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再遇钟寒
因为打定主意要避开钟寒,所以得知沈母要往后山去时,沈思立简直想尽了脱身之法——钟寒所在的那个院子就在后山。
他问沈母:“母亲要不要进观上一炷香?”
“这儿香火旺盛,颇为灵验,既然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许个愿。”
沈母摇摇头说:“不用了,我既无所求,也不信教,心不诚,去上香反倒是亵渎神明。”
“听说后山的枫叶红得似火,实乃一景,秋日里许多人都来观赏,所以今日特地带你来看看。”
她意有所指道:“听说今日太傅的孙女梁浅也来了,这会子说不定正在后山赏枫叶,你可要陪母亲去看看?”
沈思立:我的母亲大人啊,您不说我也知道她在后山。
可她那是来赏枫叶的吗?她是赏人来的。
得知梁浅来了,沈思立更敢断定钟寒就在后山,于是他同沈母商量道:“儿子想去观里看看。”
他磨人的功夫一流,沈母终于还是应了。
她调侃道:“这清尘观求姻缘最灵验,看来是长大了、有了爱慕之人,去许个愿也好。”
“不过要母亲说啊,求神不如求己,与其上香,不如同母亲一起去后山看看。”
祁朝民风开放,没什么男女大防。
尤其是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还有长辈在场,见一见并不碍事。
沈思立推脱道:“儿子先去观里逛逛,回头再说去后山的事吧。”
他又叮嘱随行的奴仆照顾好沈母,这才与沈母分开独自去上香。
正殿里有几尊神像,沈思立一尊也认不出来。
沈母不信教,沈思立受她影响对这些不甚了解,所以不知道这个求姻缘灵验的道观里,到底能不能求点别的。
祁朝的历史比较奇怪,宗教也很奇怪。
传说古时大陆一片混乱,只有很小的部落没有国度,祁家先祖开国有神仙襄助,这才天下一统,子民安泰。
祁朝自开国到现在,一直都是祁家人掌握着天下,从未出现过王朝覆灭的情况。
周边虽有小国,但实在太小构不成威胁。
沈思立听说,那些小国是当年故意留下的,说是没有外患必有内忧——祁家先祖怕没有这些小国环伺,祁朝终将会走向分裂。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而已。
从来没有什么证据说明世上有神。
沈思立在正殿找了尊神像跪,点了香作了揖。
他重活一次,多多少少有些相信鬼神之说,只是不知救他的是不是神?是哪路神?
他在心里默念:“今日只能这样笼统一拜,还望海涵,如您还愿助我,我只求一家安康长乐。”
念罢,他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起身往回走时,突然被一个婉转动听的声音叫住。
“好巧,沈公子也信这位?”
沈思立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说话的人,顿时愣住了。
叫他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傅孙女梁浅。
梁浅手里还拿着香,他刚刚磕头的时候,梁浅站在他右后方,似乎也要拜这位神仙。
沈思立尴尬道:“我其实不知道这是谁,只是走到这里心有所感,便拜了。”
梁浅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愣之后言笑晏晏地回道:“既是如此,那便是有缘。我对这位神仙颇为了解,若沈公子不介意,我倒愿意为沈公子解说一番。”
沈思立其实不想和她多有交集,但此时拒绝,好像有点落人面子。
于是他便站在旁边,等梁浅上完香。
梁浅对这儿还挺熟悉,上完香,她便领着沈思立往外走。
大殿里人来人往,不是适合说法的地方,梁浅领着他往僻静些的地方去,边走边解释道:“传说这位神仙颇通药理,开国时救死扶伤,飞升后便成了保佑人安康的神仙。”
沈思立呆呆道:“啊,那我算是没拜错。”
她被沈思立有些呆愣的样子逗笑,语气温和又柔软地说:“这位神仙并不像其他神仙一样威名赫赫,这观里又是管姻缘的为主位,平时她的神像前颇为冷清。”
“不知沈公子可有听说过,我幼时遭难,病了许久,后来好了,与她颇有些渊源。”
“我贸然来搭话,实在唐突,概是因为沈公子会来拜她令我惊讶,还望沈公子海涵。”
然后她说,“沈公子看起来……是个难得的直率人呢。”
她这样,搞得沈思立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其实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听过梁浅的名声,从没有谁说她不好的话,她就完美得让心存嫉妒的人都挑不出错来。
上辈子他与梁浅交集不多,偶尔打个照面,梁浅总是是笑得春风拂面,对他以礼相待。
即使他是个夺人所爱的恶毒小人,即使他曾和梁浅订婚又悔婚。
他悔婚后,京城有段时间风言风语很多,说沈思立这样的人都看不上梁浅,那梁浅定然没有传闻中那般好。
之后好像再也没有上太傅府提亲的人。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害了梁浅,但梁浅从未对他做过不好的事、说过不好的话。
或许梁浅也是恨他的,但是教养极好,从不表现出来。
上辈子他自顾不暇,没多久就入狱了,那时他太自私,从没想过为他人考虑。
重来一次,他突然意识到他做了多大的错事。
坏一个女儿家的名节,这可是天大的事。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了。
听母亲说,昨日她只是向皇后娘娘提了,皇后娘娘也只是口头答应下。
婚还没赐,事情还没定下来,更没有传开。
只要和母亲说清楚他对梁浅并无情愫,他就能阻止上一世的情况发生。
心里想着事,他连梁浅说什么、两人都到了哪儿都没注意。
回过神来,两人已经到了极僻静的一处地方了。
他连忙向梁浅告辞:“我今日同母亲来的,答应了上完香去找她,先告辞了。”
梁浅笑道:“我今日也约了人,不知不觉竟领着你朝这个方向来了。”
“此处僻静,怕是不好找路,不知令堂在何处,我送你。”
听到这话,沈思立心里咯噔一下。
尤其梁浅说约了人——她没到,她约的人会不会出来找她?
前方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就是那种脚踩在落叶上的声音,沙沙沙的声音落进沈思立耳朵里,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僵硬地看向声音源头……
怕什么来什么,那就是钟寒!
梁浅冲钟寒道:“我出来也没多一会儿吧,怎么还来接我了。”
话里透露出亲密,梁浅毫不掩饰她与钟寒的熟稔,甚至有点像宣誓主权。
沈思立暗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然后他就看见钟寒脸黑得能滴出水来。
钟寒沉声回道:“我不放心。”
沈思立早就知道他们之间有事儿,所以表现得并不惊讶,此时只觉得尴尬,还有一点点生气。
他不就是同梁浅一起走了两步?钟寒至于这个表情吗?
可以负责任地说,他上辈子要挟钟寒的时候钟寒脸色都没这么难看。
偏偏梁浅好像感觉不到似的,还对钟寒说:“不小心把他领到这儿来了,他怕是找不到出去的路呢。”
“我对这儿熟,我先送送他吧。”
沈思立、钟寒:“不用!”
两声拒绝同时响起,梁浅表情没有变化,倒是沈思立尴尬不已。
既然不打算招惹钟寒,他自然也不打算和梁浅产生太多交集,这地方也不像是特别偏僻,他觉得自己能走出去。
钟寒盯着他,脸色不好地对梁浅说:“你回院子里等我,我把他送出去。”
沈思立看着钟寒黑如锅底的脸,又看了看这个无人经过的丛林深处。
他想,只是和梁浅走了一段,钟寒应该不至于把他刀了吧。
此时钟寒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已经走到他身边准备带他走了。
梁浅突然又喊了他一声:“沈公子,今日的事,还望你能保密。”
“你知道的,钟寒是献王伴读,我是太傅孙女。派系不同,我们见面的事传出去了,可是会死人的。”
沈思立突然之间就想明白了。
怪不得他俩交往颇多却没传出婚讯,原来有这层原因。
本来就是对苦命鸳鸯了,还碰上了他这么个卑鄙小人。
上辈子梁浅真是倒大霉了。
他一脸认真地向梁浅保证道:“放心,我一定不会说的。”
他想:回去后婚事也得赶紧解决,那么好的人,不能害了一次又害第二次。
梁浅得到他的答案感激地笑了笑。
但转过身,那个笑容完全变了味道。
真是蠢呢……沈公子。
好像完全没察觉她是故意引他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