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如烟

    神仙，我大学时代的室友之一。这个身形外貌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非洲苦难儿童的家伙，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肤色，那么，恐怕真的会被陌生人当作是还饱受着饥饿的非洲难民了。而事实上，在学校的某一次体检中，他和寝室的另外一个哥们儿，确实是拿到了营养不良的殊荣。

    当然，神仙之所以会造成营养不良的下场，并不是因为他没钱吃饭。相反，神仙并不缺钱。一个没事就能去买一幅千把块的耳塞回来，并且还把它当大爷一样煲了一个星期的人，是不可能被吃饭这种问题所困扰的。或许是对这段回忆的感受，也或许是为了迎合现在的这个氛围，我哆嗦着双手决定去点一根烟来抽。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再抽烟了。在我进入到这个地方上班后，我就没有再抽过烟了。因此，当初的那包利群和大学时代买的那把zippo，还依然静静地躺在这个房间那张桌子的抽屉里。

    打开抽屉，拿出这两样很久没有再接触过的东西，我回到了床上。从烟盒之中抽出一根烟来。因为时间的缘故，香烟上已经有一些泛黄了。然而这并不影响我打算抽它。低头看了一眼这根香烟，我把它放在鼻端，从左至右缓缓划过。一种久违的味道透过鼻子沁入大脑，继而是整个身体，单是闻了闻它的味道，就让我觉得陶醉了。一瞬间，只感觉整个人身子一轻，一种如梦似幻的陶醉感笼罩了我。

    将香烟塞进嘴中，浑身轻飘飘的我终于拿起那把zippo，万幸，这么久了，它并没有因为煤油缺失而停止工作。这让我得以如愿以偿地点上了火。吸了一口，将烟送到了肺部，并没有出现咳嗽的现象。但我发觉我的心跳得飞快。许久没有接触过香烟的熏陶与洗礼的我，身体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将吸进去的烟缓缓吐出后，我望着指尖的香烟，那一缕烟雾缓缓的往上，向着屋顶的电灯而去。好吧，现在可以慢慢回忆了。说起来，当初在大学时代，我跟神仙也算是飞扬洒脱的人物了。只不过如今事过境迁，他依然是他，可我却不再是那个我了。

    我，林潇雨。男，25岁。五年前，我婉拒了父母的送行，拎着一袋行礼，拉上了两个哥们儿，怀揣着豪情与壮志，就这样来到了即将度过接下来四年的地方。当然，这两个哥们儿并不是来念书的。他们早已过了大学毕业的年纪，之所以叫上他们，只是方便我去学校而已。这所学校，比起那些不远万里飞过来的人来说，离我家并不遥远。坐上哥们儿的车，从高速走，要不了多久也能到。

    与我所不一样的是，五年前，同样一个20岁的家伙，空着双手，揣没揣什么梦想我不知道，但是却伙同了一整个家族来到了学校。来到了我们将吃喝拉撒睡四年的寝室。因此，他是空着双手来的。因此，他所携带的物品是最多的。也因此，他让我大学时代开启所抽的第一根烟，不得不躲到了外面去抽。

    没想到时隔多年，如今的我，竟然因为他的一个电话，再次摸出了许久不曾再抽的香烟。房间里并没有具备烟灰缸功能的物件，然而此刻也没功夫让我去考虑上哪找一个烟灰缸来了。小心的将手移到床沿外，曲起食指弹了弹烟灰。幸而，四年前的我，在一些有的没的豪情壮志之外，还有一个最为实际的念头——体验大学生活。感谢当时的我在年少无知的时候依然还能清醒的给了自己一个正确的目标。这让我在五年后的今天，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不至于让我觉得那是一段犹如此刻一般轻易就灰飞烟灭了的易碎品。

    当年的豪情壮志是什么，我已经忘记了，或许是我告诉自己我已经忘记了。幸好体验大学生活这个支持我上大学的目标被一丝不苟完完全全的坚持了下来，并顺利地达成了。尽管那四年我更多的是和神仙两个人呆在了寝室里。说到神仙，其实他的本名并不叫神仙，他也不姓神——值得庆幸，在这个一切都颠倒是非黑白的世界里，依然还没有哪一对父母会愚昧无知或者丧心病狂的给自己儿子起这样的名字。

    神仙他姓周，正因为如此，他相当的嗜睡。我从早上六七点就能不需要闹钟的自己起床，“进化”到下午两点才勉为其难的醒来这种令人发指的境界，就是拜他所赐。神仙的名字会让你觉得他爹妈还不如给他起名叫神仙。神仙姓周名河恒。一个听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名字。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他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宫逸。这让当时的某个室友笑着称他这个名字是典型的南棒装逼文艺范儿。并且很亲切的称呼他为宫宫或者小宫宫。当然，这并不妨碍我继续称呼他为神仙。尽管他极其无良的把我叫成了雨大叔。或许这跟我某次的观点有关。

    或许正是我的这个观点，让我的大学生活，就算抛弃了电脑也没能得到女朋友。这让想体验一把校园恋情的我不免有些遗憾。而神仙则不同，他虽然有一个土的要死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泡女人的高手。虽然他就这么副尊容，但勾搭的女人着实不少。常常是穿个拖鞋和大裤衩，然后递过去自己的手机，朝人家女孩子面前喷上一口烟，对方的电话就到手了。至于电话到手后的内容，对不起，这个我就没办法回忆了。想知道的，就自己找部某国爱情工作片自己脑补一下吧。值得庆幸的是，尽管如此，他也没能搞成一把校园恋情。谢天谢地，同一个学校的似乎都夭折了。

    当年那无数个夜晚，也曾像今夜一样，神仙把我从床上叫起来，两人一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蹲在凳子上抽烟聊天。然后我彻底无眠。然后他秉持他一贯的风格，抽完烟后来一句，嗯，抽完烟睡觉。便爬回床上，是否睡着我已记不得了，或许睡着了，也或许没睡着，但这都不重要了。我只记得，在那些年的夜晚，不论寒暑，我都曾这样陪他抽烟，然后就此无眠。一如今晚，许久不曾抽烟的我，被他一个电话弄得再次抽烟，再次无眠。

    这个秉持着他一贯的风格，坚信“年轻人总是要飘的”家伙，毕业以后，依然还保持着大学时代的那种飞扬洒脱。这让当初不比他飘得差的我不免有些唏嘘感慨。值得一提的是，神仙口中的飘，很宽泛。可以代称很多东西。大到某某地区发生恐怖袭击的时候，他忽悠你发表声明说我们寝室对此负责，然后告诉你年轻人总是要飘的，小到让人不要去上课然后告诉你说年轻人总是要飘的。

    如今这个一直在飘的家伙，即将要飘到我这里来了。几天后，我就要去接这个当初一起飞扬洒脱的室友。想到这里，我的思绪忍不住再次飞散。火车站，那个我去的不多，却承载了我不少记忆的地方。当初因为偶尔想起张良奇遇就立即订了去湖北的机票，想看看能不能在黄石某个桥上找个个把老人需要我下去帮他捡鞋子。结果当我出了天河机场，然后辗转到了黄石后，发现这里的人居然都不知道黄石公这么回事！

    一下子没了兴致的我，便决定坐火车去杭州跟神仙汇合。至少也把这样从来没搭乘过的交通工具给体验一把。在杭州东站下了火车，跟着指示牌寻找出站口的我，随着人流缓缓前进，不期然前面一人忽然转头，“请问出站口怎么去”，距离是如此之近，以至于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檀口之中因为讲话而散发出的犹如幽兰之香般的气味。这让我有些心醉神迷。从她身上，我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以前从来都不曾感受到过的芬芳。那种淡淡的气味钻入鼻孔，有些沁人心脾，或许这就是人们说的体香吧。因为这样突然的一种感觉，以及我也并不十分清楚如何出站，以至于我有些愣愣的。然后就看着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离我远去。那一刻的我，忽然有些怅然所失。但往日飞扬洒脱的我，却没有上前去像神仙一样问一个她的号码。直到回到学校后，上天眷顾，让我发现她居然也在这个学校。

    总算我曾对文学有些半吊子的喜欢，因此虽然中途退出了文学社，但却依然还在文学社的群里。而她，正是其中一员。这让我觉得那么远，又如此近……

    抽烟的结果是让我忽然很想喝水。这让我不得不终止了自己的回忆，再次起身去给自己弄点水喝，神仙要来这个城市了……这或许是我今晚的最后一个念头。或许不是。谁知道呢。因为第二天早上的我，并不记得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在那之后究竟有没有继续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