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读过的书都成精了

    2068年的世界满目荒芜。

    路清识走在钢筋堆里，迈两步回三次头，深觉曾经迷恋废土世界观的自己是个傻逼。什么荒凉美，什么大灾难下人性的光辉，真走在半点活气都没的死城里，他的感想如下：

    吓死老子了。

    饿死老子了。

    渴死老子了。

    腰间还有最后一瓶淡水，路清识舔舔嘴唇，干裂的死皮磨得舌头疼。他以壮士断腕的气势拧开瓶盖，却立刻焉了，很没骨气地先舔了一圈瓶盖，才喝一小口下去。

    结果，他更渴了。

    断粮两天，徒步行走，水也快喝完了，路清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到现在的。毕竟在一切陷入混乱之前，他不过是个靠笔杆子吃饭的三流小说家，体力不佳，有颈椎病，□□重度依赖，社交能力低下，放在什么作品里都是率先炮灰的路人甲。

    路清识的确写过几本末世小说，但主角生存技能强悍不代表作者也是贝爷再世。在现实面前，他的想象力是如此贫乏苍白。物理法则失序、天灾人祸、鬼怪横行，小说中会被挑逻辑错误的灾难一起发生，一天之内，路清识所熟知的世界崩塌了。

    转眼半年过去。

    路清识奇迹般地生还，在人烟绝迹的都市废墟中苟活，每天的日常除了翻垃圾堆就是捡垃圾。很不幸地，这个区域里的淡水资源似乎耗尽了。今天是一无所获的第三天。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焦虑起来。夜晚是真正的逢魔时刻。在废墟转角他不会遇到爱，只有各色各样的吃人怪物。而这些鬼怪的共同弱点只有一个－－害怕电。

    但这个街区的供电早就全面崩溃了，路清识眼下有两个选择：折回空无一物的前据点，又或继续冒险前行。

    路清识并不喜欢冒险，但今天他不知道为什么，对谨小慎微的自己感到厌烦。这份谨慎让他幸存至今，但生理心理都濒临极限的此刻，他只想豁出去试试看。

    他固执地在陌生的街区前行，直至最后一丝夕阳沉入地平线后。

    “妈的。”他不敢贸然进入废弃的建筑物，里面很可能是怪物的巢穴。于是他只能在夜色中继续前行，祈祷前方没有美妙的邂逅。

    路清识没有被鬼怪正面袭击的经验，他只目睹过同伴被吞噬。

    因此，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

    不假思索，路清识发足狂奔。

    鬼怪喜欢阴暗狭窄的空间，要找空阔的地方，广场，有没有广场……

    他的运气还没用尽，前方某栋大楼从二层折断，切面与水泥碎屑在日晒雨淋之下，堆出了一个高起的平台。

    路清识抓住钢筋残骸，颤抖着往平台上爬，头也不敢回。

    身后的东西迟疑地停了几秒，忽然气势大作，再次飞扑过来。

    路清识大脑几乎当机，身体却活动到极限，一蹦便踏上了实地。

    而后，他看见了不可思议的光景：

    灰色的废墟堆上，一个少女席地而坐，循声看过来。

    “危险！”路清识大喊。

    少女将齐耳短发向后一拢，慢吞吞地起身，先拍了拍裙摆上的碎屑，才向路清识走来。

    “下面有怪物！你快跑！”

    “嗯，我知道。”少女直视路清识身后的黑暗，忽然双掌合拢又分开，宛如打开了一本隐形的书籍。她清晰地念：“这一病例已经了结。戴弗医生自由了。”

    菲茨杰拉德的《夜色温柔》？

    路清识甩甩头，要拉着少女逃走，却动弹不得。

    少女的掌心现出一团光，化作书籍的形状，纸页翻飞。而后，整本书也变形拉长，一个人影从书页中跳出来。

    那是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头戴西方电影里的小礼帽。他站定抬臂，扣动指间□□扳机。耀目的光铺天盖地地洒落，夜晚一瞬有如白昼。

    路清识眯着眼睛回头，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被强光吞没了。

    “先生，您没事吧？”开枪的青年走过来，彬彬有礼地发问。

    “啊，诶，哦，我，我没事……”路清识看了看对方发光的脸孔，又向异常平静的少女看去，完全摸不清状况，“那个……”

    少女走过来，一本正经：“如你所见，我是个异能者，可以召唤精灵与鬼怪战斗。但我们的存在是秘密中的秘密，你真是不走运，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路清识整个人都是懵的：“哦……诶？啊？啊！你……你要把我灭口？”

    少女瞪大双眼，突然噗嗤笑了：“抱歉，抱歉，我开玩笑的。”她有点不好意思，指尖绕着头发转了好几圈，才勉勉强强地向路清识伸手：

    “我叫笃笃，是个搜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