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芒
楚欲以往逗他权当作是有趣,多少还伴着一点作弄的意思。
萧白舒样貌端正,只是打眼一看,就是一副世家子弟养出来的,气质人中龙凤,模样出类拔萃。
如姣姣朗月般的眉眼,为人又正派的死板,就像半点虚假都不掺杂似的。
单是这份纯粹,在江湖上都足够难得。
刻意跟他套上关系,故意欺他几番,骗他几句。
看他脸红耳热,不知所措,受了辱又不能言,都是个乐子一样。
至于牵扯上关系,也是将计就计,随心所欲,是为了得到机会多跟萧白舒接触,得到洗髓移骨散的下落,借口哄他罢了。
那些恼怒和羞愤,在一个美人身上,怎么说都还有一点触人心弦,舒畅养眼。
萧白舒毕竟也是有知有感的人,在情-事关系上撩拨几句,他再恨,也得是红着脸恨,有口不能言。
只能憋着,忍着,张口说出来都不好意思。
可这次看向楚欲,眼底蓄积的赤-裸恶意,却跟他那股死板的正义一样通透,直直地扎在楚欲脸上。
近在咫尺。
不是他预设过的怕,而是深深地厌恶。
楚欲对着这张脸,原本无波无澜的神情徒然松动。
眉目舒展,清清楚楚道,“因为我楚欲到过手的东西,只有我主动不要的,没有我用了别人还能碰的。不管他是杀了你,还是碰了你,哪怕一根手指头,动动心思,他都死有余辜。”
萧白舒方才,一时得到的消息太多,多次想起来都有意去略过,现在不堪去细想的东西猛然回溯。
这才忆起来,这人不止再三地撞上他狼狈不堪之际,还数次言辞轻浮,举止撩拨,甚至还给他下过药
跟他有过,肌、肤、之、亲。
萧白舒思及这几个字,实在是艰难,蹙眉将手中的拳头捏得更紧。
楚欲从他脸上都能看出来,顺着将萧白舒心中所想大方稳声道出来。
“萧庄主莫不是忘了跟我的一夜风流。”
他微微偏着头去看白云庄主,什么羞耻之心全无。
还能抽空去看一眼已经完全愣住了的张洲,朝他轻巧笑笑。
对方惊愕的脸立刻低下去,立马倒地装死,巴不得自己跟元临一样昏迷,好躲过庄主这些不能为人知的私事。
萧白舒方才什么也不能多想,现在被这样无所顾忌地随意提起来,他也能感到在场还有一个自己的家仆看着。
脸上的盛怒立刻多了层层难堪。
他咬牙切齿道,“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楚欲略过他的恨意,直问,“谢我的一夜春宵,还是谢我救了你?”
萧白舒自觉这样的事提起来都是奇耻大辱,幸好张洲尚且不知下药的事。
即便听到什么,误会了,也好过知道自己被人下了药才失了清白,跟这种贼子扯上过关系。
清风间里那一夜,简直就是在他白纸一样完美设想的情投意合,白头到老上面,洒了一滴擦不去的墨点。
年少的向往全被打碎,还叫人狠狠踩了几脚样的。
“萧庄主莫不是还在回味。”
楚欲很是大方,倾身凑他耳边开口,“大恩不言谢,你多陪我几晚就够了。”
萧白舒终是忍无可忍,总能让这人逼出来礼数尽毁,撕扯难堪的时候。
在楚欲说出来更难听的话之前,重重叱道,“毫无廉耻!”
楚欲这次却没有就此罢休,抬眼扫上萧白舒的脸,声色平平,缓缓开口,“仪表堂堂,正道世家的白云庄主,当今武林盟主家的二公子,却在外衣衫凌乱,披头散发,一身的春-色,是谁不知廉耻呢?嗯?”
“你住口!”
萧白舒抬手一击过去,楚欲在拳头快揍上脸时,才以掌心裹了骨节止住。
萧白舒恨道,“你还敢提?!全是因为你才”
到底还是说不出口,只能沉声重重道,“真是卑鄙下流!”
楚欲手心握着他的拳头,并未卸掉萧白舒的力道。
还得寸进尺地无视了这力道,在萧白舒竭力抵抗的时候,一点点地把拳头放下来。
“萧庄主才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他今日也不知为何,没再留情面。
直言道,“我两次在劫匪手中救了萧庄主,不求你一句谢意,但也犯不着同我水火不容。向来以侠义自称的白云山庄,怎么养出你这等不知回报的人。
“救我?”
萧白舒抽动嘴角,拉出来一个嘲讽的笑,“不择手段逼我交出来洗髓移骨散是救我?为了这张药方,杀了我的暗卫冒充,屡屡骗我是救我……”
他双目凌厉,看向楚欲,“还是说你怕这药方落在别人的手里,才护下我的性命是救我?”
这几句话,废了他全部的自尊才吐出来,楚欲却一点不安心也没有,只视线平和地看着他狼狈追问。
萧白舒使劲抽了好几下,也没有把被拦下来的拳头抽回来,恨声,“楚欲,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是敌不过你,可江湖上人人都想知道你的下落,你我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从今往后,白云山庄也不会再放过你。”
楚欲冷不丁出言,“目的有那么重要吗?你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萧白舒的眼刀若能杀了人,楚欲怕是早就被千刀万剐。
“对你这样不知廉耻的贼子,当然不重要,我铁石心肠?”
他从喉间冷嗤一声,“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得上让人回报这几个字。”
楚欲将话过耳,随意扬起唇角,他手中还拽着萧白舒捏得死紧的拳头。
这些足够刺人的话,也不过是萧白舒还了他之前的挑衅罢了,不在意地说,“ 萧庄主,有没有人说过,你发起脾气来,更有味道了。”
萧白舒第一次这么切实地恨自己抵不过他的力道,恨自己不会武功,无法就地给他一刀。
让他闭上嘴,马上在眼前消失……
“楚欲——!”他喝道。
“这还是你头一次这么用心地叫我的名字。”
楚欲将耳朵转过去,“来,再叫一个。”
接着萧白舒就失去了所有克制,另一只手也提力要照着那张脸挥拳过去。
伴着嘴里吐出的厉言,“无耻!”
楚欲拿另一只手也轻松接下来这阵势,脸上的松散笑意却收敛起来。
抬眼对着因为力道偏离而离近过来的脸,径直看进那双纯净的黑眸,款款道,“萧白舒,你跟谢吟风在燕青山下做的事,就不无耻了?成天-衣冠楚楚的,还不是照样跟男人宽衣解带,搂搂抱抱,你对着我除了说无耻,滚,卑鄙下流,还说过什么?”
“你真以为,你那点儿破事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