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贤弟说是便是吧
翌日清晨,季禅渊天蒙亮便醒了,辗转难再入眠,此番出巡,除却策马小吏便是季禅渊和楚贤,再无他人,如此当真是叫季禅渊有些无措。
昨夜归来子时已过,翻了翻下人打点好的行李,舍了些不必要的衣袍和贵重之物,加上平日解乏的竹笛便了。
待鸡鸣声起,季禅渊于榻上再呆不住,只起身收拾了。
由内推开木窗,夹杂水汽的怡神晨流灌透季禅渊通体。
心中隐隐的惶恐和嘈乱仿佛消去了不少。
细细想来,这倒是季禅渊第一次同楚贤一起脱离深宫,儿时碍于这宫中的颇多条例规章,两人极少真正耍至尽兴。
如今眼见就要暂弃枷锁,当真能纵情去行儿时之乐吗?
晨曦照拂宫墙,身着青衣,白带系于腰间的季禅渊等在承天门之外,遥见一袭白衣,腰系青带的楚贤携光带日,翩翩而来。
二人彼此相视,不知是谁先笑,另一人便跟着笑了,更不知为何而笑,唯独可以确定,二人的笑皆是源自心腑,不自觉所为。
“父皇在太和殿等候你我。”
季禅渊这才回过神,后知后觉的对楚贤行礼,“参见殿下。”
楚贤失笑道,“季将军怕是起了个大早,神志还未舍得从周公那回来吧?”
季禅渊有些难为情,“殿下见笑。”
“本王瞧着,甚是有趣。”楚贤垂眸注视着季禅渊,笑意更甚。
季禅渊只害臊的埋低脑袋。
“走吧,别叫父皇等急了。”楚贤伸手触到季禅渊腰背,微微使力要将季禅渊往前带。
季禅渊“!”他知晓楚贤并没任何出格之举,但仍旧下意识想避。
楚贤带了两步便也将手收回了。
幸是收回了,不然季禅渊该真不知如何应付。
“将军可是畏热?”
季禅渊侧视楚贤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尚能接受。”
“本王瞧这将军面颊闷红,还以为是畏热所致呢。”楚贤笑了笑。
闻言,季禅渊愈加局促了起来,“许是末将今日着多了衣裳。”
“将军怕冷?”楚贤也不知如何得的结论。
“倒也非。”季禅渊好不尴尬的笑着,“不过是今早起身时觉察着飕飕寒意,便加了件内衫。”
“哦?”楚贤颇有兴致的抬了抬眉,“时下不过卯时,将军莫不是丑时起的身?”
季禅渊,“……”
“参见太子殿下,骠骑将军。”
竟是步德元,季禅渊清了清嗓子,附着楚贤说免礼。
念着还是不要叫楚贤知道自己同步德元认识为好,季禅渊没表现出过多的亲切。
行过礼后,步德元偷着瞧了眼季禅渊,而后便恭敬的离开了。
二人也继续往太和殿行去,楚贤未再多言。
不知是不是季禅渊太过敏感,他隐约觉着楚贤的兴致仿佛较刚才便明显消沉了。
莫非是因为步德元,不该的呀,季禅渊并未唤出步德元姓名,步德元也未对季禅渊表现出谄媚意味,不过是恭敬的行了礼罢,怎叫的楚贤不爽快了。
如此想来,季禅渊便勉强踏实了些。
“你们二人今日是商量好的吗,一人青衣白带,一人青带白衣的,倒是颇有仙侠之相啊。”楚皇心情尚好。
季禅渊陪着笑,楚贤便道,“不过是巧合罢了。”
何其冷傲。
这厮必是不快了。
“行了,昨日阿辽竟破天荒的主动来找朕背书,这小子如今倒是真有些进取之势了。”楚皇道。
“此乃好事,闲弟早些懂事,日后也好早些为父皇分忧解难。”
“这就叫朕不禁想起多年前贤儿也是如此,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一般,念书习字,练武挥剑,再不偷懒懈怠…”
“儿臣自知身肩重任,自然要早些长大,为父皇分忧。”
“哈哈,好!”楚皇笑道,“不愧为我儿。”
季禅渊却如何也笑不出来了,他离开宫是,楚贤的顽皮劲耐是举国文明,人人皆道楚皇生了个只知玩耍享乐的无用之徒,如今楚贤用行动掌天下人的嘴,按理来说本应是大快人心之事,季禅渊却想起多年前楚贤同自己讲的一句话。
“为何要琴棋书射样样争先,我不过只想每日同禅渊哥哥在一起便好,若是哪日我开始同无足轻重之人争无足轻重之名时,我定不会再快乐了,但若是禅渊哥哥想要我去争,那我便一定要争赢所有人,不能叫禅渊哥哥失望才是。”
待诸多事宜处理完毕,季禅渊和楚贤终于坐上马车启程了。
终于,离开皇宫,驶向没有束缚的未知。
车内静的很,季禅渊侧着脑袋盯着窗户瞧了半个时辰,“将军究竟是在隔着窗缝赏外头的风景,还是盯着窗布数上头的花纹?”
季禅渊被楚贤的突然发问整的一哆嗦,“末…末将不过想事情出神了。”
“何事出神,今早的吃食?父皇的玩笑?还是唤上你封号的那侍卫?”
季禅渊一时惊异的不止如何作答,“末将不过是想些府内琐碎事罢了。”
“将军如今又是要开始同本王扯谎了。”楚贤倾向季禅渊,车内空间有限,季禅渊很快便被逼到了死角,不得动弹。
“殿下为何对那侍卫耿耿于怀,末将在思考这个。”
楚贤一手撑在季禅渊腿边,隔着衣料,仍旧触感分明。
“你们互相认识却不敢叫本王知道,你将本王当什么?”
季禅渊双手下意识推抵住楚贤胸膛,妄图获得一喘息空间,自然是没得如愿。
“末将错了,殿下,末将错了。”季禅渊近乎哀求。
二人先前几次的冲突均有过如此近距离的相对,但那几次便生都是夜里,瞧不清对方的神情,倒叫季禅渊坦荡些,现下他是能将楚贤的睫毛数个分明,属实难堪之极!
“将军不要将本王当傻子,本王不想总是让将军觉得本王性情不定。”楚贤一收手,近乎将楚贤箍紧怀中。
“末将记住了!”季禅渊紧闭双眸赶忙示弱道,他当真是被楚贤如此奇异之举磨的心杂意乱,全然想不出为自己开脱的一字半句。
“若是再有下次,如何?”楚贤自然是半点不急,难得于季禅渊脸上瞧见慌乱羞臊之色,他只想多逗弄几番。
“末将一定由殿下责罚,绝无怨言。”
楚贤这才心满意足的将人解禁。
二人重新端坐,季禅渊整了整衣襟,心中堵的慌。
“二十里后便是驿站,将军有何想吃的否?”
季禅渊却是又些饿了,“殿下可有何想吃的?”
“我们这所至的首站乃是长安辉丰县,内头的肉夹馍尤为出名。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和着后腿肉切块,伴着青辣椒大葱姜块,包进热气腾腾的馍饼之中,最后淋上醇香浓厚的卤汁…”
“殿下那便尝尝可好?”季禅渊急不可待的咽了咽口水。
要知道,回宫后“闲散”的生活中,季禅渊最大的乐事一要数对着后院美艳娇花吹竹笛,二便要数吃遍巷头巷里的绝味了。季禅渊在漠北都是风沙拌着干粮下肚的,那吃的上什么软糯香鲜啊,如今难得机会,自然不可辜负。
楚贤笑着点头,“尚可。”
马车歇步,已是黄昏。
下马后,季禅渊皱着眉头活动着泛酸的肩胛,“殿下,我们…”楚贤一个眼神便让季禅渊意识到了自己所呼的不妥当。
季禅渊用微笑掩盖弥彰,“公子,我们选哪一家为好啊?”
“你瞧着哪一家合眼缘便选哪家好了。”楚贤敛了敛笑意,故作正经道。
季禅渊瞅见边上卧着只狗的那家,“那便这家吧。”
“呦,二位公子瞧着面生,想是头一次来到贫县吧。”一边肉夹馍摊摊中年伙计招呼到。
季禅渊礼貌一笑,“我们自京城赶考回归,途经于此,正巧赶路疲乏,想寻个落脚之处,养体蓄锐。”
一侧的楚贤若有似无的轻笑了两声。
定是又在笑话自己说谎话面不红心不跳,季禅渊想。
不过眼下季禅渊饿的前胸贴后背,懒得理会楚贤的阴里阳气。
伙计为二人倒上茶水。
“这不巧了吗!”那伙计指了指东边张灯结彩的一酒楼。
“县里新开的。”伙计一手挡在嘴边,压声轻道,“姑娘漂亮的很!”说着疯狂对二人挤眉弄眼。
“咳咳!”季禅渊这刚润到喉的那口水尽数呛了出来。
楚贤一面拍抚着季禅渊到背,“我这朋友如今还是个纯情胚子,你说的如此露骨,叫我这朋友如何应付的来?”
季禅渊,“…”
那伙计讪讪一笑,“哎呦,二位公子莫要怪罪,小的乃粗俗之人,说话没个把门儿。”
楚贤只摆了摆手,那伙计也识相的回到摊子那摆弄。
“怎的,当真如此害臊?”
“公子莫要笑话,足下不过是碰巧呛着了,才不是你想的那般没见过世面。”
楚贤微微一愣,显然他是还未适应季禅渊如此自然的身份转变。
到真实给这小子爬自己头上的机会了。
“贤弟说是便是罢。”楚贤道。
季禅渊双目一下子瞪圆了,楚贤则是一副胜过一筹后的得意之态。
这厮还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啊,竟这般坦然的唤大自己五岁的季禅渊为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