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谅是国家队，也没想到这次热搜这么快就升到榜单一位。
林新这事，说大不大，不过是队内安排，往年因为不为人知的事被隐藏的运动员多了，没见过哪个运动员引起过这么大的注意。
如果发生在其他运动员身上，国家队公关口的人员不会太注意，找个更能引起注意力的新闻放上去，热度此消彼长，这个插曲也就翻篇。
麻烦就在林新长得实在是太漂亮。
这种极具侵略性的美，除了体操、花滑这些项目，第一次出现在乒乓球竞技体育上面。
不再是靠滤镜球技审美，而是真正的人群中一眼望去就让人屏气凝神地美貌。因为这般长相，即便林新早早被国家队雪藏，也依旧有无数追随者。
这条热搜一出来，已经在各种平台蛰伏已久的林新粉丝球迷齐发力，无数声讨和打抱不平密密麻麻地从各个角落渗透出来。同样带来的，是对家极端粉丝的撕扯和辱骂，把那些早已沉入底的往年旧事又被搬了出来。
林新和杨天学，以及新科奥运女乒金牌凤瑛，被吃瓜众人口耳相传的扯不清的男女关系。
奥运会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运动员拼搏多年不仅为了祖国争光多彩，也为自己。这种小道新闻，分去多数正在为国奋斗的运动员流量，不明所以的路人频频猜测，各种路透的十几秒视频在网上获得几百万的点击量。
乒协随队出征的人员和在京待命的工作人员急得团团转，体育总局前来陪同的领导更是频频施压，一时让原本运转有序的乒乓球队混乱起来。
顾廷之上任乒协主席没多久，球队水有多深还在试探，林新这事实际情况如何他也来不及去深挖，事关球队整体利益，也关乎这次奥运会代表团的正面宣传，处理结果不容有误。
“南郝，你把林新叫到我屋里来，你们也都过来，现在，马上。”
“是，是，主席，我这就去叫。”
南郝心里不知把林新翻来覆去骂了几遍，面上也没有下午比赛结束时的意气，他弯着腰连声应下。林新还在他手下面，处理不好他竞争女队主教练的机会又会大大降低。
顾廷之捏紧指间夹着的细长香烟，叫住已经走到门外的南郝，“顺便把杨天学和凤瑛也叫过来。”
等所有人在顾廷之屋内集齐的时候，顾廷之逐一望去，每一张脸都写满心事，有算计，有躲闪，有无谓。赛场上一张张年轻张扬的面庞，心肺否干净并不可知。
顾廷之想起当初从沪乒羽中心主任调任乒协主席一职，体育总局局面带微笑对他说的话。
“运动员，尤其是顶级运动员，是很难管理的，他们多数心性纯良，但多年来每分每刻去面临竞争和冲击，他们对人的关系处理边际也很薄弱。高压环境下人的失常与失控，是你上任后需要学习的第一堂心理学。”
他盯着林新，面前的女生身板挺直，毫无惧怕地站在他面前，或许她的身份让她放松，不是国家主力也没有参与比赛，可她眼里的无畏与坦然，却让顾廷之忍不住质疑方才南郝汇报时话里的水分。
“林新，这事虽不是因你而起，但确实你的粉丝，球迷在背后推波助澜，让事态的发展脱离我们的控制。”顾廷之顿了几秒，察觉自己说的话多少有偏颇，又重新组织语言:“这件事球队会派出专门人员跟进处理，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在网络上发声，对你的粉丝和球迷正向引导，提醒他们不要试图插手国家队内各项安排。”提醒他们不要试图插手国家队内各项安排。”
顾廷之想快刀斩乱麻，比赛还没结束，尤其杨天学又是男单夺冠最有可能的运动员，任由事情发展不定戳出来什么，到时夺冠了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尽。先由林新出面，她虽人微言轻，但确实是当事人，随后国家队跟上放出其他消息，这事儿暂时就过去了。奥运会结束后再安排林新出来打几场公开赛，到时是个什么样就看林新自己的造化。
顾廷之怎么想都觉得这样处理对林新只赚不赔。
林新不语，直视眼前后背微驼，头顶处发丝已经花白的顾廷之，审视的目光中有掩盖不住的嘲讽。
两年前自己身上被发生的一幕幕像是码好放入机器的胶片，一张张一幕幕从她眼前播放。
彼时，林新出道，因其娇人长相和观赏性极强的进攻型打法刮起一阵国乒新流量密码，多少从来不看不关注乒乓球的网友因流出来的各种赛场绝美照片和各种剪辑后的小视频被迷的五迷三道。今天分析林新的马尾辫，明天细扒林新同款衣服，再不济也得跟上林新妹妹的节奏减肥健身，总之一向没引起太大关注的女乒一时间因为林新这张遗世而独立的脸，热度拱的一波接一波。
林新性子冷，从来不在各个公开平台发表小作文，队里见她有成为新一代女乒代言人的趋势，给她下任务完成各种公开指标，林新也只是抱着完成任务的想法，没上传过自拍没搞过vlog。这种冷冰冰地性格，也没冲掉瞬间爆粉无数的疯狂，反而大家在网络上公开维护这个小妹妹，将其亲切地称之为“国乒美少女”，人美球也美。
凤瑛同林新师从南郝教练，凤瑛是队内一号，林新则是女一队边缘球员，原本二人只是单纯主力与陪练的关系，林新有天下训撞破凤瑛同男队杨天学躲在训练场一侧杂物间里亲嘴，打那以后，凤瑛对这个刚进一队的小妹妹关怀多了起来。嘘寒问暖，颇有一副为人师姐的风范。
国家队内禁止谈恋爱，是乒乓球队一贯默守的规矩，虽然近年来有些人试图冲破这种不成文的规定，但大多都是一强一弱的组合，只要不影响主力队员的成绩,国家队的教练员睁只眼闭只眼地就过去了，凤瑛和杨天学这种男女队一号谈恋爱可谓勇士。
凤瑛虽不如林新这种毫无缺点的美貌，但也算是长得很大气，加上多年赛场经验历练出的风度，是队内很多男选手心仪的对象。她和杨天学在一起是秘密，二人在一起几年，除了已经退役的队医，还没有其他人知道。
林新虽然眼里依旧是那副“生人勿扰”冷冰冰地模样，撞见他俩也跟没事人一样经过，可凤瑛心里没数。她虽然喜欢杨天学，却更看重这个奥运周期内自己在国家队的地位，她是要争单打资格的。
林新刚入一队，对她威胁不算太大，但谈恋爱这事被暴露出来，也有可能成了别人前进的垫脚石。杨天学也是，恋爱对他而言不过调剂品，作为运动员，成绩才是他立身的支撑。
自那日二人耳鬓厮磨的事被撞破以后，凤瑛和杨天学嘴上不说，却也总是经常找林新一起吃饭，逢节假日也找她一起外出游玩，凤瑛带着林新，杨天学叫着自己的发小于泽亮，四个人长相各有特点，被队里许多人誉为“国乒最美丽的风景线”。凤瑛经常在网络上发一些动态，十次里面八次会带着林新，即便林新不去评论转发，但依旧被网友们戏称这二人是“国平姐妹花”，更有不少凤瑛的球迷也开始关注国平后起之秀。
这种莫名的牵扯令林新负担感很重，也真切地影响到了她实际生活。
林新一度抗拒，但是乒乓球队从上到下很重视资历，一两次拒绝还好，次次都不参与，反而让对方多想。马上就是莫山世乒赛，虽然自己单打参赛资格不够，但林新想争一张双打门票。双打最可能的搭档，依然是女乒领军人凤瑛。国家队因为她左手持拍打法，又因为这段时间他们四人组私下关系，默契也好培养，便提出让杨天学和她配混双。
林新知道自己只要有比赛机会就一定要抓住，哪怕单打冠军大满贯是她追求，但在自己能力和资格尚不足让她站上最高舞台时，队里给的任务就一定要完成。
那年莫山世乒赛，凤瑛和杨天学单打均未进十六强，但女双和混双分别与林新搭档捧起奖杯。
一时间，林新风光无限，甚至被官方媒体赞誉为“双打之王”，也有些野路子媒体循着味儿来组各种cp，试图加把柴顺带沾些热度。
人在世上经事久了就会知道，出风头过早这件事大部分程度上带来的损失更多。体育领域，国乒的热度仅次于三大球类，尤其是国乒的几名长相端正的男队员更是吸粉无数。唯粉，顾名思义就是忠诚于一人的粉丝，对自家哥哥姐姐未能拿到单打冠军的抱怨全都发到林新一人身上，十八岁年纪的林新到底也想不出自己不得已放弃单打去配对双打染上一身腥。
杨天学的一些极端粉丝不知道从哪里扒来的照片，每一张都有杨天学和林新出去玩儿时的合影，有几张照片里面林新错位拍摄，看起来像是杨天学搂着林新。这其中引起极个别粉丝愤怒而不停去人身攻击的，是一张杨天学附身在林新耳侧营造窃窃私语地照片。她们放在手心天天幻想当梦女的哥哥，竟然笑的眯起眼睛毫无防备地同队友交谈。这可是戳了盘丝洞，里面的妖精乱箭齐飞，吃了林新的心都有。网上舆论开始一边倒，认为杨天学和林新搞“地下恋”才让这个赛季的成绩一落千丈。
不堪入耳的骂声天天立体环绕在林新身边，甚至连夏主任和老林都被人扒出来，国家队的宿舍她们进不去，但是骚扰林新家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凤瑛也不再热络，似乎与杨天学斩断了关系，后来林新才知道，凤瑛把她供了出去做了挡箭牌，不再因为这段感情日夜担惊受怕。
八月，空气最炎热的时候，林新强忍背后汗液黏腻的不适感，站在时任国家乒乓球队主教练孟畅的办公室内，室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她耳朵里只听进去两个字：“去还是留？”
再次面对这种事，林新站直身子，望着屋内站在她对面躲闪着目光的凤瑛和杨天学。身边南郝冲她使眼色，让她再次去被动承担，她甚至能看见南郝眼底的威胁，似乎她未来职业生涯命运全都押注在他手上，而她如蝼蚁。
许久，在顾廷之快要沉不住气时，手机铃声从他手中响起，顾廷之接起电话时声音略带不耐烦。
“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要处理，能稍后……”没等他说完，南郝见顾廷之双眼瞪大，声音也越来越响，“你说什么？热搜撤了？现在林新这事儿已经过了？这才多长时间……”
挂掉电话，顾廷之清清嗓子，“热搜撤了，先回去准备接下来的男团比赛吧，这件事回京后再说。老孙，今晚男队陪练的事我找港区领队帮忙了，他们队里的削球手陪你们训练。”
顾廷之对在场的所有人下了驱逐令，他目光在林新身上反复停留，就在林新走出屋子的时候，顾廷之叫住她:“林新，回京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林新没有停下脚步，室内稀薄又浑浊的空气让她难以呼吸，一度作呕。她恨极了这种被人目中无视随意支配的自己。
“林新，”凤瑛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次事不关你，我知道是一些营销号爆出来的，又被不理智粉丝抓着把柄闹了一通，让你白挨一顿骂，我代她们向你道歉。”
林新没回应，她抖落还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快走几步后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怔愣的凤瑛，双臂交叉在胸前，语气冷的像是冰块：“师姐，把柄还真是你的。真想道歉的话，我们好好约个时间？”
也不管凤瑛不可置信似乎要哭的模样，林新双手抱胸，眼里的笑意似乎凝结成冰，继续不急不缓地说:“杨天学要是有空的话欢迎作证，别到时候又把脏水泼给粉丝。”
杨天学停下脚步，瞥见眼眶微红的凤瑛，又看看明显已经愤怒的林新，有些为难：“我还有比赛，这些咱比赛完了再说好不好？”也不等她们回复，跟着教练转身离开。
林新嘴角“嗤笑”一声，说出来的话甚至有了怜悯的意思：“师姐，你看人的眼光比你打球可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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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边是在京的国家队舆论监测中心的赵智慧，他正在想方设法去找网站公关，没想到这条看着热度越来越高的新闻不到半小时功夫就被替换了下来。
刷新页面，赵智慧看见了他更不想看见的新闻，后面顶着一个深红色的“爆”。
“影帝陆垚电视荧幕处女秀，饰演国乒传奇莫子辉”
赵智慧使劲儿抓挠几下头顶，闷在假发下面的皮肉痒得他心烦。赵智慧盯着这条新闻始终不敢相信，那个他妈远方二姨奶奶的三闺女的儿子，那个他从小听到大的神经病，要来国家队，还要演运动员。
杀了他吧，苍天啊。
自己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成天赶上这种瞎扯淡的事呢！
赵智慧找到被自己丢在地下的手机，从通讯录里面翻出来人间蒸发许久的“陆垚”，哆嗦着手摁下拨号键，电话里想起“嘟嘟”地声音，在一室幽静中显得格外沉重绵长。
“嗯？”
电话那头接起的声音十分不耐烦，赵智慧搓搓手压下心里恐惧，回过去的声音听着洪亮饱满。
“陆垚啊，我是你智慧表哥。”瞧瞧，这才是不计前嫌肚里撑船的高情商人才。“我看见新闻说你要拍电视了？要来我们这里吗？来了跟哥哥说一声啊，哥哥尽地主之谊。”
过了很长时间，就在赵智慧再一次对这次尚未长大就夭折的电话默哀致敬时，电话那边慢慢地，声音晦涩地像是干涸许久的荒漠，却又像是找到了绿洲一样隐隐看见希冀一样，从听筒这里徐徐流出：
“表哥，赶早不赶晚，今晚来凯宾大厦，这次我请。”
似乎没听见赵智慧倒抽的那一口冷气，陆垚接着说：“我这戏需要国家队一位专业的乒乓球运动员跟我配戏，表哥你在在国家队这么久，想必应该能帮弟弟这个忙吧。”
我不能，我不行，我就是个混子。你听不懂寒暄还是我不会说人话？！！
赵智慧捂着电话听筒，剁的地板咚咚响，在无声地反抗。他甚至不敢出声说一个“不”字，一旦他这里否定掉，陆垚这通电话叫了比他三十年合计数还多的“表哥”就足以让赵智慧深刻地认识到，否定意味着无穷无尽地折磨。
“弟弟，这些人还在打奥运会呢。这忙不是哥哥不帮，是找不到人啊。”
“倒也不用着急，表哥先记着，晚上见，我先挂电话了。”那边的人似乎心情大好，声音细听竟有三分春暖。
陆垚从小不达目的不罢休，小时候因为有一次自己英语考试比他多了一分，过年去他妈远方二姨奶奶家聚会时，小陆垚拉着赵智慧躲在二楼书房内，让他倒豆子似得把自己这些年学英语的心得和理念讲了个遍，连自己是因为想追姑娘的原因才拼命学英语这事儿都给套出来。
赵智慧本来因为这次发挥不错洋洋得意，席间甚至想阴陆垚一把，内含他这个天才也不过如此，这些话一出，赵智慧不知道陆垚抿酒时对他抛过来的微笑是什么意思，等他拿起手机准备回女友消息时，便看见他老妈似乎中了邪，冲他抬手就是一巴掌。
“追女孩儿？你这么小的年纪追什么姑娘？先把你成绩保持住再说。”
赵智慧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揍，回家打开家庭群才发现，陆垚这个孙子把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到群里，最后下了个结论：表哥挺成熟，发育不错。
陆垚这个狗。
这个神经病今天又是想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