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脚在己身

    “喂，你好……”身后传来的电话声音，清晰地提醒了我，今日已经是周一了。单休的我，每周也就周日一天的休息。而由于种种原因，我必须赶上那辆末班车，这就导致了我每周一天的休息，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时间。当然，昨日自然是打的回来的。原因是神仙表示了等下打的回去不就行了，车费算我的。车费自然不可能真的算他的。所以最后还是自己掏钱打的回来的。

    扭头看向窗户外的山峰，身后电话业务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忽然让我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不禁在心底里自己问了一句，这真的是我吗？这样的日子，又要开始全新的一个星期了？

    收回目光，把眼神继续投向眼前的电脑，努力营造出一种我正在努力工作的样子。天知道我究竟在做什么。坐在办公室里，自然不可能有多到你必须整天都埋头于电脑的事情要做。而因为某些原因，当我空闲的时候，我又不能显示出我的空闲，泡个咖啡什么的，自然是想都不用想的。所能做的，也只有努力给自己点事儿做了。天知道这个时候我有多希望能有一点工作任务让我来做，总比这样死撑着磨时间好。

    神仙的来到，让我已经渐趋古井无波的心灵再次开始活泛起来。这当然是粉饰后的说法，真实的情况是，我的这潭死水因为神仙到来的缘故，被注入了一股生机。生代表着美好，代表着可以呼吸和思考，同时也代表着……痛！

    昨天两人那番谈话所牵扯到的人，此刻不可抑止的开始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然后迅速在心底里生根发芽光速长大。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咖啡什么的不行，但水这种生命必需品，还是可以喝的。我忽然觉得很烦躁。没来由的烦躁，或许是因为这种无事可做却又不能无事做的压抑让我烦躁，或许不是。我只知道，我现在非常的烦躁。像一只受伤的野兽，静静地伏着自己舔舐伤口，希望有人能过来陪我，但又嫌人来烦我。

    这样的心绪，让我愈发地无法集中注意力。原以为冷藏了这么久，自己已经忘了，可以释然了，但现在才发现，没有，并没有！她只是被冷冻了，被冷冻在了心里的最深处，深到自己都以为她已经消失不见了。深到自己也开始认为，已经完全强行地抑制以致消亡了这种情绪，就算有一天真的再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也可以很淡然的处理了。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

    她虽然被冷冻了，而且的确被冻得很牢固，毫无一丝外露。但这只是表象，神仙和我的一番交谈，就像初春的一缕阳光，瞬间一切都开始消融，大地开始复苏。那股自己以为已经不见了的情绪，再次开始尝试占据我的全部身心。当然，此刻的我，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无聊、枯燥、烦闷、等待……最终换来下班。这个让我以为可以是一个解脱的事情，实际上恰恰只是另外一个痛苦的开始。如是两天，到了第三天，终于让我忍受不住了。我在下班后掏出手机，直接打了电话给神仙。给神仙打电话，自然是不可能约他出来玩。出来这个词，适用我，而不是他。而且今天我也不可能再出去。原因不解释。

    再次见到神仙，是在星期六的晚上。两个人一起吃的晚饭。每逢饭点，看着家家爆满的那些个餐馆，禁不住就让人感慨，干这行的都发财了。当然，究竟是不是发财。等真的自己开饭店了，也就多么痛的领悟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个城市被夜空所笼罩后，绚烂的灯光把这座城市点缀成了另一种美景。但这些美景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哪怕那么一丝的温饱。吃饭问题，依旧摆在我们的面前。边走边找，最后我们两个走进了一家韩国料理。里面只有一桌客人。是两个女的。翻看了一番菜单后，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可以点些什么。值得庆幸的是，神仙似乎也难以抉择。两个选择困难户终于做完决定后，得到了一个短暂的清静。

    “棒棒料理，我们吃泡菜吧思密达。”那名女性老板走后，我右手支着桌子，看着对面的神仙，忽然开口说道。

    “大宇宙帝国名菜啊。”神仙脸上挂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表情略显浮夸。

    在神仙开口的同时，我已经在开始打量这间韩国料理的布局，那些个灯笼，确实有那么一些像棒子宫廷剧的感觉。

    “韩国料理。”我呢喃了一句。

    “晚上打算干什么。”神仙点上一根烟，然后把烟盒扔到我面前问道。

    “你安排啊。”我想也不想就回答了他。

    对于我的这一回答，神仙并没有太多的惊愕，复又问了一句：“那晚上呢，你是回去还是怎么着。”烟雾开始在神仙面前缭绕。

    “你安排啊。”我开始拿烟出来点上。依旧如之前一般，很理所当然的回答了他。

    神仙闻言，看了我一眼，这才继续说道：“你就不能住到外面来啊。那里面有什么好的，住到外面来，晚上你还能活动活动，这样小姑娘也自然而然就会有了。车子么买一辆，来回也方便。”语气比我还理所当然，似乎只是在叙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而已。而事实上，其实这个事情也确实很平常。

    我听了他的话后，先是轻轻一笑，然后才缓缓开口：“四个轮毂还是两个轮毂啊。”

    神仙听了哈哈一笑，然后脸上一红，缓缓将嘴里的烟吐了出来，接着开始咳嗽。对于这一点，我很清楚，大学时代，我们曾有过共识，如果想要咳嗽，那一定要记得先把嘴里的烟吐了。

    “管他几个轮毂呢，脚长在你自己的身上，只要不是你自己的心束缚了你的脚，那没有轮毂都行，不然你就是买个几百个轮毂的也没用。”一年后的神仙，确实有些变了，这种话，如果是在学生时代，那是打死我都不会相信，出自于神仙之口的。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买得起几百个轮毂的人么。四个轮毂的我都买不起。”没有和他继续那个心和脚的话题，我转而有些自嘲地说道。

    “买不起那就两个轮毂的，反正只要能跑起来就行。这样你来来回回就方便了。晚上有小姑娘也能愉快地玩耍了。”说到这里，神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到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掏出块钥匙扔给我说：“就你单位那破地方真要有姑娘你也不适合带那去。我那地方有两个房间，一人一个吧。先帮你把后顾之忧给解决了。”很显然，做为这么多年的朋友，神仙也很清楚，因而并没有继续他那个心和脚的观点。

    看着摆在眼前的钥匙，我脑海中飞速地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是在当年的大学时代，我一定会嘻嘻哈哈地拿起钥匙，然后再挑肥拣瘦地问一下这房间的地段怎么样，环境怎么样，里面好不好之类的问题，最后在深深地鄙视神仙一番后做个总结，你这么差的地方你也好意思让我去住，我都替你觉得丢脸。不过看在这么多年情分上，我就给你个面子住下了。只不过如今么，我自然是不会再以这样的心态去对待这件事了。现实这种东西，毕竟是个人都会沾染上，包括我自己。明明清楚我们都没有变，但自己却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来对待这个事情了。

    点的东西终于上来了。一个大锅，一只碗，碗里放着些油。然后还有几碟佐菜。无非也就是些金针菇、泡菜之类的。不一会儿，点的那些肉也上来了。两人琢磨半天，直接把肉放进了那个容器开始烤。

    “棒棒果然是棒棒，筷子都这么奇葩。”看着手中的这双银色筷子，我感慨了一句。习惯了是圆筷或者方筷的我们，一下子来了一双扁筷，怎么用怎么不习惯，吐槽是免不了的。

    “这些肉怎么烤啊，就这么放上去么。”神仙拿夹子一边往锅里放，一边说道。两人都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

    “是不是要先刷一层那个油。”脑海中想起了当初结伴去烧烤时的画面，不确定地说了一句。

    “可能吧。”对于我的这个问题，神仙显然也想到了，嘴里应承着。但并没有付诸行动。我也没有兴起了解他为什么不付诸行动的念头来，这么多年来，早已清楚彼此的德行，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其实很简单——懒。我们都懒得再过这么一道工序。

    世间万物，存在既是合理。感谢懒，感谢我们两个都懒。这名女性老板走了过来，说由她来帮我们处理。我们负责吃就行了。只见她首先便是将那个放着些油的碗放到了锅子的另一侧。神仙正好可以看到——那是在接烤肉的时候流出来的油的……

    “晚上去个好地方……”这是老板走后，神仙跟我说的一句话。说这话的时候，光明正大到有些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