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隐秘
侍女笑容可掬：“承惠一千金。”
“什么?一千金?”中年修士年纪大些，不像年轻人抹不开面子，当场脸色就变了，喝问道，“就这破……这玩意儿?”
一千金，都够买件飞行法器了，商陆的脸色也变了。他一个还丹人仙的弟子，月例也才百金，一时要拿那么多钱财，哪里哪里拿的出来?
侍女解释道：“要千金，自然是有缘由的。风凰非梧桐不栖，这根碧梧枝本就是灵木，又有凤鸟在上边涅槃过，异常珍稀，除了我们万宝楼，其他地方未必见得着，价格自然不菲。”
确实珍稀，可是风凰涅槃的不灭灵气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个珍稀的玩物罢了，根本利用不了。也就名头叫得最响，价叫得贵。
谢韫感受到中年修士看她的眼神，觉得和看仙人跳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谢韫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们自己设机接近她，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一脸懵懂神情渐渐变作震惊。
“这东西太贵重了，”谢韫看商陆，强调了贵重，“商兄还是不要破费了。”
中年修士还不死心：“这东西可以便宜些么?我们毕竟是长生门弟子，这万宝楼也是长生门开的。”
女孩儿面前，怎么能跌了面子?
越贵重，心意才越能到。
“好了，林叔！”商陆咬了咬牙，对谢韫笑道：“这算什么，说送你，怎么能反悔呢?”
谢韫坚持拒绝，商陆坚持买下，塞谢韫手里，推搡之间，谢韫用秘法把里边的不灭灵气抽了大半。
谢韫前世干的勾当危险，注意收集疗伤、复生之类的功法，得到了一门《涅槃秘术》，就是以不灭灵气作引子，濒死之时运转玄功，便能转死为活，视情况轻重折损相应的寿元。
其中也有收取利用不灭灵气的秘法。
谢韫严词向商陆拒绝道：“几十金、百金的东西也就算了，千金的东西，万万受不得。”她看中这玩意儿就是为了不灭灵气，现在接触了，也吸收了不灭灵气，收下有什么用?还要平白拿人手段。
她轻声细语，语气却坚定得很：“难道商兄就以为，我是这样贪慕虚荣的女子么?”
这样说就很严重了，商陆连忙辩解：“自然不是，谢妹妹莫要误会——”
谢韫听都不听，直接拂袖而去。
这时，中年修士都不禁佩服起来，暗道：“竟然不贪财货，是我想差了。”
商陆望着谢韫离去的背影出神，只觉得那一道倩影纤细婀娜，一身风骨凛凛。
谢韫高风亮节，却是个很温柔腼腆的姑娘。
“不过，”中年修士惊悚地瞥了眼桌上灵气内敛的枯枝，“咱们花大价钱买来的东西……能退吗?”
侍女的脸立刻冷得跟冰一样道：“货物售出，概不退换！”
商陆道：“退什么?到阆风巅来拿钱……”他忽然清醒了过来，谢韫又不要，也没个好脸色，所以他为什么还要买这破玩意儿。
商陆的脸一下煞白，千金，还啥玩意儿都没成，他这是干的什么事儿?！
“谢、谢妹妹，等一等！东西你还得收下啊。”
谢韫现在可算是确定了，这商陆在追求她。一边追一边求。
有趣，今天之前，素未谋面。这商陆对她这么热情，千金的东西都能送得出来，想必是因为她人格魅力太大——才怪。
确认过眼神，不像是拜倒在她裙下的人。
卫丹臣教育过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商陆这小傻子这么反常，不知道要作什么妖。
表哥最近忙着升真传，等他有空了，长生门里的情况么，问一问自然清楚了。
谢韫一出万宝楼，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于是她故意往那种人迹罕至的地儿走，商陆和监视她的这几个也跟着过来。
谢韫在一条老街溜达了几圈，还没见着监视的人现身或是离开，就先遇见了伺候碧楼西那个琵琶女，她有些奇怪，琵琶女怎么在这儿：“是你?”
琵琶女一福身：“奴家莲生，见过谢仙子。”
谢韫打量她状态不大好，面色蜡黄，目光茫然，形容憔悴，除了被蛊毒伤了些元气之外，恐怕还有些心事。
谢韫和颜悦色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莲生说：“碧仙长，他今日见了一个蓝眼仙长，就将奴放了出来，奴也不知该往哪里去。”
莲生是个凡人，家里什么光景自己都记不清的，小时候被拐子拐了卖到花楼里，姿色尚可，被打着逼着学了琵琶提升个身价儿，因为说话直，不怎么讨人喜欢，身价普通。
碧楼西来了，有了这个一掷千金的豪客，处境才好一些。
直到何湄昨晚来和碧楼西闹了一场，碧楼西虽没什么异样，昨晚却草草收场，像是没什么心思顾她，今儿早上，一位蓝眼仙长找到他之后，他更是直接把她身契文书给了，让她自己滚远些。
“蓝眼仙长?”谢韫想也不想，脑子里就出现了徐隐的影子。徐隐去找碧楼西了，动作倒是很快。
陆朝寒跟着徐隐去找的碧楼西，徐隐到了地方，没叫他一起跟碧楼西对峙。徐隐单枪匹马直接把崔浩的一份供词拍在桌上，看着人喝茶。
碧楼西还颇为悠闲自得地饮茶，并反问徐隐：“徐兄这是什么意思?”
徐隐比他更悠闲：“因琅玕果杀人的来龙去脉，碧兄了解么?”
茶杯杯盖叮得一声咋在了茶杯上，声音响亮得很。碧楼西死死盯着徐隐，倒不是因为杀人——汪绿水区区一个引气修士，就算是真传弟子，于一个成就二品金丹、前途无量的人仙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他不知道徐隐怎么可能知道琅玕果。
碧楼西是历下峰门人，生性风流，爱看些闲书，好跟人谈天扯地，遇见了喜欢的姑娘，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是没什么问题了。
历下峰，那是前朝大齐历下学宫的传承，关于琅玕果的秘辛，自然也比旁人知道得多一点。
“琅玕果能提升金丹品级。”
碧楼西脸上彻底没有了悠闲，他冷冷地盯着徐隐。
徐隐看也没看他一眼，悠悠道：“前朝琅玕果也不像如今这样稀缺，历下学宫里就有一片琅玕林，专供学宫里的子弟用，因而当年并不缺一品金丹的人仙。这样的人仙多了，地仙也就多了，因而历下学宫是当年，修行界圣地，如今的三大仙门也远远不及。”
“只是前朝倒行逆施，压迫天下修行者，只为皇室一家，三大仙门便出手为道为战，最重剿灭前朝、和前朝所办的历下学宫。历下学宫余孽讲琅玕果和其旧址皆付之一炬。”
碧楼西冷冷道：“徐兄对道战的始末倒清楚得很。你搬出这些老古董的玩意儿，又想做什么?”
徐隐理了理衣襟，摇头：“我只是想告诉碧兄，琅玕果的事，见不得人。哪家得了琅玕果，重新栽培出琅玕果树，那么那家的人仙和地仙，就比别的宗门有优势了。”
如今四大仙门相互平衡，谁能忍受别家比自己强?消息泄露，拿到琅玕果的那家，必然是要遭到其余三家的联手对付。
碧楼西脸色铁青地看了徐隐手里的供词，若是昭告天下，琅玕果之事必定是捂不住的。
徐隐最后从他的手里分了一半的琅玕果，烧了“崔浩的供词”，悠悠闲闲地从花楼出来。
刚一出来，陆朝寒就接着了新的消息：“有几个长生门的小子缠着谢姑娘。”
徐隐的好心情顿时去了大半：“怎么回事儿?”
陆朝寒笑道：“徐师弟，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徐隐知道陆朝寒是在调笑，谢韫对那些毛头小子也不会有什么意思，但知道是一回事，不舒服又是另一回事。
徐隐冷冷盯着他：“谢韫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