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茶叶被沸水烫开，一点点地舒展身躯，将原本清亮无比的白水染成碧绿色的翡翠，似乎连边缘白瓷都被浸染成微亮的嫩黄色。女子跪坐在淡黄色的榻榻米上，舒展袖边，茶碗的边缘轻柔地拂去细微的泡沫，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斟满了七分的茶杯送到了同样跪坐着的银发少年面前，离垂目注视着面前的茶杯，罕见地有些发愣。他盯着面前有细微晃动的茶汤，里面朦胧出自己的面容。
他真的没有任何品东方茶的经历，更谈不上品茶的技艺。离只能先隐秘地观察了一下跪坐在面前的女子是如何端茶，轻抿，而后依葫芦画瓢地学着对方的动作。茶水入口，略带一丝苦涩，他轻微地皱了一下眉。
尾崎红叶自然把少年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端起茶掩盖住唇角，又有谁能把现在这个眉眼宁静，偶尔倾泻出一丝孩子气的少年和刚刚那个微笑着一点点撕下他人指甲的恶魔联系起来呢。若不是尾崎红叶亲眼所见，她估计也不会相信，有人能在如此年幼的年龄一举一动收放自如。
“喝不惯吗”
“我可能更习惯欧式的下午茶，抱歉，浪费了红叶大人的好茶。”离放下茶杯，目光不偏不倚地与女子居高临下的眼眸对视。尾崎红叶若有所思，的确，根据刚刚他的端茶下意识的动作，还有不自觉地目光搜索桌面的行为，以前曾经接受过西方的礼仪训练吗……她可是知道那名森医生是不折不扣的横滨人。
“不过是一点茶叶，我这也有红茶。”尾崎红叶微微一笑，他们都心知品茶并不是这番谈话的主要目的，“离君以前曾经有过审讯的经历吗？”
“并没有。”离的目光没有任何偏移，身上的灰黑色斗篷将他的身躯完全包裹其中，浓密的眼睫轻颤，无意中显出一分似有似无的柔弱。若说这是为了让他人放下警戒的伪装，尾崎红叶会夸赞已经达到了七分，剩下三分则是因为她已经见过了少年那残酷得近乎直白的审讯手段，所以已经对这个少年的本性有了些许了解。
“只是跟鸥外医生学习过一些人体的知识
，知道那是人类的脆弱点罢了。”离仰起头，露出白瓷般凝滑的脖颈，那双仿佛被日光灼烧了云霞留下的瑰丽玫色眼瞳正用一种清澈如同稚嫩的小鹿般的眼神凝视着眼前一袭华服的女性。
他展颜一笑，柔软的发丝恰好拂过唇边的弯弧。饶是尾崎红叶知晓这不过是这个如同狐狸般狡黠的少年用来迷惑人心的手段，也不可避免地在这样的笑容和眼神中软和下来。
“我还有很多需要和红叶大人学习的，红叶大人愿意教我吗？”
危险——尾崎红叶的眸光骤然一凝，太危险了，在那样的目光中她甚至无意间放松了一丝戒备，如果这个少年打算在那一瞬间出手杀她的话，他已经占据了先机。这个孩子，难道迷惑人心就是他的异能力吗，简直太危险了。
如同长了刺的玫瑰，即使人们心知那尖刺的锋利，却依旧会折服于玫瑰柔美的舞裙下。尾崎红叶的手指轻微地一抖，杯中的茶水打了个旋，差点溅落几滴。
他的眼里有魔，那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如云雾般轻盈的东西，被捕获的猎物将会心甘情愿的奉上自己的心脏。尾崎红叶的坐姿一如之前般端庄典雅，手指却已经攥紧。夜叉的影子隐隐晃动。而少年则无视了那在女子背后摇摇欲动的夜叉的锋芒，保持着笑容安静地等待着。
“离君的审讯手段，即便是妾身看了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完美。”尾崎红叶将头稍稍别过去，余光注视着少年，吐出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在下一秒显出几分紧逼的锋芒，“不过，利用自己的美貌诱骗人心的能力，就无需在妾身面前展示了吧，过于漂亮的鸟儿可是会被关在金丝的笼子里的。”
“拔去锋利的爪子，尖锐的喙，再将翅膀折断，最后就只能乖乖地被拴上黄金和钻石制作的锁链。若是到了那种时候，离君又会怎么办呢？”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玻璃窗倾斜进来的日光将女子的阴影拉的斜长。离似乎根本没有被女子话语中意有所指的威胁给吓到，只是缓慢地将嘴角的弧度收起了一些，堪堪维持在基本的礼仪弧度。随即那种魔力从他的眼中消失了，尾崎红叶也能正视少年了。
“不会有那种事的哦，
红叶大人。”少年优雅地向前俯身，眼尾上扬，“猎物和猎人从一开始就是决定了呢。”
女子的瞳孔放大，而后尾崎红叶提起袖子，掩住唇边的弧度。一开始就错了，他不是黑暗中的花朵，而是盘踞在花朵上色彩艳丽的毒蛇，若真的被这伪装骗过了，则会被那舌尖上毒汁侵蚀大脑，最终化为蛇尾下的尸骸。
“你的回答真是取悦了妾身啊，离君。”尾崎红叶站起身，伸出手，离心领神会地将右手搭上去，假意被对方借力扶起，“红叶大人的风姿才是无人能抵，令人心向神往。”
“真会说话呢，离君。”尾崎红叶轻笑，漂亮的金橘色眸子抹开一点柔光，“是森医生教你的吗？”
“这都是看见红叶大人后从心底流出来的真心话。”离眨了眨眼，“虽然鸥外医生的医术精湛，但是我可不敢向鸥外医生学习这个。”
懂得话术又不失幽默的孩子总是会讨人喜欢的，即便尾崎红叶知道这个少年是归森鸥外从属，也不免得生起几分好材之心。
“妾身这边的审讯，以后都按照今日这样的流程，妾身也能更好地指导你，如何？”
离眨了眨眼，这好像并不是他一开始预料的发展，不过既然事情的进展忽然有了大幅度的跳跃，不抓住机会的才是傻瓜。
“得红叶大人赏目，是我的荣幸。”他弯下腰，轻轻吻了一下女子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