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hapter47
银发的少年指尖虚握着一束怒放的百合, 象征绝对的纯洁和纯粹的死亡映入那临死时瞪大的眼瞳中，成为那最后的影像。
猩红色的，粘稠宛若沼泥般的血液飞溅, 有一滴落在了居高临下的少年手背上。
他慢慢地从已经无一人站立的下方收起视线，垂目注视着那在白皙的手背上醒目的血迹, 微微地皱了皱眉, 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抹去。而后他把纸巾团成一团丢到地上。
太宰治站在被枝条阻挡着的‘墙壁’另一边，仰头注视着那如同漆黑的天鹅的少年在月辉下愈发纤细挺拔的背影。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那人身上鼓动着的黑衣下一秒就会化作一双羽翼, 携带着他飞往那隔绝在三十多万公里之外的月轮之上, 那是看似触之可及实则遥不可及的距离。
手中的百合被他捧在心口处，一瞬间他仿佛洗涤了身上的血腥，变成了圣洁基督下最为纯洁的教徒。然而太宰治知道, 他不是教徒, 甚至不是狂信徒。
他是孤寂的银月，是缥缈无定型的云雾, 是生长在泥沼之中淋着血液逆光绽放的百合。
太宰治注视着黑衣的少年轻飘飘地落下, 手掌虚合间, 那交织着的碧绿屏障悄无声息地下沉融于泥土，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鲜血之中的残骸就这么映入了视野。
银发的吸血鬼向他走来, 迎风扬起的黑衣下摆仿佛浮在血海之上的夜穹。他的唇边挂着稀薄的笑意，仿佛那一弯月轮也沉入了那笑弧的海中，透出点点银色的润光。
子弹就是在这时毫无征兆地破空而出，直直地射向他的脑门的。
离并没有任何躲开的举动，反而是站在他面前披着黑大衣的太宰治毫无征兆地从腰间抽出手/枪，第一枪打飞了那颗子弹，第二枪手腕一转, 毫不犹豫地打向了身后的一人，仔细一看正巧还是这批黑西装的领队。
男人闷哼一声，捂着被打穿的手骨，一双眼中充满了惊恐和茫然：“太宰大人，为什么？”
“森先生还真是过分呐
，故意把有问题的家伙丢过来找麻烦。”太宰治虽然依旧笑眯眯的，但仔细一看他的眼底并无半分笑意，而是被幽不可测的晦暗覆盖，像是吸收了光线的黑湖，“当着我的面想要暗杀离君吗？不，你的目标是我吧。”
“什么？这，怎么可能？太宰先生您一定是误会了什么！”男人脸上的茫然愈发浓重了，并且他依旧还谨记着mafia之中无法违抗上级命令的吩咐，即使自己的手骨被太宰治一枪打折，他也只是咬着牙忍着冷汗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离大人，请您相信我，我绝不可能是叛徒。”他换了个对象，恳切地说着。这幅苦苦恳求的姿态映入银发吸血鬼漂亮的眼瞳中，像是一滴水似地迅速溜走了。
砰！
又是一枪，这一枪打穿了他的腿骨，冲击大得逼迫着他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红色的血液很快地渗透了出来，黏糊糊地沾染在黑色的西装裤上。
太宰治指间的枪绕着手指转了几圈，语气轻快：“我和离君不过是临时起意过来查看情况的，之前似乎从来也没有和你见过面吧。你是怎么一个照面就认出了我们的呢？”
“那是因为，之前在黑蜥蜴的时候，我见过离大人一面！”
“嗯哼，姑且你的理由很充分，可是啊，一开始来的敌人可没有后面那么多哦，明显后面一批是临时调过来的嘛，前后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呢。是错估了离君的实力，还是一开始就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会过来呢？”
太宰治笑眯眯地摇晃着手指：“最重要的是，刚刚那颗子弹，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是从你手上的枪发出来的吧。要不要让我来检查一下你的弹夹呢？从刚才到现在，你们应该没有人开过第一枪吧？”
他看向站在身边没有任何言语的银发少年，对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一个眼神看向一旁的一名黑西装：“可以，检查一下弹夹。”
男人被围起来的黑西装们压在地上，手中手/枪被拿走，打开，众目睽睽之中，本应该填满
了的子弹少了一颗。
这下再也不必说什么了，在男人惨白而惊慌的脸色下，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对方压住，自己打了个电话给尾崎红叶，告诉她这里有一名疑似间谍，还有些没完全死绝的俘虏。对方立马应下马上会在刑讯室空出一间房。
电话挂断，离又发了个消息给森鸥外，大致说明了情况后，他收起手机，转身就走。
太宰治见状，急忙跟了上去，丢下身后一群黑西装们表示你们打扫完战场就把人带去审讯室就行。
“离君，等等我。”他追上前面少年的步伐，“你还要去哪呢？”
“回去重新买两个草莓蛋糕。”离心中计算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和这样走回去蛋糕店大概要花费的时间，发现不会赶不上后就干脆维持着慢悠悠的步伐了。
“刚刚蛋糕是被你拿着的，丢到哪里了？”他看了一眼身边笑得无辜的少年，对方眨了眨眼，恍若大悟，“啊，忘记了呢。”
“算了，再买两个，反正都是花鸥外医生的工资。”毕竟是答应了爱丽丝的，万一没有实现，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个无限宠爱萝莉的黑心医生会做什么。
太宰治望着他平静的侧脸，手中一直撑着的伞微微倾斜，在地面上延展开斜长的阴影。他忽然低声地笑了，离侧过头，目光沉静：“怎么了？”
蒙着稀薄银灰的天幕，装点在上方一闪一闪的稀疏星辰。而那褐红色的眼像极了被金色茶杯盛装的红茶，刚刚泡开似的，一丝丝银雾在其中流转。
“离君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你是在指什么。”离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将百合花枝随手放入了胸前的口袋处，贴着心脏的位置。
“那颗子弹不是他发的，他不是卧底，手/枪是被你调换的。”离淡淡地说，“还是指，从一开始你和鸥外先生就算好了要借这个机会打压先代派呢。”
“那个人是先代派中一名高层的得力部下，如今被打上间谍叛徒的名号，想来对方会被气的吐血吧。”
离冷静地叙
述着，太宰治并没有从他的脸上发现任何被当做棋子利用的愤怒感，仿佛对方只不过是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小事，连步调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他默默数着呢，一点没变。
尽管太宰治从没想过能一直欺骗对方，不过如此迅速地识破谎言的确让他稍微有一点点吃惊。太宰治知道对方并不是什么不会说谎的老实人，不过按照常理，被如此光明正大地在眼皮下当做棋子，正常人应该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恼怒的情绪，尤其是这个局几乎是从对方踏出港口黑手党来找他时就开始布下的，操控编排了这么久，即使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太宰治，换位思考，他也不会像离君这样，一点愤怒都无，如同剥夺了人心的玩偶。
“什么嘛，这不是什么都知道嘛。”太宰治依旧用着那种轻快的语调说道，“离君也真是能狠得下心来呢，亏那个人还那么苦苦地恳求着看着你。要是我被那种目光看着……”
“如果你被那样看着，你会做什么？”离反问道。
“当然是直接朝眉心开一枪，砰！”太宰治举起手，三指合拢，大拇指和食指伸直，对着离比了个射击的手势，“这不就能让他早一点摆脱痛苦吗？”
“很有你的风格，太宰君。”离虽然说着这样像是赞扬的话，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波动，“被打死了就没有办法进行审讯了。”
“我知道的~不过是给红叶大人减少点工作嘛。”太宰治眯起眼笑，“反正早晚他都是要死的，当然是早一点更好哦。”
“被你打死和在刑讯室自杀而死，性质不一样。”
‘自杀’几乎就坐实了间谍的身份，再想翻案也是难上青天，要是被太宰治打死，怀疑的目光立刻就会转到他身上，永远不要小瞧人类的猜疑心。
月光向上攀升，原本天际边缘存在的一丝浅蓝顷刻就化为了墨色般的深蓝。树叶在夜风中瑟瑟摇晃，鸟儿蜷缩在叶片之间闭着眼进入沉眠。
“不过，离君没有想要问的，我倒是想要问一下离
君呢。”
“什么？”
“那颗子弹，凭离君的本事不可能发现不了。为什么不躲开呢？”
“有恃无恐吗？因为自己不会死亡？”太宰治的尾音愈发上扬，眼底却沉淀着仿佛要把人吞噬殆尽的泥沼，“这么肯定自己不会死掉吗？”
“这和你无关吧，太宰君。”
离瞥了他一眼，那双玫瑰色的眼边缘泛着月辉似的银光。太宰治低声哼笑着，忽然上前扯住吸血鬼的手腕，额头猛地贴上了离的额头。
近在咫尺的距离里，离恍惚间听到对方的心脏在胸膛中砰砰地跳动，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似的。微卷的睫毛仿佛下一秒就会彼此纠缠，鸢色与绯色互相辉映。
“这么想要死掉的话，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殉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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