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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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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的快与慢, 永远是相对的。

    周天在剩下的高中岁月里,零星地听到过关于梁嘉树的消息,比如, 他进了国家集训队,他提前去了北京。

    那个说自己喜欢学校的少年, 也许后来出现在过校园,只是, 她不知道而已。她见过他的温柔、沉默、以及最后一次鲜活的表情,终究, 这一切都消磨在少年彼此的自尊和幽深的心思里。

    她从未开口说出去的话, 他不知道,他只是短暂地点缀了一下她的青春,最终,不过连姓名都变得模糊而遥远。而伤口,在青春低迷的大雾里依然有愈合的能力, 周天在高考结束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北京, 说不上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和他错开学校。

    她考的非常好,一如既往地稳,因此, 得到一笔不菲的奖励。周天迅速还清陈思阳的那笔钱,直到最后,陈思阳不知是不是因为不了解两人情况,而对周天保持一种恰到好处的热情与善意。

    一个暑期,先是在附中摆摊甩卖笔记, 海报是她自己设计的,很醒目,吸引了一堆学生和家长,连附中的老师们也过来凑热闹,短短几天,周天挣了小两千。后来,她到教育机构给人补课,顺便尝试了下宣传岗的工作,到处推销,碰到对方毫不留情的挂电话,一口的不耐烦,要说不尴尬不脸红对于一个高三毕业生来说是不可能的。但周天都扛下来了,她很满意,觉得自己心理素质越来越好。

    周天把钱打给爷爷,剩下的,她给自己买了部新手机。因为没成年,考不了驾照,周天把这个计划放在大一暑假。

    临行前,她最后一次去了出租屋,把房租交给房东,遗像送回老家,八月,她和张孝晨一起北上。本来,冯天赐要和她一起,但无奈妈妈死活都要跟着去送,冯天赐担心妈妈见到周天跟一身花纹的张孝晨一起,又不知嘴碎说什么,索性放弃。

    坐的高铁,周天原计划是绿皮车,张孝晨说绿皮车实在是味道感人,脚臭味、泡面味、厕所味……味味交叠,他不是觉得周天吃

    不了这个苦,只是觉得,周天的苦已经吃的足够多,他坚持请她坐高铁:

    “不坐绿皮车了,又慢又脏。”

    “那我以后请你坐飞机好了。”周天开个玩笑,她靠窗,扬起一张明媚的脸,阳光落下来,那些哭到人生晦暗的时刻,她发誓,一定不会再有。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很难得,周天当然想请张孝晨好歹把故宫、长城几个看了。张孝晨没多大兴趣,其实,周天也是,她对人山人海的热门景点毫无感觉,她要的,不是当三日五日游的过客,而是扎根于此。

    送走张孝晨,已经是一周后,这中间,他没逛任何景点,到处看餐饮,准备回去出手烧烤店,来北京打工。人是坐绿皮车走的,周天在站台那拼命朝他挥手。

    周天所在的学院,状元扎堆,四面八方全是状元。来之前,老尹跟她们几个到北京来的学生半开玩笑说过,到了北京,可能大家会不太习惯,得慢慢接受自己在这里很普通整个现实。毕竟,这里汇集了全国的尖子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虽然先打了预防针,周天还是很快感受到了差距。附中不差,可惜她是从农村出来的,她既没有什么每年暑期飞英国的经历,也没什么小提琴过多少级的荣耀,更不要说高中时期去参加联合国活动。不是附中没有,相反,附中在开阔学生视野方面还是相当努力的,只是周天没参与。

    她的履历,和别人金光闪闪的一比,完全就是个土鳖学霸。

    这个时候,她想起梁嘉树,他喜欢读英文原著,他每年假期会出国,他知识渊博,他父母培养他,完全是按一线城市的标准。他一直是自己较劲的目标,永远在前……想到这里,周天制止自己再去想这些虚无缥缈已经过去了的琐碎。

    迎新活动中,学长学姐们非常热情亲切,大家快速认识了新同学,并在交谈中,暗自比较着彼此的差距。周天是在军训中,第一次引起大家注意的,这个女生,留着妹妹头,报了特战连成为其中一员。

    本来敢报特战连的,就是乐于挑战又能吃苦的性格,体能方面,周天的优势很快凸显出来。搭帐篷、铺床、生火做饭这些对她来说手到擒来,指导员说,一看周天就知道是生活经验特别丰富的孩子。

    射击她比男生表现的还要好,匍匐前进时,她永远是最快的那一个。

    摸爬滚打下来,大家都知道了她的名字。男生们打趣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周天淡淡笑说:

    “我从小干农活,帮家里卖过炒河粉颠锅习惯了,可能就练出力气了吧。”

    说起自己的经历,周天落落大方。话匣子开了头,刚熟识的同学们各自聊起了自己的过往。

    这个秋天,北京少有的明亮天气,辽远清澈,对于周天来说,是个全新的开始。

    四人宿舍里,周天家境垫底,不过大家都忙自己的事,不会像高中那么封闭,相反,这里让周天看到无限种可能。最有钱的那个女孩子,梦想就是去山区支教,这是周天无法企及的,她满脑子搞钱,面对室友的高尚情操,她只是笑笑。

    她在学校忙的像头牛,繁重的学业、数不清的社团活动,周天进了学生会。虽然她看起来,绝对不是爱出风头的那种女生,她头发长很多,皮肤重新变白,只是涂支口红,就挑出那么一丢丢的明艳来,周天的漂亮,在迎新舞会上得到证实,几个男生过来搭讪,要微信,她都委婉拒绝了。

    整个大一,在一种新奇和日渐习惯中度过,周天经常带冯天赐去农园食堂吃砂锅,尤其冬天,在氤氲的白汽中两个女生竟然有种回到高中晚自习下课后的错觉。

    冯天赐一不留神就说漏了嘴:“哎,最后一次梁嘉树还请我吃了个烤肠。”

    她说的是最后一次见梁嘉树,那时,天已经很冷,他来学校有事,意外碰到冯天赐,因为是在校门口,她开句玩笑,说你请我吃根烤肠吧,梁嘉树就真的请了她。

    等意识到这个名字不该轻易提起时,已经晚了。她有点尴尬地瞄了一

    眼周天,没想到,周天一脸平静,她的声音,浮动在呼哈的白汽中,摸不到情绪:

    “张孝晨来北京了,这会儿在附近餐馆打工,他想来这租个窗口,我正帮他打听这事儿,到时,你可以让他请你吃饭。”

    冯天赐噗噗笑起来:“哈?他要来你们学校卖烧烤吗?”顺便撩了撩她的卷发,她烫了个头,搞砸了,直接老十岁,不过冯天赐很会自我安慰,跟周天说,她有一次看见某小学高年级戴红领巾的学生放学,感觉摘掉红领巾,那也就是三十多岁的脸,听得周天无语。

    她笑完,望着周天那张美丽镇静的脸,突然发觉,自己除了打扮的比高中洋气些,心性还跟以前差不多,只会傻乐,说话不过脑子。而周天,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几分年轻的妩媚,让人挪不开眼。

    这是大一期间,周天唯一一次听到有人提及梁嘉树。

    暑假的时候,周天跟冯天赐一起一面考驾照,一面勤工俭学。她拿了新生的一个奖项,奖金两万,又自学做视频,在网上搞七夕节表白视频,接了不少单,小赚一笔,不得不承认,她总是能嗅到商机,钱不多,贵在于动脑。

    大二开学没多久,寝室那个河北的女生便没再来上课,据说,是抑郁症。她有个非常普通的名字,张珍珍,父母都是河北某县城的老师。大一时,张珍珍就过得很焦虑,周天开导过她很多次,甚至劝她:

    “我们和北京上海同学的差距,本来就不是一天造成的,真的不用强求一下追上她们,慢慢来。”

    张珍珍受不了这种差距,她每天那么用功,争分夺秒,依然过的像高三生一样,成绩却不如那些整天玩这玩那的同学,她哭着告诉周天:

    “我们学校就我一个,第二名都比我少很多分,你不知道,当时我们全校老师对我期望有多大,往我身上下了多大功夫,都偏着我。可我却读不下去了,周天,我真的好难受,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难道,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只是为了证明我事事

    不如人的吗?”

    她后来不再哭了,话越来越少,周天依旧记得张珍珍滴在自己手背上的泪水,那么烫,又那么凉,泪水早被风干,可女生最终选择了暂时休学。

    得知张珍珍不再来,室友们唏嘘几句,然而,只有周天能体会那个中的悲凉,能来这里的,谁不是曾经的天之骄子呢?有一次,她们去一家企业参访,只有她和张珍珍觉得招待室里的真皮沙发很气派,那两个,根本都没注意到沙发,但当她和张珍珍情不自禁对视的时候,她就知道,两人是一个世界的。只不过,周天懂得伪装,她很克制地控制着神情动作,不像张珍珍,忍不住摸了几下。大家都说,完全看不出周天是穷人家出身。她总是很自律,很有计划地做自己的事,无论做什么,都不露怯。

    她没资格嘲笑张珍珍的迷茫,周天一个人在窗前看远处的夜景,璀璨霓虹,闪烁云霄。无数人的梦想在这里生发,又埋葬。

    一将功成万骨枯。

    她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话。大家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在来之前,一定都觉得天地广阔大有可为,自己将光芒四射地活在这座繁华都市。

    她不是没有过迷茫,只不过,她更清楚怎么消化那些东西,当刚入学面对别人纯正的英语发音,当面对别人一晚上科普量子力学和日本俳句,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周天选择接受,并且思考怎么发挥自己的长处。

    整个大一,周天都在尝试各种各种的比赛和活动。什么英文辩论赛,主持人招募,搞完一遍,大二时把目光投向了社会,她去参加了几次项目路演,先见见世面。

    社团承办了一次酒会,恰巧冯天赐来找她,她好奇,周天便托人搞到一张邀请函。周天跟学姐学了化妆,那学姐很专业,为了学美妆特地自己跑很远报了个班,这东西靠的是多练习,熟能生巧。

    当然,大一的时候,大部分女生都还保留着一张高中学霸脸--纯天然素颜。直到大

    二,部分女生活跃起来,周天第一次自己画整套流程时,也是一言难尽。好在,她底子优秀,简单涂抹,人就特别抢眼。

    楼梯口人很多,冯天赐不停地哇哦,她是来开眼的,毕竟,自己的学校在帝都真的排不上号。不过,看到那些妆容土俗土俗,打扮用力过猛穿什么小礼服的女生时,冯天赐又一脸鄙夷:

    “什么呀,跟你比差远了。”

    周天本来是女主持,后来被莫名换掉,而前面和她搭档的男生,西装革履的和某个领导模样的人侃侃而谈。男生家境优越,撩妹高手,本学院此类男生不在少数,其他院系男生对此深恶痛绝:妹子都让你们泡了,我们怎么办?

    他撩过周天,周天一直有种远超同龄人的早熟,同龄男生,在她看来,通常都是比较幼稚的。比如搭档,他总是自我感觉良好,像只花孔雀,这开开屏,那开开屏,虚荣心大家多少都有点,也真的有人愿者上钩,可落在周天眼里,就只剩一个感觉:

    幼稚无聊。

    “男主持身材不错,感觉他那身西装挺有质感的哈!”冯天赐坐下后,跟周天说悄悄话,周天扭头,看看台上声情并茂的他,低声说,“他家里条件很好,所以,衣服不穿租的,都是自己定制的。”

    冯天赐又哇哦一声,戳戳周天:“你们学校高质量男生不少吧?”

    周天不置可否,微笑反问:“你想干嘛?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吗?”

    冯天赐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人家怎么会看上我?除非我是绝世美女,我这个人,最有自知之明了。”

    周天变得会开玩笑了,这是冯天赐最大的感受,她暗自高兴,每次见周天,都觉得她跟上次好像有点儿不一样,具体说,又讲不出哪里不一样。

    但惟独眼睛没变,周天的眼睛永远是一副清冷明亮的模样。

    这让她的气质在一众人当中尤其扎眼,几乎一眼就能看到,有不少男生追求她,她倒不是一棒子打死,而是和其中几个成了不咸不淡的朋

    友关系。她没有把人当备胎的心,仅仅是觉得,维持一种良性的社交关系,说不定哪天就用得上了。周天一直清楚,自己是个非常现实的人。

    领导也在,学生会主席在上头发言,听得很无聊,怎么好像每个学校的学生会发言都是这种感觉?那种措辞,全国统一?冯天赐开始乱瞄。突然,音响设备出了点问题,两个干事猫着腰穿梭过去解决,现场有了点骚动,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等设备修好,台上开始千篇一律的表演,周天今天负责的是登记工作,她穿了件黑裙子,脖颈线条优美,皮肤雪白,在灯光下晃眼。

    不过这种无所谓的苦差,她态度淡然。

    学生会完全就是个微型社会,大家挤进来,说到底,是受功利心驱动。不过,周天坚信功利心未必是件坏事,如果能正大光明地争,假清高倒大可不必,但现实还是狠狠毒打了她一顿,比如,能力一塌糊涂的已经混到部长。而她,只是个需要救场时才会想到的主持人,没点儿背景,光靠能力想往上爬,哪有那么多坑位等你填呢?

    周天在这呆了一年,除了看部里斗来斗去,做事低效,自己干了点杂活,她真没觉得收获多少。

    她下定决心,等下次选部长时就退出。

    领导们脸上挂着标准社交式笑容,和蔼可亲,不知什么时候先撤的,周天转了下笔,看冯天赐扑到旁边自助餐上,忍不住莞尔。

    “你好像不感兴趣?”耳边传来一句低沉充满磁性的男声,周天回首,对上一双很亮的眼,仔细看,才发觉对方已经不那么年轻了,有细纹,但面部轮廓鲜明,很英俊。

    她见的最多的是同龄男生,因为才大二,还稍带青涩,很显然,这人不是。

    目测三十五岁以上,周天快速做出判断,她善于观察,留心到男人的袖扣、笔挺的西装,以及他修饰很好的发型。

    他声音很好听,与人搭讪,绝对不会引起对方反感。当然,最大原因可能还是他看起来就很像成功人士,有模有样

    。

    周天对他礼貌笑笑,并没说话。

    男人指了指她胸前,周天迟疑低首,原来,工作牌歪了。扶正后,她说了句“谢谢。”

    “贺总,您还没走?”

    周天侧目,已经有个小干事过来招呼他了,那表情,带着不自觉的套近乎,周天收回目光。

    “哦,对了,我刚想起个事儿,”这位被称作“贺总”的男人,很随意地动了下伸在椅背上的手臂,“忘记找你们部长了,你传达也行,就说我缺几个写手,要文笔自然,但又多少了解点儿营销的,看中文系有没有人能接,最好尽快。”

    这明显是给学生会的一个面子。

    周天听到了,她心砰砰直跳,跟一个几乎可以说是陌生人的成熟男人搭话,是个挑战。

    但她不会放弃任何机会,她看的出,对方身份不凡。

    “贺总,冒昧打扰下,”周天脊背挺直,对他微微一笑,把小干事的点头哈腰打断,不卑不亢说,“我可以试试,我虽然不是中文系的,但有过经营公众号写稿子的经历,也略懂营销。”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都比较晚,明天也是晚上更新,周四不更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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