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楚国鸾曦宮

    初冬的天气尚不算太冷，间或有带着几粒雪珠子的雨水飘下来。已经是寅时了，天色依旧是一片昏惑迷蒙。

    鸾曦宫里珐琅彩双人熏炉中升起袅袅青烟，烛火微醺，只软软的亮着，透过倾泻而下的满天帷帐到里格外幽暗些。

    沉睡朦胧，她缓缓的侧了侧身子，看见了陈贵太妃，温热的手摸着她：“这孩子，身子自小便弱，你们也不会好好照顾她，”

    “对不起，可我必须这样。”似乎是一个男人，渐渐清醒过来，只有香炉里飘出青烟。

    夕颜，雪夕颜，大楚太子长女，永兴帝的堂妹，洪武朝的永嘉郡主，永乐朝的汝阳长公主。

    她瞧了眼座钟，已是卯时，婴儿臂粗的香烛燃的已接近画珐琅喜福有余烛台，烛台下垂着的红泪，仿佛鲜艳的血液。头晕的厉害。

    一名穿红的女子撩起帘子，“主儿可是做梦了？”

    吴女官便拿起床边的一座银狮顶镶宝水火炉上热着的小壶往杯里倒着棕红色液体“奴婢叫人煮了盏橘皮生姜红糖茶，主儿喝下去，睡一觉，烧就退了。”

    她接过喝了一口嗓子舒服了些“刚才谁来了？”

    “陈老娘娘来了，前两天各宫的娘娘也都来了，不过我听您的，只叫贤妃和德嫔进来了。还有皇爷派人送了药材。”

    她笑了笑“你确定？”

    “您这是哪的话，奴婢怎么能骗您。快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说完看着夕颜把姜茶喝光后，又为她掖了掖被子，伺候着睡下了。

    她躺在床上听着吴女官离开，披了放在床边的天马皮袄，下了床，屋里守夜的宫女想要去通传，被她制止了。

    她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在厚实的地毯上，坐在了妆台前。屋里没有掌灯，光线晦暗，妆台前是如意凌花长窗，淡薄微蓝的光从细密的镂花间透进来，一束又一束，无数细小的银灰色的尘埃，旋转着打着圈，显得那株大如拳头的雪白百合越发的圣洁凄清。

    打开黄花梨五屏风龙凤镜台的小门，拉开抽屉拿出玻璃镜来，刺骨的冰冷，激的她不由一抖。把玻璃镜竖挂于屏风怀中。一张鬼气森森的脸就浮现在小小的戏台子上。

    她怔愣的看着自己，沉重的不透明的惨白皮肤，漆黑的鬼阴阴的眼睛，浅浅的黑眼圈，浓密的睫毛，墨黑细长的眉，腥红的嘴唇。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她古怪的想着。他们是怎么说的？开到茶靡的大丽花，可她不依旧在苟延残喘着。

    她看着镜子，那个女人又来了，她给自己梳着头，然后伏在她的肩上，一样的死气沉沉。“你真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殿下，您什么时候起的？”

    她猛的回头，“刚起，什么事。”

    吴女官递来系在松枝上的薄纸，是颐宁宫的传信。

    夕颜坐在轿撵上晃晃悠悠的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只觉得这赤色的宫道如同蜿蜒的巨龙一眼望不到头，路过御花园附近时就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见了仪仗停下请安，吴女官小声道：“这位是乐道堂的方美人，还算受宠。”

    想起了这位方美人的丰功伟绩，她这才正眼打量一番，穿着混鹞皮袄、灰鼠裙、戴着盘丝鬏髻，满头花翠。这一身虽然简单，却衬得方美人格外娇俏妩媚。空有一副皮囊，还需磨炼，思及此她开口道“方美人今个儿倒是格外娇俏，看来皇爷喜欢你不是没道理，只是，”夕颜神情变得悲痛起来，声音逐渐难过，眼中却仍是空洞一片，“德庆公主刚逝，你打扮的这样花花绿绿是给谁看的！刘冬月！”

    “小的在。”

    “乐道堂方美人不敬德庆公主，勒令禁足一个月，每日抄写往生咒，来为德庆公主祈福。”

    “小的遵旨。”

    “方美人，请吧！”说罢就和几个小太监半胁迫的把方美人带走了。

    方美人到底还是个才十六的孩子，被这么一吓险些瘫在地上，只能暗叹自己时运不济，碰见了这么个煞星。而夕颜此时倒是看着方美人满脸的痛苦样心里舒坦不少。

    吴女官犹犹豫豫道：“主儿，方美人不管怎么说也不算犯了什么大罪，况且如今正得圣宠，您就这么把她打发了，怕是于您名声有损。”

    夕颜冷冷的笑了声，“怕什么，本宫既然这么做肯定有本宫的道理，你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