑着电动车，来到一个很熟悉的路段之上。这段路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我都能下意识地想起这条路上的故事。很快，一个熟悉得有些突兀的房屋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知道，就是这里了。

    我上前，屋里有人出来。是个年轻的姑娘。之所以说她年轻，是因为她和我年岁相仿。并没有仔细地去打量这个女孩儿。或者说，并没有仔细地去打量这个人，但我依旧知道，出来的是一个女孩儿，一个和我年岁相仿的年轻女孩儿。

    “xx在家么。”没有多余的客套，我直接开口，说出了一个人名，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

    “她不在，你找错地方了。”那个走出屋子的女子如此回答。

    “找错？卡家的三姑娘啊，这里不是她的家么？”我不相信我会找错地方。

    “他们已经搬走了，刚搬走。现在这里是我们的了。”那个姑娘面无表情地回答。

    “哦……”我似乎说了这么一句话来回答。之所以用似乎这个词，是因为我也不确定我有没有回答。我只记得，这个女的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回了屋子，然后往左走了几步来到窗前，隔着窗户看着我。我也看着她。看了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开。就这一眼，这似乎是我到这以后第一眼看这个女的脸。样子其实也挺好看的。我在心里头这么对自己说道。然后已经离开的我，再次转头望向窗户，她依旧还在窗子后面看着我。我也看着她，确实挺好看的。我心里再次下了个结论。然后默默告诉自己，其实她也挺好的啊。这个她，自然是指此刻窗子后面的这个姑娘。只是可惜，她不在了……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我原本要来找的那个姑娘。那个被叫做卡家三姑娘的那个姑娘。

    我叹了口气，伸手去口袋里摸打火机，试图把嘴里叼着的那支烟给点上。我并没有奇怪我是如何从她家门口回到电动车上并钻回到雨衣里的，或许我一开始就没从电动车上下来过。我也没有奇怪我是如何能在雨衣包裹下探出手去给自己点上烟的。我只是很简单的问自己，我不是已经不抽烟了么，身上怎么可能还会有打火机？继而想到，因为神仙的到来，我不是又开始抽烟了么，身上自然会有打火机。

    然后……我便醒了过来。伸手摸到手机，摁亮屏幕后，看了一下时间，七点十六分。知晓了这个时间后，我再次闭上眼睛，同时脑海里开始思考一个很头痛的问题。我每天都这么坚持着，或者说强迫着自己起来，究竟有什么意义。这让我再次陷入到了当年大学期间就一直在寝室辩论不止的问题，放着大好上午，究竟是应该起床还是赖在床上。做为两种生活状态都经历过并且翘楚的我，对于这个话题，自然有着别人没有的迷惑，因此，每次当我站在一种状态的立场上批判另一种状态的时候，我自己也都是不甚了解的。

    当然了，此刻的我，自然不会继续去思考这样的问题。我只是让自己坐了起来。这么多年的起床经验告诉我，只要坐了起来，这起床也便成功了。看了一眼仍旧还在被窝之中睡着的那人。根本看不到脸。整个脑袋都钻在被窝之中。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当年在大学的时候我早已了解。这个神仙，这个姓周的家伙，大清早自然不可能醒过来。

    不理会这个还睡得跟个死猪一样的家伙，我起身后来到窗前。这么静谧的早晨，走向窗前，显得有些惬意。如果忽略掉神仙这个邋遢鬼的话。当然，听上几声空灵的鸟鸣这种事情，自然是不用想了。相反，走到窗前后，已然可以看到下面街道上来往的人群。间或几声汽车喇叭声。一扇窗户，恰好分隔了两个世界。看着这一幕，我开始回忆刚才的那个梦。关于做梦，有些人一觉醒来后便忘得干干净净，怎么也想不起来。而有些人，则能记得很清楚，几乎能完整地回忆出整个梦境。我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我开始思考这个梦境是否预示着什么。我试图解读这个梦境，从这个梦境中寻找出一丝答案，一丝关于我的答案，关于我这现状的答案。然而我失败了。回头忘了一眼那个仍在睡梦中的家伙……我毕竟不是周公。

    想不通这个问题，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他。转而洗漱了一下然后出门去吃早饭。这里是神仙的那个小屋。两室一厅。厨房这种东西，在我和神仙面前，注定了只能是个摆设。看着另外一间房间那扇关着的门，我嘴角咧开一丝弧度。神仙这家伙，毫不犹豫地把这一间给了我。而我，在昨晚来了以后，也毫不犹豫地把他的一套床上用品都搬了过去。没办法，谁叫他自大学起就一直备两套被褥的。当然，这并不影响我晚上依旧是睡在了他的房间里——下意识的，我还有些不想去睡另外一间房。因为如果我睡了，那就意味着我真的开始使用那一间房了。我有些不想这么做。

    今天是周末，又一个周末。并不需要上班。吃完早饭后，我给自己点上根烟，坐在那里看着厨房发呆。手里头随意的把玩着那把zippo。饭后抽烟是很多烟民的习惯，我也不例外。当然，此刻我会给自己点上一根香烟，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另外一个原因是，我要开始回忆了。在我看来，在回忆的时候给自己点上一根烟，似乎显得很有氛围。尽管这氛围并没有人看到。

    画面开始渐渐变幻。静谧变成喧闹；明亮变成昏暗；柔和变成炫目。在我的身周人逐渐多了起来。我又回到了昨夜那个地方。神仙带我去的那个地方。不可否认，神仙的话，对我还是有一定影响的。既然我这样“严于律己的老古板”都可以来酒吧这种地方玩乐了，那么，那些年轻时尚的姑娘，为什么就不能来。我凭什么认定那些来到这里的女的就是来寻求的满足的。或许她只是来这里喝上一杯放松一下呢？然后在不经意间碰上某人，双方相谈甚欢逐渐吸引……

    我的身体和心神都慢慢放松了下来。转而开始用一种欣赏和探索的眼光打量场内的一切。但依旧没有起身。只是坐在原位打量着一切，却没有去想就这么坐着，会不会有姑娘的问题。守株待兔这种事情，毕竟可遇而不可求。姜太公钓鱼虽说是愿者上钩，可他老人家等钓到鱼了，都七老八十了，天地良心，我就是再有信心，也不会认为有能力和杨教授媲美。

    如此看了一会儿后，发现确实有不少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或许是距离产生美，也或许是化妆带来美，当然，也或许是本来就美，反正在我打量的过程中，我感受到了很多不一样的美。但也仅是如此了。不论她们美或是不美，这都是我只可远观也只敢远观的女子。在我得出这个结论后，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拿起身边的杯子喝了一口啤酒——这么做似乎可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无所事事——然而这么做完以后，我发现我还是开始无所事事了，于是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摁亮屏幕以后却又马上锁屏然后塞回了口袋——虽然我真的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但如果我开始玩手机的话，那等于是在告诉神仙，我不知道该干什么！这是绝不允许发生的——我可以接受自己在这里不知道该干什么，但我无法接受让人发现，尤其是让神仙发现，我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容易会让我产生一种被别人看透的感觉，这种似乎赤裸地呈现在别人面前的感觉会给我带来很大的不安全感，仿若一只赤裸的羔羊！

    我的这一小动作神仙似乎发现了，也似乎没有发现，也许是回忆这种完全要仰仗记忆的事情本身就并不靠谱，也或许是我当时就没捕捉到足够的信息让我判断出神仙有没有发现，以至于此刻回忆的我，对于这一点并不能很好的把握。而我的小习惯很容易让我在回忆某些事情的时候陷入这种其实并不影响主线内容的小细节中而不可自拔。

    我叹了口气，这个动作似乎和昨晚塞回手机后的我所做的动作一致，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由自主冒出一个念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其实这次的回忆到这里也可以宣告结束了，以一声叹息而结束，在酒吧的所有场景，都只是我耳边的伴奏乐，只是我和神仙聊天时的干扰项，最后留在脑海里的，就只是晃动的人群和晃动的音乐。只不过，这一切最后都化为了虚无，然后被一场雨淋得一点儿也不剩——一场我梦里的雨——我的回忆又跳跃到了我的梦境，这个我冒着大雨都要骑着电动车去找的卡家三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它是否预示着什么？她又是谁？他要什么时候醒来，我接下去该干嘛？第一个它指的是这个梦，第二个她指的是卡家三姑娘，最后的他，指的是还在被窝里躺着的那个家伙。

    我又走到了窗前——好像自从开始这份工作，或者说自从住进那间单位配发给我的宿舍，我就有了在窗口往下看的习惯。所不同的是，此刻的窗前，看到的是现代化文明，忙碌、喧嚣、快节奏；而宿舍看到的是炊烟、坟茔以及……地面。

    我开始看向地面，地上车辆开始来来往往，也有行人，他们正经历着他们所要经历的一天，或许根本不会意识到也压根儿没那闲工夫去意识到，在他们的上空，有一个人，正透过窗户玻璃往下看，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去买早饭，去上班，一种仿佛上帝视角看穿世人的感觉，然后这个上帝视角抬起头往上看了看，或许上空有另一双眼睛也这样看着我吧。我与他们，皆为羔羊，赤裸羔羊。

    不清楚是心里这么想了，还是有这么喃喃了一句，我收回了目光，离开了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