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代表我来爱你
半沦陷的北境之城, 原先还算安康的生活如今被虫族的入侵彻底打乱。
当蒲岩武带领着自由军团赶来时,无数建筑已成断壁残垣,被虫族入侵的人类城市, 如今已经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这是一种比侵略和扩张更让人愤怒痛恨的事情。
虫族在宇宙中的入侵史, 至今虫学家也没研究透彻。
它们并不需要吞噬太多的食物或血液, 虽然体型庞大但和知了有一定的相似性,可以汲取土壤和植物中的养分赖以生存。
但即便如此, 只要看到活物,无论什么种类、是草木还是动物它们都会残忍撕裂;
每每经过一处地方,都会将其变成一座死亡之城。
m-42就是最好的例子。
整颗腐败溃烂的星球上,土地被虫子蛀地又薄又空, 放眼望去没有一丁点绿色、没有水源更没有升级,空气中飘荡着虫子的排泄物。
自从千年之前第一批虫子踏足帝国星系,给当时毫无防备的人类带来了灭顶重创。
活下来的先辈们自此都投身于抗击虫族的事业中,从一开始被动地躲避逃亡, 到现在主动狙击追杀, 一直在不断进步。
现如今帝星百分之八十的地区,都可以称得上是很安全的地带。
但饶是如此,虫族还是会进攻, 帝国的人民们还是要生活在危险的阴影之下。
看着曾经的城池沦为废土,再度往城镇里走时,甚至还能时不时看到一些血腥的景象。
每一个单兵的心中都燃烧着一团熊熊怒火。
他们想把这些虫子,永永远远地消灭!一只不剩!
就在这时, 几个分散出去的队伍深入探测回来, 陆陆续续将几个方向的大致情况说明。
而投放到各处的红外扫描仪也开始向着四面八方行动,扩散收集着整个城镇的信息。
待几个队伍陆陆续续回来后,蒲岩武看了眼怀表, “还有哪边的没来?”
身旁的心腹刚要说话,忽然远处的拐角处出来一个小队,不正是黎止一行人
。
打头的一袭银白色的机甲极其显眼,极致的速度几乎能在光下撩起一片银光;
其身后紧随其后的是一架跑动起来蹦蹦跳跳的拟态全械型机甲,以及一个扛着东西还能跑的飞快的突击者。
三人速度最快,再之后便是一群掠过的中小型机甲,形态各异都围绕着前方的银光环绕。
直到他们快到原点,后头队伍里的其他人在堪堪追了过来。
城镇的东南方,是黎止带领的新兵小队负责的,探查和安插扫描仪也是她直接带队;
除了秦望生外,敖柔和利瓦森都跟着去了。
因为秦小殿下并不是单兵系,而是操纵系,凭借他这个身体素质是绝对追不上黎止等人的全力冲刺。
但饶是如此,他的存在感也并不低。
黎止刚刚停住,带起的阵阵风卷在脚下扬起细小的尘土,身后一圈形态各异的机甲像是一群熙熙攘攘的小朋友,围着她不停地转。
这些机甲群的操纵者都是秦望生,每一个小东西都是他安插的眼睛,也是他陪伴黎止、时刻把握动向的方式。
而其中几个更是非常地拟人化,前头的猛然停下来,后面的没刹住脚一头撞了上去,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而后几个有手有脚类人形态的机甲便在半空中扭打起来,圆盘形的也不甘示弱,直接一头扎了进去。
不少自由军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冷酷、帅气、一袭银色破尘号仿若超人的黎止微微垂眸,一双金色的眼瞳看不出喜怒,半晌她伸出手,将身边打打闹闹的小机甲都拦在了怀里,声音依旧平稳得不行。
“抱歉,路上遇到了点事情,耽搁了一小会儿。”
被她揽住后,一群打打闹闹的小东西顿时安静下来。
其中一个光屏上冒出一串粉红的噗通噗通跳的爱心,像小狗勾一样开始贴贴蹭蹭;
还有的直接踩着她的手臂往她怀里拱。
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完全和它们的制作以及编程者一模一样,让人好生无语。
周
长庆几人看着,嘴角微微抽搐。
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对周长庆道:“平时看着这位黎止将军怪冷的,看不出来啊,还挺有情趣的……”
跑动时动静很大像是在蹦跳的全械型机甲停滞在一旁,舱门打开后从中跳出的是敖柔,一眼就看到了这幅画面,被狠狠萌住了。
没有什么比‘包容你的胡闹’更温柔、更好磕了吧!
而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单兵,便是利瓦森了。
直到凑近了,众人才发现他肩上像扛麻袋一样扛着的竟然是个人,此时被他放在了地上。
利瓦森:“不好意思,路上可能跑得有点急……”
满头满脸都是汗和泪的男人浑身脏兮兮的,但能够在这种被虫族吞噬的城市得以存活,已经算是万幸了。
他刚刚被放下,胃里还因为极速的颠簸不断翻涌,脸如菜色又青又白。
等他呕得差不多了,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扭头向后看去,在看到那一抹银光后骤然送了口气。
随便蹭了蹭嘴巴,男人满脸狼狈跌跌撞撞地朝着黎止走去,不算干净的手想抓住黎止的手臂;
但猛然看到对方干净得一尘不染甚至在反光的机甲后,又猛地收了回去,生怕自己的手染脏了对方的机甲。
他期期艾艾,脸上尽是哀求和扭曲,又双手合十朝着周围一圈自由军拜了又拜。
“恩公,长官们,求求你们去救救我的女儿,她才九岁……”
说着,男人就要跪倒在地。
他本以为自己的命运就要结束在那个逼仄可怖的巷子里,像妻子一样被虫子开膛破腹;
但直到一袭银光的单兵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将那巨大的虫子斩断,他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一只有力的手臂猛然伸出,也不嫌脏就这么托住了他湿漉漉的袖口。
只一只手,就能稳稳托住男人整个身体的力量,将他提了起来。
隔着破尘号,他只能看到恩公的一双眼睛,是赤金色的,像太阳一样耀眼而
遥不可及;
看着自己的时候一股平静而有力的力量缓缓抚平他惊慌不安的内心。
黎止声音平稳,“你女儿长什么样子?在哪里和你走丢的?”
后头的周长庆神情有些诧异,难道她还真打算给这个男人找闺女?
现在整个城镇都是虫子,遍布各个角落,要真是像这个男人说的他女儿才九岁,虽然很残忍,但下场定然是早被虫子啃噬了。
男人眼中爆发出一股光亮,颠三倒四地说。
黎止听明白了他是在虫潮爆发时和妻女一同跟着驻扎军,朝着最后的避难所方向跑去。
但跑的途中,前面的人被突然冒出的虫子吓得摔倒,瞬间慌乱的人流冲散了他们一家人。
女儿被人流带着往前,但他们夫妻二人却彻底和驻扎军走散。
“她穿了一件黄色的小袄子,扎了、扎了一对羊角辫,走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小熊……”
听到这儿,她心中有数了,同时也松了口气。
如果小姑娘运气好的话,应该是被驻扎军的人带往了最后的避难所;
若是运气不好,估计在前往避难所的途中,也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隔着一层护目镜,黎止看着男人狼狈的面孔,目光很沉,“你放心,如果这一路上我看到你的女儿,一定会带她回来——当然,是在她安好的情况下。”
男人猛地低了头,眼泪又不断溢出,呜咽道:“我明白……谢谢您。”
很快,自由军中的人便将男人送到了境外的安全之地,而剩下的人开始分工行动。
敖柔看了看黎止,试探性地问道:“学姐,你认识那个男人么?”
不认识,黎止微微摇头。
她只是在看到那个满脸泪水祈求别人去找一找自己闺女的男人时,猛然想到了自己的老爹。
黎止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黎长峰了,但在那一刻她依稀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被老爹抱在怀里,问她如果虫子打进来了怎么办?
她爹用最凶狠的语气阴森道:“
要是敢动我的宝贝女儿、我的家人,老子把它们的窝都炸飞了!”
身边环绕的小机甲们似是察觉到了她低沉的情绪,纷纷围了上来,蹭着她试图让她快乐一点。
黎止看着拱来拱去的小东西们,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她曲起手指,轻轻一弹将其中一个弹飞出去,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圈;
‘欺负’完傻乎乎只用编程写出的机甲,她哼笑道:“你主人给你做的编程倒有意思,怎么这么好欺负?”
被弹飞的小东西晕晕乎乎,根本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按照自己的编程,又软乎乎贴了上去;
就像秦望生这个人一样,永远不会生黎止的气,永远围着她转圈圈。
透过一层屏幕,秦望生在战地后方看着黎止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机甲,眼神深邃而神情。
因为操纵系实在不适合上最前线的战区,而他本身暴露的护甲师身份虽然让他顺利进入了自由军团,但同时也被人像易碎的玻璃一般小心翼翼地供着。
所以他只能让自己手下做出来的死物,代替自己去爱黎止。
但这一刻,他竟然羡慕起了那些憨头憨脑的死物。
抱紧双膝时,秦望生的脑海中冒出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
如果他是机甲,阿止是不是也会毫无忌惮地拥抱我、抚摸我了?
……
队伍里有一个护甲师的好处,在这场救援行动中充分体现。
秦望生提供的那些小而精密的微型探测器,只要把它们分散在城市各个方向的角落,它们就能自己沿着设定好的轨道往各个犄角旮旯里钻。
就算有雄虫发现了它们移动的踪迹,它们也能无比灵活地钻入虫子挤不进去的死角。
很快,深入到城市的探测器们相互连接,一个覆盖着整个城镇的精密图便显现在每一个单兵的终端上。
上面不仅标注了大概的建筑设施,甚至能将整个城市中的雄虫分布精准到百分之八十以上。
而除却最后还未沦陷的避难所,图上少数几个红点则精准
标注了分散在城市角落中的幸存者的踪迹。
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若是早有这种手段,至少能避免半成以上的冲突,单兵可以提前做好准备而不是被不知道在哪里跳出来的虫子打个措手不及,甚至还能主动去绞杀虫子。
激动之余,蒲岩武立即下令,再次派出了数个小队,按照精密图上的红点所在让他们将人救出来;
剩下的单兵,则是直接按照较为安全的道路往避难所去。
靠着秦望生的图纸,大部队避开了虫灾最严重的路线。
虽然路上也有火拼,但几乎做到了无伤亡,一时间人心振奋。
作为包抄过去的小队,黎止带领着新兵团在东南方开了一个切口,不断深入;
与此同时,其余的自由军也分为几股势力不断深入。
直到看到避难所显示的地标之处,众人才意识到整个城市中大部分的虫子在哪里。
都聚集在避难所的外面,不断试图攻进去。
自由军敢到的时候,因为里面的弹/药实在枯竭,没有了武器的震慑,外面的虫子不断往里挤、啃噬着建筑的墙和地基。
甚至有雄虫聪明到直接在墙根蛀洞,试图挖空墙根从地下钻进去,看得人头皮发麻。
人类和虫族的争斗,之所以能够慢慢占据上风,就是因为绝大多数的虫子智商都很低。
虽然它们的繁衍能力强,但没有过多的思考能力,相对还算好对付。
这千年多的时光,两族都在相互试探。
可若是有智慧的高级雄虫、甚至是虫母下达命令,进行有组织的、有目的的袭击,定然会打破这样的僵局。
就在几批自由军刚刚杀入避难所的外围,前方忽然爆发出阵阵骚动。
有在天际远远飞行着的机甲拍摄到了里面的一点情况,传递到外围的蒲岩武手中后,他神情骤变。
下一刻,包括黎止在内的几个方向小队的队长耳麦中,都响起了后方指挥官严肃和紧张的声音:
“不能再等了,避难所被虫子
破开了一个角落,现在直接冲进去!”
黎止神色一凛,看着前方密密麻麻流动的黑幕,猛然提高了声音向着身后人数不少的新兵团呵道:
“记住我来时说的话,还有刚刚怎么布置的,现在直接开始行动!”
后方的新兵们都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模的虫潮,那里有不怕的,但他们感受着队伍中如火焰般不断蒸腾的斗意,很快心中的狠劲儿便超过了惧意。
看着身后的新兵有条不紊地按照原计划分割虫潮,如数把利剑插入虫潮的之中,黎止也心神激荡。
她很清楚,对抗虫族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更不可能有人能凭借一己之力将虫族掀翻。
真正能够对抗虫族的,是无数星际人组成的团结而强大的军团,是他们用力量和血肉打通了一条光明大道。
胜利是属于所有人的,这是更古不变的道理。
由于黎止实力更为强悍,而能和她互补、且能跟上她步伐的敖柔和利瓦森就成了她重要的队友。
靠着在秋招赛事中磨练出来的默契,三人一个远程发射吸引注意,另外两人如尖刀一般冲在最前面,搅乱了虫族如潮水的分布。
雄虫被冲散后,后方的新兵团的士兵们按照三兵一体的互补方式,开始围剿分散的虫。
在黎止几人附近的单兵小队,更是担负起了清楚周围零散想要偷袭的雄虫的责任,给他们提供一个尽量安全的直入环境。
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引起了堵在避难所四周的雄虫的注意,顿时铺天盖地的虫子振翅而飞,朝着新兵团的方向猛然扑来。
就算是黎止,都觉得有些吃力,更何况是身后那些新兵。
就在她举起双刀、身后的敖柔和利瓦森以及许多新兵们,都彻底激活高武形态,准备拼一把时,一群叮当乱飞的小型机甲忽然从黎止的身后绕来出来。
惊愕中,众人看着那些小东西就这么撞入虫潮中。
耳麦中响起来秦望生的声音,黎止瞳孔一缩,当即吼道:“都往后
退!”
虽然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对黎止的绝对信任,让他们毫不犹豫地向后退去。
身前的虫潮见状追得更加凶猛。
青年的声音甚至还有些温柔,但却让人灵魂战栗。
“三、二、一……”
最后一道声音落下,骤然炸开的火光带起了一连串的爆破声,响彻了整个城镇。
无数狰狞的雄虫都在这一瞬间被火光吞噬、炸成了两瓣。
作为这个队伍的一员,秦望生一直都在,且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展现不可获取的绝对力量。
而与此同时,不仅仅是东南方向,其他方向也相继出现了爆/炸声。
趁着火光,黎止护目镜后的瞳孔仿若光芒盛大;
她心里一阵酥麻,仿佛骨血中最深邃的、沉寂的东西都在这一刻被秦望生点燃,她的心在颤。
手中的双刀翻转,她强迫自己不要瞎想,低吼一声:“直接冲进去!”
有单兵在身后爆发出一阵吼声,似乎是要释放自己的几乎高涨到极致的情绪,很快整个新兵团中,都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每个人的面孔在跃动的橙光下,都是坚毅的、无畏的。
他们真正表现出了一个军团该有的凝聚力,还有迷茫有恐慌的新兵们,也在这一刻发生了彻彻底底的蜕变。
他们明白了何为团队的意义,什么才是自己价值。
借着这股劲儿,东南方向成了最先冲破虫线的一支队伍,而染了血和煞气的新兵团更是杀疯了。
避难所内部,等了好几日的驻扎军们从最开始的咬牙坚持、在弹/药耗尽的那一刻也不由产生了颓败之心。
当看到地下松动之处猛然被虫子顶开,一对漆黑恐怖的复眼就这么直勾勾地从土壤中冒出,所有人的都心头一跳;
紧接着便是无尽的恐慌。
早就神经紧绷到崩溃边缘的普通人们,更是彻底绝望了,一时间逃跑的、尖叫的根本安抚不住。
越是如此,鲜活的猎物便越让虫子们兴奋。
当虫子锋
利的獠牙狠狠刺入单兵的双臂中时,他面孔扭曲、忍不住哀嚎一声,全身的力气就快要流尽了。
听着身旁骤然响起的惨叫,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自己一个弟兄,被虫子撕裂了胸膛;
顿时他心里的惧意和绝望更深,力道逐渐流失,陷入手臂的獠牙也越来越深。
没必要挣扎了……反正他们必死无疑了。
就在这时,阵阵爆/破的轰鸣声携眷着火舌翻上了天际。
单兵神情一怔,而后忽然爆发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一脚蹬开了身上的虫子,眼泪涌出的同时也大吼道:
“援军来了!!兄弟们坚持住,我们没有被放弃!”
只要冲破一道虫线,剩下的事情便简单许多。
此时避难所中已经进入了不少雄虫,甚至发生了几起血腥的场面。
不用黎止再次鼓动,已经彻底进入状态的新兵团们,按照开会时的方案策略开始再次变换进攻方式。
远程兵和收割者负责直接点瞄雄虫,突击者们则是尽量地去保护普通人。
他们把身后交给了队友,相信队友会保护好他们。
黎止就在这种情况下,一边杀虫,一边四处搜寻着一个身影。
一路上她看得很仔细,都没有碰到小女孩儿。
忽然,她瞳孔一缩,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染了血的小熊躺在地上,身上都是漆黑的泥和脚印,已经被踩瘪了。
她猛然抬头,朝着四周看去。
忽然,在视线的另一头——接近西北方向的人影攒动中,她终于看到了一抹影影绰绰的荧黄色。
在那里!
黎止回身和身后的敖柔和利瓦森交代了一声:
“我好像看到那个人的女儿了,最尽头的西北处,我答应他如果见到的时候姑娘还在,就一定带她活着回去……”
身后的利瓦森此时面甲上都溅了几滴墨绿的虫血,看起来杀气腾腾。
他和敖柔一抬眼,能看到中间这段不算很长的距离,却遍布了虫子。
西北方向的防御线也破了,但那里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