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信使与其送的信

    他注视着来者，身体不自觉地有些紧绷起来。而后者倒是十分自然的微微抬头，好让他方便取下它口中衔的信件。

    这个动作细微，却让博诺瓦瞳孔紧缩，他刚刚下意识伸出的手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接过信件。

    从桌上那本《蒸汽与机械圣典》取出可兼作拆信刀的浮雕精铜书签，他慎重地拆起了这封可能是蒸汽与机械之神所提及的那位寄来的信。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请的动一位圣者级别的存在做信使。看着这只身覆漆黑短毛、形似猎犬的灵界生物，博诺瓦竟久违地感到头疼。

    仿佛察觉到博诺瓦的不自在，对方主动地将本来就收敛好的威压又往深地藏了藏，才转头望向了他。不过，说“望”不太对，因为在它略显空洞的眼窝处，只有无声燃烧着的，两团暗红色的火焰。

    诺斯庄园，戴蒙·诺斯的卧室。

    戴蒙的日常工作都是放在书房进行的，他的卧室偶尔也兼作人偶的制作间，等闲是不会让人进的。

    这也给了埃莉诺很大方便，起码写信和收信都非常的方便。

    此时，埃莉诺已经把信通过灵界信使寄出去了，寄给了蒸汽与机械之神口中的那个“办事特别牢靠的孩子”。

    不过，信本身到不是重点，重点是通过信件可以让她直接从灵界定位到对方，可以通过梦境见面。当然，在信中她也友善地留下了自己的尊名。

    博诺瓦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但这不意味着他就能够彻底放下了警惕。毕竟，光凭借着这份威压，他就可以断定，对方起码有序列3。

    抱着早点回信早点送走对方的想法，博诺瓦阅读起了这封信：

    “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眷者：

    于黄昏来临之际，置此信于银镜之上。在月照之途，你将述说你的见闻。记住，古弗萨克语的尊名，是准入的许可：

    ‘旧日里的辉光啊

    命运锁孔透进的晨曦

    与无尽混乱相映的真假’

    埃莉诺·歌德嘉”

    是三段式的陌生尊名。

    博诺瓦的动作因为阅读到这里而微微一滞，眼底的神色晦涩难辨。

    毕竟，哪怕是一个刚刚踏入非凡世界的新人也知道，尊名这种东西，已经涉及到了神灵的领域。

    而作为一名序列2的天使，博诺瓦自然也有自己的尊名。但是，四段式的尊名和三段式的尊名，可不是多一行还是少一行的无伤大雅。

    瞥了一眼一旁安安静静、堪称乖巧的信使，博诺瓦想起了他的主的吩咐，心里格外的复杂。

    在内心叹了口气，他找出了笔墨，仔细斟酌着用语，开始书写给对方的回信，力求简洁又不使对方感到被慢待。

    一边写，他还一边思索着，何谓“月照之途”？

    ——难道和位于星界的神国相关？

    博诺瓦脑中突然闪过了这个荒诞不经的想法，连手中正在回信的羽毛笔都不禁顿了一下。

    被迫中断的墨水顺着羽毛笔管滴了下来，弄花了信纸，在印刷般整齐的花体字中，显得突兀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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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根市，黑荆棘安保公司地下，查尼斯门。

    邓恩·史密斯接替了队员看守查尼斯门的任务，现在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于是他稍稍放松些身体，往后面的椅子靠去，右手揉捏着先前一直紧皱着的眉心，深邃的灰眸里此时只有深深地疲惫和浓浓的忧虑。

    别看他先前在克莱恩他们面前的沉稳冷静，其实在面对倒在地上的老尼尔的时候，他也没比他们好多少，但是他需要承担起一个队长的责任，起到“主心骨”的作用。

    刚刚科恩黎来告诉他，他没回来之前，斯维因已经醒了，而且被赶来的代罚者们带走了。也就是说，在这件事里，真正伤到的似乎只有老尼尔一个。

    又想起机械之心的那两位“窥秘人”对现场的判断，邓恩心中沉了沉。

    据粗略查看过的他们所说，因不明原因沉睡的阿德米索尔身上有个“太阳”领域的护身符，或许有一定干扰占卜的能力，才使得老尼尔的占卜失败，甚至于反噬。

    但是邓恩知道，如果是单纯的一次占卜，无论如何也不会弄到这种粉碎灵摆的程度。

    ——除非是带有恶意的黑占卜，或是因为其他的外力原因。

    但是，无论哪一种，都不是邓恩愿意看到的结果。

    歇息了片刻，他从抽屉里的信纸中拿出了几页，给远在贝克兰德的友人写信。

    因为他刚刚给克莱恩签过了报销批条，所以连蘸墨水的步骤都可以一并省去。羽毛笔迫不及待地在纸上飞舞起来，留下了一串和执笔者本人一样风格的字迹：

    “亲爱的戴莉……”

    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因为对同伴的担忧，这位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尽职尽责的队长，在信间无意识地流露出彷徨，和一丝丝迷茫。

    信件略有些长，还有些少见的潦草。疲倦的他没有精力像往常一样严谨地检查、修改。顺手在抽屉里翻出来几只用于仪式魔法的蜡烛，他低声念诵起戴莉告诉过他的信使召唤密文：

    “……徘徊于虚妄之中的灵，被人驱使的上界生物，独属于戴莉西蒙妮的信使。”

    呜！风声从室内响起，封好的信件被带起，一眨眼的功夫，信件就消失了，风声也随即沉寂下来。

    贝克兰德火车站附近的一家旅馆里，戴莉刚刚和店家谈妥，定下了一晚的房间。

    在婉拒了店家热情推销的餐饮服务以后，戴莉拿着房门钥匙，顺着木制的螺旋楼梯往二楼走。如果此时有人不经意开启了灵视，他或许会被吓到，因为戴莉的信使——一张无眼无鼻只有嘴巴的诡异脸孔，正晃晃悠悠地飘在戴莉身后。

    不过，就算是繁华如贝克兰德，也不是总能遇见非凡者的，更何况是开着灵视的非凡者。

    戴莉定下的房间离楼梯不远，几步路就到了。进入房间以后，戴莉打开了灵视，确认房间里没有什么灵以后，才接过信使送来的信件。

    “是邓恩啊。”看向收信人一栏的“邓恩·史密斯”，戴莉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是索斯特忘了交代什么东西呢。

    “让我看看他说了些什么……”怀着些许莫名的期待，戴莉小心地拆开了信。

    靠在旅馆房间的床头，戴莉仔细地阅读了起来，原本轻快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和索斯特的说法差不多，但是邓恩更详细地把情况和他的尝试描述了出来：

    “……据伦纳德和克莱恩描述，爆炸是一瞬间发生的，他们来不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斯维因已经醒了，老尼尔和阿德米索尔还是在沉睡中……”

    “……阿德米索尔有个太阳领域的护身符，机械之心的‘窥秘人’认为它或许具有干扰占卜的作用……”

    “……大家都没有收到什么皮外伤……老尼尔用来占卜的水晶已经彻底化为了一滩粉末……”

    “……我尝试过入梦，但是似乎对他的灵的影响很大，所以入梦的时间非常短暂，我总是在还没有看清的时候就迫醒来了。”

    这倒有些奇怪。戴莉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她不是没有遇见过占卜被干扰的情况，但这种直接明了炸灵摆的操作她可从来没有遇见或是听说过。

    何况邓恩可比一般的“梦魇”强大不少，戴莉思索着，继续读了下去：

    “这点我也上报了。不过我怀疑会不会是老尼尔的灵受到了影响，才导致我几次被‘驱逐’了出来。

    “我想，你当过‘通灵者’，在灵的方面很有研究，或许会有些想法呢。”

    落款是，正在发愁的邓恩·史密斯。

    她想了想，提笔给邓恩回了一封信，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从来没有遇见或是听说过，占卜水晶会因为受到干扰成为粉末这种事。但我想，关于老尼尔的灵，我已经有了些想法，但还需要通过具体情况来验证我的猜测……

    “以及，老尼尔或许通过占卜水晶和阿德米索尔建立了神秘学上的联系，所以我们还需要搞清阿德米索尔的沉睡原因。

    “最后，你或许不知道，本次被派遣来支援的成员里有我，我会搭明天一早的第一列班车，大概到中午那会儿就会到廷根。”

    落款的话，戴莉纠结了一下，便愉快地写下了落款：

    ——正在担心你的戴莉。

    封好写完的信以后，戴莉就把信件交给了一直的等候在一旁的信使。

    原本透明的脸在接下信以后，就迅速地淡化，最后无声无息地就消失了。

    确认信使离开以后，戴莉走近窗口，望向了窗外。

    时间已经不早了，起码最后一列火车已经开走了。但是天色还不晚，在外走动的人依然不少，刚刚结束加班的职员从电车上下来，家庭主妇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还未收起的小摊上的菜评点，讨论哪一家的更新鲜、更便宜。

    静静驻足了一会，戴莉轻轻拉上了窗帘。她明天一早还得赶火车呢，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