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西游道
“师兄辛苦了。”
悟玄知道师兄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心境，才将现状说得如此轻松，真实情况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情况没有恶化到一定程度，宗门不会放师兄出来的。
“你既然将这一丝执念埋入转世舍利里，说明你也心怀眷恋，既然舍不得为何不拿起？在我印象中，无牙仔可不是还未拿起就轻言放下的狂妄之辈。”
悟玄长长叹息道：“因为我从未爱过她，即便接受了她，最后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不要逗我笑了，你脱了裤子我就知道你放的什么屁，你现在这副惨状才是真正的自欺欺人。”
悟道一手指天，一手按地，佛唱一声道：“所谓的放下，是去除你的是非心、分别心、得失心、执着心。悟玄，你可敢对这漫天诸佛，直言自己放下了吗。”
佛光淼淼，悟玄眉心一颗佛心舍利散发着荧玉白光，他双膝下跪，双手掌心扶住额头重重地嗑入泥土里。
“吾心光明，还请师兄为我引路。”
“你真的决定了么，一旦踏上西游路，你再也没有重生的机会了。”
佛宗一门，西游路，非生具慧根者不可入，非心境光明者不能行。其中魑魅魍魉、贪嗔痴恨爱恶欲七念妖魔盘踞，佛骨满地，佛血漫天。
数万年来，不知有多少佛宗高僧倒在这条路上，尸横遍野。
“要想救她，我只能走这条路，还请师兄成全。”
悟道自怀中取出一串石头佛珠，双掌合十，将其碾磨成粉，洒向空中，佛光普照，一道金光四射的大门凭空打开，一个血色世界在门内成型。
无边血气在门内如浪潮汹涌，仿佛在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出。
一只只由血气凝聚而成的鬼脸撞向金光大门，被门框散发的佛光消融殆尽，鬼哭神嚎，仿若十八层炼狱。
悟道神色一肃，怒目圆睁，左手一伸一道佛光手印盖在门框上，佛光普照，诛邪退散，金光大门方圆百丈内再无一丝血气萦绕，被泛金气浪一扫而空，露出地下漆黑土壤，不知是何物所成。
“师弟，一路走好，若是你死在里面，我便打碎西游路，取你尸骨。”
此非妄言，身为大日如来身的佛子，一旦修成金身，便是天下一切邪祟的天敌，所到之处，诛邪皆融，到时候区区一条西游路，不够他杀的。
“愿师兄心境如春，得大光明尊者庇佑。”
“两坨秃驴，好大的口气，桀桀，有本事进来，看本座怎么收拾你们。”
一张巨大的人脸浮现在门内天空中，转瞬间便瞬移到两人身前，一颗硕大的眼珠子突出撑爆了门框，将大门撑成球状，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出。
若是寻常道心不稳的人，见到这一幕想必早已心胆俱裂，神魂失守。
悟道、悟玄见状则是波澜不惊，悟道接着说道：“我在佛宗等你回来，至于你的女人师兄帮你拖着，你可得快点，那丫头疯得很，我可撑不了多久的。”
悟玄嗓音温和，笑道：“放心，黄泉路我都走过了，区区西游路，弹指一挥间。”
血色巨脸见两人对自己视而不见，气得牙痒痒，怒骂道：“两个黄口小儿，口气倒是不小，赶紧给爷滚进来，看我怎么生吞了你们。”
悟道袖袍一挥，高喊一声“大日如来”，一道赤金光团撞向空门，将那颗硕大的眼珠子焚化成一滩血水，高悬空中，如小太阳照耀天地，将佛光普照下一切邪祟统统消融，甚至连地上万年不毁的赤黑土壤都向下降了一丈深。
“废话连篇，先压你一万年。”
血色巨脸被天上赤阳摁入地里，陷土一尺，动弹不得，身上血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蒸发，痛苦嘶吼，声震九霄。
就在巨脸不停讨饶时，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骨爪凭空出现，将天上烈阳徒手掐灭，一道占据整座天穹的骨头架子挤入进来。
地上没了压制的血色巨脸一脸喜色，朝向天空大喊道：“琼华尊者神威盖世，血炼多谢救命之恩。”
巨脸幻化成一个俊逸男子，跪伏于地，不断磕头谢恩。
天上巨大骨架的出现让悟道亦是眉头紧皱，他单手一握，天上骨头手掌凭空炸裂，碎成漫天骨粉。
骷髅一双空洞的眼眶冒着盈盈蓝火，闪烁不停，看向破碎的右手，发出桀桀的笑声，只是一息功夫，那只破碎的骨掌便完好如初地长了回来，琼花尊者伸出一节骨指指向悟道，笑道：“如今的佛宗倒是出了个有意思的小辈，你，有成为我收藏品的价值。”
悟道眸中闪过一丝凝重，转头看向师弟。
眼前鬼修即便是他也觉得棘手，看来一千年没有人进入这西游路，其中的鬼物过得还不错。
悟玄点头道：“没有问题，师兄不必担心。”
空间门是随机传送，师弟遇到他，即便打不过，想要走完全不成问题，悟道不至于太担心，就是怕眼前的傻师弟又犯傻，非要找人麻烦。
“师兄，我在烟水国还有一桩因缘未了，就拜托给师兄了。”
悟道双手合十，一眼看穿赤鼠前尘，了然于胸道：“放心，这一世的前尘，师兄帮你了结。”
悟玄温和一笑道：“师兄，你现在这副样子真不适合你，既然心怀年轻，又何必装作腐朽老矣。”
最后深深看了眼师兄的面容，悟玄亦是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礼敬师兄与此方天地，随即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金色门扉中，血色天空中，琼华尊者将地上还在唧唧哇哇的血炼摄入手中，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无悲无喜的悟玄一眼，也未再撂下什么狠话，便消失在天际。
金色门扉在悟玄消失后便缓缓化作细碎石粉撒落于地，悟道自袖袍中取出一只青色石钵，单手一招，地上的佛珠石粉便被摄人其中。
悟道转身看向远处耸立入云的三座山峰与其脚下繁华的都城，面露笑意，喃喃自语道：“三山令么，倒是许久未见了。还有小师弟的有缘人，苏玄，倒是个好名字，与师弟有一字之缘，一命之恩，倒是不好了结这段因缘啊，需要仔细斟酌一番。烦，烦，烦，师弟啊师弟，你可真会给我添麻烦。”
悟道揉了揉面庞，俯下身子，以水为镜，看到一张如枯木树皮的老脸，飒然一笑道：“确实不像啊，枯坐百年，没想到我心还未老。”
悟道单手一抚，一张年轻俊逸的面庞出现在水面上，这才是他的真实容貌，悟道双手负后，拾起地上骨灰坛，向烟水国皇都走去，如今心念已了，大可尘世闲游。
皇宫宴会匆匆结束，一众人怀着澎湃的心绪走出宫殿，心怀信念的人已经在心中如火如荼地描绘战争蓝图了，一些胆小的则想着怎么能在保住尽可能多的财富，不被充公殆尽。
即便长公主说明了敌军的大体数量，也没人觉得烟水国会败，这便是烟水国多年来凝聚的国力自信，是一场场无可争议的完胜带来的民族自信心。
人潮退尽，长公主看向在座的众人，禁军统领奎黄、工部尚书钱力、礼部尚书周莲、刑部尚书龙源与其妹妹龙朝雨以及苏玄都未离去。
长公主柳眉微皱，看向苏玄，接下来自己和其余人要讨论的都是战争细节，家国大事，苏玄即便是救过小妹的恩人，也不适合再呆在这里。
“苏先生，可还有话要说？”
长公主下达了逐客令。
苏玄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苏玄放下杯中酒，起身来到台前，拱手道：“长公主殿下，其实我来这里是想与你谈一笔交易，不知公主殿下有没有时间。”
奎黄闻言，朝身边的钱力使了个眼色，故意嗓音加大道：“你看，我就说这家伙不是好人，啧啧，果然另有目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想当驸马，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钱力没好气地看了眼眼前醉温之意不在酒的猥琐大汉，反手冲他肋部来了一记肘击，示意他别这么多话。
在场其余人自然不会被奎黄的话影响，但也是一脸好奇地看向苏玄，想要知道这位横空出世的神秘人有什么要求。
长公主揉了揉眉心，兴趣缺缺地随口说道：“苏先生有什么要求，可否等我安排完再说。”
“当然可以，只是我要提的交易可能会影响到公主殿下的安排，所以，公主殿下还是提早知道的好。”
长公主听到这里总算提起了一些兴致，“先生请说。”
“我帮你守住南城墙，与陛下讨要一样东西。”
苏玄口出狂言，在场众人一片哗然，其中禁军统领更是怒目圆睁，喝骂道：“狂妄，你以为你武力高强就能挡住千人大军？厌火国军队可不是地痞流氓土鸡瓦狗。”
钱力一把拦住暴怒的奎黄，却被他魁梧的身躯撞开。
苏玄无视来势汹汹的奎黄，双眸紧盯着长公主的俏脸，神识却锁定了其身后身形虚幻的矮小老人，眉心红尘蓄势待发。
想来这人就是贾老所说的胡戒，那位隐藏的修行中人。
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或许与彩骨一样都是练气圆满，但灵气玄光正大，与彩骨给人的那种令人恶心的感觉完全不同，所修功法应当是玄门正宗。
苏玄当然不至于凭借功法感觉就随意判断一个人，但结合贾老所给的信息还是能判断这个胡戒应该是个可以谈条件的人。
所以苏玄丝毫不慌，静静等待公主殿下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