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纸人影帝17
门外是一只同样猩红的眼睛。
带着巨大的恶意, 仿佛早早等在那里。
故意等待江鸣川的窥探。
江鸣川双眼刺痛,鲜血从眼中流出,卫生间蜿蜒一地。他想起身, 双腿毫无知觉,被困锁在轮椅中,不得解脱。
他始终能听到说话声,具体在说什么,他听不清楚。只知道那是白羽的声音。白羽在和其他男人说话, 在他们的卧室里…
“季白, 你在吗?”燕浮生等在楼下,颇为焦急。
一楼的大门敞开, 他想上去, 根本无法上楼,只能遥遥看着二楼所在的方向。
他和季白一起拍戏, 忽然来到这里。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 竟然出现在自己的住处。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间好像也对不上。
这个时候电影还没开始拍摄。
他为什么会突然回到家里?
他下意识想到和他一起拍戏的季白, 暂时没有途径能联系上对方,只好找到宋白羽的住处。
他好像来过这里,对这里的路分外熟悉。
具体是什么时候来的, 却完全想不起来。
来到这个地方之后, 他好像丢失了一段记忆。中间发生过什么事,他全无印象。
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季白,带他离开这里。
这里不能久留。
燕浮生望着楼梯,有种本能直觉。
季白就在那里。
“你来了。”燕浮生听见身后有人开口。
他转身, 季白就站在他身后, 神色高傲, 略一蹙眉。
“你是谁?”燕浮生看着那个与季白长得一样的人。
他看着对方的脸,明明是熟悉的五官,越看越觉得陌生,好像变换成了另一张脸。又变成许许多多张脸,每一张脸,他好像都见过。
“宋白羽。”燕浮生终于喊出这个名字。
对方笑了笑,然而眼中毫无温度。
“你还是没放弃。”宋白羽看着燕浮生,两人眼中都没有多少暧昧情绪。
燕浮生仍然觉得宋白羽对自己来说很重要。
宋白羽对燕浮生的感觉过于复杂,最终变成冷漠。
“为什么?”燕浮生问。他好像困在无法解开的轮回里,一次又一次经历相同的事。这一刻,他清晰意识到问题所在,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变了模样,从宽阔的天地变成一个囚笼。
“你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去找。”宋白羽一步步上楼,将燕浮生抛在身后。
“宋白羽……”燕浮生推着轮椅,无力追赶,他努力回忆关于对方的一切,最终什么也没想起来。
他甚至已经分不清楚,宋白羽究竟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还是他剧本里的人物。
他想不起这个剧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但他知道,拍完这部戏是他一定要做的事。
“宋白羽,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燕浮生下意识问。
正在上楼的宋白羽忽然笑了,他居高临下看着燕浮生,表情温和了一瞬:“把电影好好拍完。”
“我知道了。”燕浮生还没说完,一股强大的斥力将他带出这里,同样被带走的,还有二楼房间里的季凌微。
“……”宋白羽看着二楼的房门,最终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有厌恶、有排斥,还有一点怅然。
如果爱会带来毁灭,那不是爱。
即使是怪物也知道小心翼翼对待他的伴侣。
有的人却不会。
“你没事吧?”燕浮生关切地看着身侧的季白,见他眼尾泛红,最终在人群中寻找一圈,视线锁定吴医生。
“没事。”季凌微的确没什么事,只是被小触手圈住蹭了蹭,好在他的衣服还在,不然也社死了。
“脸这么红,是不是感冒了?”燕浮生问。
“没有。”季凌微示意燕浮生一起看录像。
这次录像很零散,被分割成一段一段。
有江鸣川带着季凌微看新家,为他介绍的画面。也有江鸣川发现“宋白羽”和其他男人来往,暴怒发疯的画面。
床上的激情戏镜头,只能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按住“宋白羽”亲,没拍到具体长相。
只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握住季凌微的手腕,直接扣在床上,床单越来越皱,再没有太多具体的亲密情节,却给人无限遐想的余地。
“那是谁?”燕浮生迷惑。
“临时来客串的……”季凌微解释。
“等会去我房间。”燕浮生有很多想法,想和季白商量,包括那个诡异的世界,还有自动变化的剧本。
“好。”季凌微点头。
剧组其他工作人员:盯jpg
燕导演和季影帝绝对有点什么。
吴医生若有所思,好像冥婚那个副本也是这样,季白也和京墨形影不离。难道每个副本,他都能和本土居民迅速建立友好的社交关系?或许这就是大佬吧。
“还拍吗?”老刘不太明白,有些疑惑。
“下午拍江鸣川的戏份,晚上拍夏清声。”
燕浮生想尽快把现有戏份拍完,一旦意识到自己的异常,没有人比他更迫切。只有拍到惊情一夜部分,才能看到真相。
“燕导,这是不是太快了,您不要休息一下吗?”江鸣川本来在旁边看戏,突然听到这个噩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不用休息,你们好好准备。”燕浮生带着摄影机一起离开。
季凌微也跟上去,随意环视一圈,其他人都表情茫然。
他们忍不住去看燕浮生,又看看季凌微,很想跟上来,仍然没胆。
只有宁澈在想,燕浮生是不是进入了电影世界,他们又在电影世界里知道了什么秘密?
然而他无法得知详况,就算去问也问不出什么。宁澈只能寄希望于最后的惊情一夜部分能揭开真相,到那个时候,他还要出场的。
“你也进去了吗?”燕浮生问。
“嗯。”季凌微点头。
“我看到了宋白羽。”
“他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写出来的人物?”
燕浮生有些疑惑,以前他只将季白饰演的主角看成宋白羽,这次见过本人之后,才意识到那种差别。
宋白羽眼里只有一片死寂,还有极深的恶意,但季白的眼睛是澄净温和的。
“宋白羽应该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你看到的宋白羽,也许是写出来的。”
季凌微看向手里的剧本,不出意外,剧本又有改动,多了一段江鸣川暴怒的剧情描写。
电影世界里的恶鬼,很有可能来自这个剧本。
他们究竟是天然存在,还是因剧本而诞生?
或许二者兼有,这是一个谜。
“把戏拍完,就能结束这一切。”
燕浮生神色有些迷茫。
“燕导,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腿是怎么断的?”
季凌微问。
“……”燕浮生摇头。
“可以直接把剧本里的男配写死吗?”
季凌微想,如果能用修改剧本的方式削弱恶鬼的战斗力,会方便很多。
“我不能大幅度改变剧本。”燕浮生能改的范围有限。这个剧本的框架已经固定了,只能动它的血肉,不能动它的筋骨。
“有没有想过,在剧本里面多加一个人物?”
季影帝提议。
“你可以写一个角色叫燕浮生,与宋白羽是好友,多加一段剧情,然后直接拍摄这段剧情,我们应该能再次进入电影世界,查清真相。”
“我试试。”燕浮生打开电脑,修改《惊情一夜》文档。他新增剧情,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才写了两段话,上面的字就一个一个消失。他用手写的方式,直接修改打印好的剧本,也无法将自己添加在电影剧本里。
季凌微想,或许燕浮生是特别的。
之前小巷子里的那一段也没有出现在剧本中。
宋白羽曾救过他。
“不能修改了。”燕浮生皱眉。
季凌微:“那试试把魏名扬写成植物人?”
燕浮生再次修改剧本,这次也失败了。
还接了一个电话。
“燕导,魏名扬醒了。”
“就是精神不太好,总说自己拍摄的时候看到了怪物。”
“让吴医生再给他治治脑袋。”燕浮生交代一句,挂断电话。
“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燕浮生揉了揉眉心。
“我也许不该拍摄这部电影。”
“事已至此,我一定要将它拍完。”
他已经将拍摄过程重复了无数次,一切在结尾那一夜戛然而止,那些演员都消失了。
然后他又有了新的演员、继续拍摄。
季凌微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燕浮生应该不是恶鬼。他是一个深陷泥潭时、还能不愿拖累救助者的好人。
但有时候好人出发点是好的,也会带来恐怖的恶果。
“快的话,今天晚上就能拍惊情一夜部分。”
季凌微已经大致理清脉络,对真相同样迫切。
“嗯。”燕浮生点头。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问。
“没有。”季凌微已经平复下来。
“你们来自什么地方?”燕浮生那双轮廓极美的眼睛,第一次露出如此清晰的困惑神色。
“也许是噩梦吧。”季凌微想。
但对有的人来说,或许是美梦。
“都是一场梦吗……”燕浮生眉头紧皱,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最终揉了揉太阳穴,“希望早点到醒来的那一刻。”
“拍摄的时候注意安全,那个世界有真实存在的宋白羽,应该也有其他人。”燕浮生道。
“好。”季凌微点头。
下午开始拍江鸣川部分。
剧本里的激情戏部分已经拍完了,并发生了变化。
江鸣川只有初遇、相恋情节。
也就是因画结缘、然后相爱的片段。
江鸣川看着季白,压力颇大。
“季老师,多多关照。”他勉强露出一个笑。
季凌微略一点头,他对拍摄过程已经轻车熟路,一点也不紧张。在开始拍摄的一瞬,熟悉的感觉出现,他再次进入电影世界,江鸣川同样如此。
这次是画展部分的剧情。
那幅画上的路,是季凌微和“魏名扬”上学的路,他们也在这里吃馄饨。
夕阳瑰丽无比,倒映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之中,色彩绚烂,带着绽放的生机,还有些温暖和怅然。
“要去看看那条路吗?”季凌微提议。
“好啊。”江鸣川侧头看向季凌微,眼中笑意阴冷。
周围瞬间一片漆黑,整个美术馆空无一人,灯光黯淡,身侧坐着轮椅的江鸣川双眼骤然变得猩红。
“杀了他——”
“再不动手,后患无穷。”江鸣川语气阴鸷,还有些怨毒。他变得现在这个样子,与季白脱不开关系。
一双僵冷的手突然从身后出现,扼住季凌微的咽喉。
那双手太冷,指腹还有茧,死死收紧。
是弹奏乐器才会产生的茧,尤其明显。
阴冷的力量从脖颈涌入身体中,仿佛要冻结灵魂。
季凌微握紧匕首,猛然刺入身后的人腹中。
匕首陡然振奋起来,没来得及汲取多少负面能量,对方就消失了。
江鸣川看见这一幕,略有些失望,低声骂了声废物,嘴角却勾起诡异的笑:“没有人能逃过。”
季凌微正要抬手,将匕首刺入江鸣川的心口。
美术馆重新亮起来。
季凌微在那瞬间收起匕首,江鸣川还坐在轮椅上:“什么时候去,你决定就好。”
说完,江鸣川又看了季凌微一眼,眼神落在他脖颈位置。
怎么会有红痕,好像刚刚都没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痕迹?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才弄出来的痕迹。
太奇怪了。
“就现在。”季凌微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剧组那个江鸣川,要是一刀下去,他可能就要崩人设了。
当然,也未必会崩。
主要看宋白羽。
如果宋白羽迫切想用他的身体出现在外界,他只要行差踏错一点,就会崩人设。
如果宋白羽不着急,就会一直给他放水。
江鸣川很想和季影帝说点别的什么,又担心眼睛这个人不是季影帝,而是宋白羽。他不敢说错一个字,兢兢业业按照剧本里写的扮演。
“原来是这条路啊,难怪我觉得有些熟悉……”江鸣川继续背台词。
“这是我们辉源地产拍下的地,以后应该会开发成别墅群,这边小区都会拆迁。”
“你家以前是在这里吗?如果舍不得,可以多坐一会儿。”
“好。”季凌微找了一处干净的石阶坐下。
江鸣川继续背台词:
“最开始的时候,我连一碗馄饨都买不起,只能告诉老板钱不够。老板人好,给我端了最大的一碗。”
“他说只要年轻,就有无限可能。”
“以后说不定我能把他的摊子都买下来……”
“我想,如果能再遇,我可以投资,让他开店。”
“可惜他没在这边摆摊了。”
江鸣川有些怅然。
“应该是去了别的地方,这里是老城区,能搬的都搬走了。”季凌微又与他说了几句怀旧伤今的话。
就像和宁澈恋爱那样,他与江鸣川在电影世界开始拍摄恋爱戏份,玩追求与被追求的游戏。
但季凌微和江鸣川在吃烛光晚餐的时候,一节小触手缠住他的脚腕。
季凌微推着江鸣川的轮椅,在江边散步的时候,路突然变得坎坷起来,江鸣川把轮椅坐出了过山车一样的体验。
如果是晚上,季凌微睡得香沉,被窝里面总会滚出几只小触手,同样睡得晕晕乎乎的,看起来十分满足。
有时候,江鸣川会被取代。
在季凌微靠近的时候,突然去挖他的心脏。
有时候,路上的车会向季凌微撞过来。
还有瞄准他脑袋的高空抛物、夜里失去井盖的下水道口……
全世界好像都对他有森然恶意,想要他的命。
季凌微大多数时候能及时闪避,并且反制对方,还能给匕首薅一点能量。看出季凌微不好对付,江鸣川渐渐收敛。
季凌微顺便留意江鸣川的私密文档,试图找到证据。江鸣川上位太快,不择手段,或多或少留下了一些把柄。
老小区很快就被拆除,包括那条路。
那幅画被江鸣川高价拍下,放在自己的办公室。
就像许多谈恋爱的人一样,每天他都会和季凌微说点日常小事,比如——
江鸣川:“今天有个员工过来送文件,看到你画的画,看了好半天。”
季凌微:“是吗?”
江鸣川:“他还问我画画的人是谁,想购买其他的画。”
季凌微:“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是我男朋友。”
“小魏当时吓了一跳。”
江鸣川笑道。
“魏名扬?”季凌微反问。
“……”江鸣川一下子清醒过来。
魏名扬应该才从医务室苏醒吧?
这个时候还在打点滴,根本就没有来拍摄现场。
他公司最近展露头角的那个新员工,胸牌上好像就是这个名字。这个魏名扬,和外面剧组的是同一个吗?
江鸣川回忆小魏的长相,一片模糊。
细思极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