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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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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即便婉仪如此诚恳地发愿,老天爷却不乐意赏她这个脸面。

    她被蒙着头,根本不知身在何处,这下可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就算是瑞亲王即刻喊人救驾,只怕赶到的时候她早已被生吞活剥了吧?

    又想起瑞亲王那句“馋你的身子”,婉仪不禁一阵恶寒,再结合谢殊那透着邪气的绮丽观音相,愈发感到灭顶的绝望。

    纵然她往日在外头胡天胡地,可如今被劫持还是头一遭,就是有颗牛胆,此刻也该吓哭了。

    于是大冶金尊玉贵的贵妃娘娘哭了,虽然脑袋上还套着布兜,并不妨碍她哭的稀里哗啦。甚至因为有了布兜的遮挡,没了美丑的顾忌,哭的愈发伤情。

    扛着她的人闻声更是脚下拌蒜,抖得像得了痢疾。趁着娘娘大放悲声,无暇顾及他人的当口,俩人低声交流了一下内心的惶恐:“怎么办,贵主被咱们吓哭了,回头治咱们个大不敬之罪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这是万岁下的令,让咱们把贵主捉回去,懂什么叫捉嘛?就跟春天捉仔鸡那样,往布袋里一套就齐活了。如今条件简陋,用个布兜意思意思成了,免得不顺圣意,又得吃督公一顿挂落。”

    真相至此水落石出,扛走婉仪的绑匪并不是谢殊派出的人,更不是所谓的绑匪,而是两个奉旨而来的锦衣卫。

    显然先发问的这位还有点良心,他迟疑了下,讷讷说:“可是堂堂贵妃却被咱俩蒙了脑袋,就算万岁不怪罪,要是贵主回过神来觉得扫脸,要追究咱们不恭之罪呢?”

    “你傻呀,那就更不能拿下来布兜了。贵主若是一直被蒙着眼,根本不可能知道咱们长啥样。就算要追究,横竖有督公挺腰子接着,料想也查不到咱俩头上。”

    两人一拍即合,锦衣卫办事极其利索,下山一个时辰的脚程只用了几柱香的功夫。他们在冯公公的眼神示意下,很快就把婉仪连人带布兜,一把塞进了皇帝那俩等候多时的九龙辂车上。

    只不过待到向崔白复命时,俩人皆是神色萎顿,不为其他,实在是柔贵妃太能哭了。打贵主开始抽泣,然后痛哭流涕,直至嚎啕大哭,这期间从未停歇片刻,让他们在精神上遭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其痛苦程度,堪比昭狱十大酷刑轮流来了一遭。

    婉仪正哭的尽兴,突然感觉蓦地身子一沉,随后坠入了一片绵软。显然她此刻已经被送上了谢殊这个淫/僧的床,也不知道谢殊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都把人送到床上了,也不帮她揭开头套。

    她不甘坐以待毙,头被蒙住了,嘴却没有,一边抽噎,一边泣不成声地破口大骂:“谢殊,你个色胆包天的秃瓢,你个乌龟王八蛋,知道我是谁么你,就敢对我伸出魔爪。我是当今圣上的贵妃,是先帝亲封的郡主,你敢碰我一根指头,我让圣上诛你谢家九族!”

    皇帝本在车厢内闭目养神,顺带平复不大顺意的心情。不料车帘忽然一掀,接着一个娇小玲珑的身躯就被塞了进来,在垫子滚了几圈,直至滚到了他脚底下。

    他有些始料未及,惺忪着眉眼,瞥眼正待询问。却不料这绵软的一团气焰属实嚣张,张口就点名道姓,将谢殊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下皇帝终于反应过来了,还能是谁呢?是他命里的劫难,是他帝王生涯里新的挑战。

    他叹了口气,心里怪罪底下人揣测圣心不当,他本意只想把婉仪带回宫了事,眼下根本不想见她,谁知道一群自主主张的奴才,竟然把人直接塞到了他跟前。

    俯身过去打量,一瞧真叫大惊失色,好好的娇人儿,怎么往脑袋上套了个布兜?

    婉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见“谢殊”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以为是他被震慑住了。总算找回了点安心之感,抽噎两下,继续威胁道:“你怕是不了解宫里的情况,那我大发慈悲告诉你,我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是他的命根子,万千宠爱集一身的那种你懂不懂?你若是不将我完璧归赵,万岁肯定杀你全家,砍谢家人脑袋就跟砍菜瓜似的。所以我好心劝你一句,回头是岸,赶紧的把我送回宫里去。我这个人很讲信用的,必然对此事绝口不提,绝不会事后发难。”

    皇帝听她就跟核桃车倒翻了似的,滔滔不绝地拿着他的名号扯大旗,如果此刻给她放在朝堂上,怕是比哪个言官都更口若悬河。

    最宠爱的妃子……命根子……亏她说得出……

    皇帝的心弦分明被什么撩动了下,可他却不愿承认。按耐住那股子被取悦到的隐隐愉悦,他屏住声气,伸手慢条斯理地揭下了布兜子,里面果然露出了一张哭成花猫似的脸。那模样,真是让他于心不忍的同时,又觉有碍观瞻。

    婉仪蒙着头一面闭眼流泪一面发狠,不期亮光突然照射在面上,流动的新鲜空气也随之而来。欣喜之余,她掀了掀眼皮,只觉得刺眼的几乎睁不开。

    好不容易适应了骤然而来的光明,因着“谢殊”面对她的软硬皆施丝毫没有反应,显然是无论如何也要吃了她的。

    不免有了大难将至的灰心,索性连眼也不想睁了,摆出了壮士断臂般的姿态,大有要杀要剐你自便的意思。

    可是纵然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婉仪毕竟还是个女孩儿,清白将失的恐惧将她笼罩。

    她闭着眼,吸了口长气儿,又如初生婴孩般撕心裂肺的哭开了,边哭边想——瑞亲王说的一点没错,谢殊这人真是荤素不忌,连堂堂贵妃都敢下口,她的身子难不成就有这么诱人吗?她可一点没觉得啊!

    皇帝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头也跟着丝丝牵痛,连忙安抚式的抚了抚她的脸,做足了迎接她新一轮破口大骂的心理准备,开口道:“莫怕,是朕,不是谢殊。”

    预期中的狗血淋头场面并没有如期而至,皇帝愕然看着婉仪猛然睁眼,那种眼神亮晶晶的神态,竟是是他从未见过的欣喜若狂。

    什么体面体统都不顾了,婉仪活像见了救星,半跪半坐在松软的兽皮毡上,一把搂过皇帝精瘦的窄腰,埋首嗷嗷大哭:“幸亏是您,得亏是您,不然我真要去见皇考了!”

    软语温香撞了个满怀,那种穿云破雾的滋味,怕是世间难得的极乐。皇帝一腔奚落的话全堵在胸口,极大的震撼将他笼罩,几乎让他溃不成军,让他有了在劫难逃的模糊预感。

    浑身上下,所有的感知都被腰间那双软乎的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牵动着,她的幽幽呜咽化为一杆明枪,将他苦心围筑成刀枪不入的心墙直直戳了个大豁口。什么怒火、责备、失望统统一泻千里,百炼钢化作绕指柔,饶是千丈寒冰,也全都化成了一腔春水。

    他支在她的腰背上的一双手悬而未决,而她对此全然不知,只一径哭的伤心,显然是吓的够呛。

    皇帝又一次陷入了天人交战,只为这双手到底该不该放下去。若是按着他从前目中无人的傲性,向来是从心所欲,可如今却犹豫再三,只是怕一个不慎,又惹了这个娇横又挑剔的人不快。

    终于下定决心般的,皇帝将手轻轻拢在了她柔软的腰背上,笨拙却温柔地一拍再拍,显然是在默默让她安心。

    这幅景象若是有幸落在冯公公一众人眼里,怕是会大呼先帝爷显灵吧?先帝爷当年的小意温柔,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他的儿子开这一窍了。

    可惜皇帝哄人的水平大概还停留在哄孩子上,从未有过长进,当然也不存这个打算。毕竟后宫多的是体人意儿的主子,要是有人想跟皇帝使小意儿,也需提前看准皇帝心情好不好。若是不好,一个不顺意把人叉到头所里醒神,这辈子可算死在冷宫里了。

    他低声哄她:“朕在这儿作保,谁也不能动你分毫,你且放一百个心就是。好了,别哭了,再哭下去就真成个花脸儿了。你吓吓朕也就罢了,难不成你想吓着旁人么?”

    婉仪心情好不容易得以平复,入耳的头一句就是皇帝这不怎么顺耳的宽慰。她耷拉了嘴角,显然表达着她对皇帝这句不着三两的哄慰十分不认可。

    这时候要是还搂着皇帝的小腰,实在有点不像话,所以她撑手佯作借力,口里喊着惶恐,却在直起身的同时故意在他腰腹软肉上狠狠压了一把。

    嘶……

    皇帝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顿时被压出了一派精彩纷呈,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反正不大好受就对了。

    所以没有人能比这丫头再没良心了,他好声好气的安慰她,临了却横遭此祸,这种恩将仇报的嘴脸,真是让他憋屈至极。

    皇帝脸色忿忿,显然把对她的谴责都写在了脸上。只不过他好像忘了一件事,婉仪还是他老人家派人捉回来的,所以罪魁祸首就是他,这是板上钉钉的,再也逃不了的。

    婉仪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也跟着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我身若扶柳,腰似水蛇,搂您还算您赚了呢,瞧您这嘴脸!”

    皇帝不料她翻脸如翻书,先前还哭的楚楚可怜呢,眨眼的功夫就翻脸无情,难不成世上的女人都如此善变吗?

    他说大胆,“朕就没见过比你还爱自夸的人了,你说这些话难道不脸红吗?”

    婉仪噎着气儿瞥他:“该脸红的怕不该是我吧!往人家脸上套麻袋,亏他想的出来!”

    一击即中,皇帝果然面露愧怍,他也是没想到那一句气话有如此影响,手下人办事一切以圣意为主,结果真就原封不动的把她给捉了回来。

    叹了口气,皇帝觉得该谈谈她的问题了:“你怎会偷溜至此?难不成谢殊用了什么下作手段,非逼你来?”

    皇帝脸色突然冷冽下去,前所未有的杀伐姿态,那种堂而皇之的怒意,简直像谢殊犯了滔天大罪,“朕留他一条小命,不过想看他到底想唱什么戏码,可他竟胆敢冒犯于你。朕看谢家松乏了太久,该见点血让他们醒醒神了。”

    婉仪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反应强烈,显然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毕竟她刚才可是把谢殊连人带娘都骂了一个遍。原来皇帝也能为她冲冠一怒,这种很给面子的同仇敌忾,确实让她感到被尊重爱护的甜蜜。果然皇帝虽有些狗脾气,该说不说,其他地方还是颇为可圈可点的。

    不过甜蜜归甜蜜,伤及无辜可不好了,她摇头说不,“不关谢殊的事,是我偏听了几句传言,以为他是个花和尚。恰巧您又让人摆出一副强盗姿态,我便真以为是谢殊来捆我的,实在是错怪于他了,人家正人君子,根本没做出什么逾矩之事。”

    凭良心来说,她这些话不偏不倚,半分没有夸赞谢殊的意思,可听在皇帝的耳朵里,却总有点不是滋味——人家可都请她品茶了,哪有正人君子会请有夫之妇品茶,品人才是真的吧!

    他冷笑一声,表示不认同,“你才见了他两面,能知道他是骡子是马?有些人面上一派道貌岸然,实则内里藏奸,心肝儿都是黑的。”

    婉仪诧然望他一眼,心想他反应怎么活像跟谢殊有仇似的?正儿八经的皇帝居然在背后说人家坏话,真不厚道呀!

    她嘟囔着说:“不对呀,您怎么知道我跟谢殊这是见的第二面?”

    皇帝一下子被拿住了七寸,暗暗懊恼自己说秃噜了嘴,面上还得强装镇定:“朕说了?你怕是听错了吧,朕怎么不知道?“

    婉仪狐疑地瞥他一眼,见他确实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也有些怀疑是听错了,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皇帝见她还坐在车板上,有心赐她座,却不好意思先张口,遂用鞋尖踢了踢她,意思让她上来坐。

    寻常人,这时候怕已经在说谢主隆恩了吧?可婉仪却挑眉看他那只不安分的脚,矫情又嫌弃地说:“这脚脏不脏呐,就往人身上靠。我这是新做的衣裳,头一回穿,没得给我弄脏了。”

    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儿?竟然还嫌弃起他来了?皇帝有些不可置信,这大概就是惯出来的毛病吧?

    当下也不爱搭理她,他冷着脸别过头去。心想她爱坐哪儿坐哪儿,只要别回头又泪眼婆娑的说自己屁股疼就行。

    所以两人就这么互不搭理的一路回了紫禁城,等到了启祥宫,皇帝也没想起来责怪她一句,而婉仪呢,因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懒得追究皇帝不大合理的绑人方式。

    九龙辂车为显帝王气派,车辕造的很高。即便是皇帝,上车都需用脚阶,更勿论身形娇小的婉仪了。

    于是下车的时候,婉仪犯了难,冯祥虽然第一时间就候在车边作势扶她,可是不知今儿他是怎么了,往日笔直的腰杆子如今却有些伛偻。如果真的扶她一把,婉仪真怕两人一齐儿摔倒在地,让心宽体胖的冯公公做了她的肉垫。

    她回头觑了觑皇帝,那位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本书,正看得全神贯注呢!料想也不会来扶她的,想直接跳下去,又觉得这高度实在让人捏一把汗,保不齐摔折了胳膊断了腿,那可真是有的罪受了。

    冯祥见她犯难,心头大喜,拿捏着腔调哟了声,可怜巴巴地喊万岁:“奴才死罪,昨个夜里受了寒,今儿个起来腰酸腿痛,竟是站都站不直呢!奴才瞧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样子,真怕连累贵主摔跤。”

    皇帝听见外头的动静,又瞧见婉仪蹲坐在那儿直犯难,心里想笑话她出洋相,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挪了过去,伸手握住她伶仃的胳膊,沉稳而有力量。

    “跳吧,有朕撑着呢,”他哼了声,“不然你摔个马趴,可有的好看了。”

    婉仪听在耳里真是不大顺意,可是这当口众目睽睽,不宜跟皇帝摆脸子,于是忍气吞声受了他这一扶,果然顺顺当当的落了地。

    此时早已放晴,天边火烧云灼灼,衬得一片霞光万丈。而冯祥的脸色比这云朵更红,简直像有什么喜事临门似的。

    只见他欣喜的同她作了别,随后摇头晃脑的跟着舆车一路走了,其中玄妙,怕只有他自个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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