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初见下
尾指被白皙莹润的指尖勾着晃了晃,少年郎的骨节微微蜷缩而后慢慢收紧,他望着少女清澈的眼眸,郑重地点点头。
冬日暖阳透过林间稀疏的枝条照进小木屋,明明暗暗的斑驳光影映在少男少女身上,方觉岁月静好原是这般模样。
怀里的猴子探着脑袋左望望右望望,挠挠爪子“咻”地往顾承暄眼前虚晃一招,击碎了片刻稚嫩的安宁。
顾承暄恍然回过神,指尖微动,动作僵硬。
小姑娘瞥了眼两人勾起的尾指,笑了笑极其自然地先行松开手。
“对了,你怎会闯入密林中来?这里地远人稀,冬狩的猎场不在此处呀。”小姑娘低头拍了拍猴子不安分的爪子。
顾承暄这才想起此行的任务,脑海中瞬间闪过晕倒前的片段,眉心陡然拧紧,他急切问道:“不知在下,睡了多久?”
“嗯,大约半个时辰了。你体格强健,解了毒后恢复得很快,寻常人中了藤毒不睡两三个时辰难以清醒。”
小姑娘察觉他神色有异,顿了顿说道:“怎的,小郎君可有要紧事?”
顾承暄的目光落在伤臂上,眸色沉了沉,他拢起解开的半边衣裳便起身下榻。
“你站住!”
少女当即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不巧顾承暄未来得及扣紧衣襟,她这一扯,便将他半身衣裳尽数褪至腰间,露出了结实的胸肌腹肌与劲瘦紧致的腰线。
“啊啊啊!!!”小姑娘慌忙以手遮住双目,惊叫出声。怀里小猴受到惊吓叽叽叫着围着顾承暄上窜下跳。
顾承暄身子一僵,望着少女惊慌的模样,赫然反应过来单手将衣裳拉至肩头,目光飘忽不定磕磕绊绊道:“姑娘莫,莫慌,我,我穿好便是。”
指尖将要套上扣子,忽地胸前一凉,衣襟再次被扯开。
小姑娘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任他如何用力挣着也不肯松开手。
“姑娘这是做甚……”
两人一来一回反反复复拉扯着衣裳,顾承暄只觉胸前冷风飕飕卷走肌体的温热,他咬咬后牙槽,哭笑不得。
“你急着拉上做什么呀?我还没看够呢。”小姑娘一本正经道。
???
顾承暄闻言蓦地瞪大了双眼,他局促地劝道:“这,这,男女授受不亲,姑娘怎可……”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又没对你动手动脚占你便宜,不过是多看了几眼罢了。我见医书上画的男子的躯体的图不甚清楚,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活的人站在我面前,这还不抓住时机细细看看。再说,你这时在意也晚了,方才我替你吸取毒素的时候可是动口了,这算不算肌肤之亲?”
少女义正言辞言之凿凿,一面抱怨着一面将他自脖颈看至腰窝。
顾承暄涨红了耳根,低声道:“那么姑娘方才惊叫个什么,我以为我吓到了你。”
“唔,头一次见到男子的身体,还是这么漂亮的一具身体,太激动了一时没收住情绪,见谅哈~”
顾承暄:……
小姑娘绕着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许久,眉尖越蹙越紧。
“怎的了,可有异样?”顾承暄看着她专注紧张的神情,不由心下一紧。
小姑娘若有所思点点头,疑惑道:“奇怪啊……”
“奇怪什么?”顾承暄的一颗心纠得越发紧,难不成一线藤的毒对他造成了什么可怕的影响?
却听得小姑娘不解嘟囔着:“医书上说,男子与女子的身体内外构造皆不同,观之外在,我没发现你与我有什么不同之处呀?
难不成是医书漏记了什么,到底哪里不同呀,亦或是我漏看了哪里?”她的视线沿着腹肌间的线条逐渐下移至他的腰带深处,伸指一勾便欲解开。
顾承暄倏的错身躲开,讷讷说不出话来,他面带尴尬轻咳了两声:“这……男女有别,你还小,暂时不知也是正常的,以后就会知道了。”
少女缓慢收回手指,偏了偏头望着他,满目疑惑。
顾承暄别开焦灼的视线,试着活动两下伤臂,向小姑娘拱手道:“顾某谢过姑娘救命之恩,来日定当谨守约定,带姑娘脱离苦海,还姑娘自由身。只是今日冬狩时间紧迫,顾某需得在一个时辰内将猎物带回。方才也是紧追猎物误入了这方密林,这才误打误撞遇见了姑娘。”
“追击猎物么,”少女想了想,抬眸看向他,“不若我为你引路,此处地势复杂,救人救到底,若是你再碰上了什么稀奇草木又该如何自处?”
顾承暄面露犹豫:“承蒙姑娘救命之恩,实在不敢再劳烦……”
“劳烦个什么?你的坐骑被我牵在门前好好待着呢,我与你同去,也能助你尽快寻到目标。”
小姑娘十分热情,不待他多说,便拉着他的手往屋外走去。
泼墨奔霄立在门外显出几分焦躁不安,小姑娘竟也不惧怕,她走近了些轻抚着鬃毛唱道:“马儿马儿莫慌,蹄声踏风作响。我欲乘汝越岭渡江,山高水阔送我行,滟滟随波逐月光……”
朗朗童谣声轻灵悦耳,逐渐抚平了良驹的躁动。
“好听吗?”少女回眸一笑。
“好听。”顾承暄笑着点点头。
“待会儿上了马我教你唱啊。”
小姑娘随即足尖一踏马蹬,轻巧上马,她握紧缰绳神采飞扬,唇角漾开甜丝丝的梨涡,回首俯视着顾承暄,向他递出手粲然一笑道:“小郎君,你还愣着做什么?若是磨磨蹭蹭的耽搁了时辰,我便不管你了。”
天光乍泄,刹那间时间静止,光与影流动间,她同凛冬暖阳一色,照亮他的心间。
惊鸿一瞥,一眼万年。
少年郎懵懂而憧憬的未知情愫一瞬间于心田播种生根萌芽,苏苏痒痒的拨动心弦,搅乱一池春水。
后来的后来,顾承暄扪心自问终于体悟到,这种奇妙的感觉叫情窦初开时的心动。
少女对行宫地势十分熟悉,在她的引领下,顾承暄很快寻到了猎物并一箭捕获。
见小姑娘的衣着并不落俗,应是养在宫里的贵女,随家人一道随驾君侧来至漠川行宫参与冬狩。
横竖捕获猎物需得面承圣上,届时所有官宦皆聚于君侧,不若将小姑娘顺道一同带回算了,免得她孤身一人在密林里不安全。
顾承暄这么想着,打马准备返回,小姑娘却制止了他,执拗要求下马离开。
“我不同你一道回去。”她面露踌躇。
“为何?你的家人应当也聚在圣上那边,何不一同回去,这里形势复杂,我担心你的安全。”顾承暄在马背上皱了皱眉,看着立在马下的少女急切道。
小姑娘伸指绞了绞衣袖,咬咬唇赌气似的倔强道:“反正我不能和你一同回去见那些人,我自有我的打算,这里很安全,于我而言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你快回去吧,别耽误了时辰,咱们就此别过啦,后会有期!”
说罢头也不回登时转身往密林深处跑去。
“对啦,”她忽地顿住了脚步转身望向顾承暄,露出一个真挚澄澈而令人心疼的笑容,“多谢你这半晌的陪伴,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遇到适龄的玩伴。”
顾承暄目送着她的身影逐渐自视野里消失,怔怔许久方打马回了营地。
皇帝御驾两侧热热闹闹,顾承暄的目光仔仔细细审过每一张面孔,却未能发现小姑娘的半□□影。
忽有太监疾步上前来同御前大公公耳语一番,大公公的神色陡然一变当即秘密入内禀告给皇帝。
老皇把酒言欢正在兴头上,闻言手腕蓦地一颤,酒水自杯盏中淅淅沥沥泼洒出来,他混浊的眼眸之下掠过几分慌乱,稳了稳心神,同座下群臣道:“诸位爱卿且先行行乐,朕另有要事,需得移驾别苑。”
太监在他身后押着嗓子唱道:“皇上起驾——”
群臣登时齐齐躬身行礼相送。顾承暄悄悄抬眼,不动声色飞快扫了几眼。但见几个白脸太监互以眼神暗示着什么,揣了揣袖子跟着御驾出殿。
不多时,为首那个太监半路折回要了一碗水,而后自袖兜里偷偷摸摸地摸出瓶药,捏了颗乌黑药丸投入水中溶化。复又取了个食盒,好不仔细将一碗药汁置于盒内,小心翼翼拎走。
翌日宫宴再起时,顾承暄惊喜发现老皇的身边竟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隔着较远距离,他看不真切,看依旧能识得出,那人的面孔并身形像极了昨天救他的那位少女。
只是在圣驾前举止唯唯诺诺,过于拘谨了些,不似昨日那般大大方方。
这倒也正常,毕竟在皇帝面前自然要谨守规矩,庄重行事。
恰逢纪王把盏来敬酒,顾承暄亦回礼相敬,心下难掩激动,问道:“敢问殿下可知君前侍奉那位姑娘是何许人也?似是从未见过。”
纪王瞟了瞟那处,眯着微醺的醉眼道:“嘿呦,世子自然不认识她。她呀,是四弟的胞妹永庆。你也知道,四弟一系不得宠,素来上不得台面的。
好巧不巧,这永庆是个有眼力见的,昨儿个不知做了何事,讨得了父皇的欢心。父皇下旨重赏她兄妹二人,一时风光无限,这不,今早便得了脸面入了席。”
原是宫中不受宠的永庆公主啊,难怪她想要逃脱束缚出宫。
顾承暄的视线不由再次落在那抹身影之上,他暗下决心,来日定以自身功绩换得她的自由。
只是不知,在她心中,他又是何种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