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巫师
猫的瞳孔在特定的光照中会发生一些改变。
比如在亮的地方会眯成一条缝,暗的地方会变成一个圆。
这会儿是正午,阳光正好,谢年的眼睛就变成了一条缝,而且还有点反光,看人的时候就像即将要奶猫虎扑。
他之前一直觉得那个黑色图腾是在背上,所以没把这两个事儿联系在一起。现在看来,克莱赫是祁澈的几率又一次大了起来。
谢年判断克莱赫不是npc,是从攻略之书的好感上来判断的。
他和克莱赫初次见面便共患难,后来更是又同床共枕又牵手的。以谢年贫瘠的与人接触经验来看,这好感度是怎么着也得涨一点的。
可现在想来,他也许忽略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对于克莱赫来说这些接触都是正常的,他以前就是这么和谢年相处的。
所以关系没有产生任何进步只是维持了原样,好感度自然就不会有变动。
克莱赫注意到谢年正在看着他,以为他是嫌自己的动作速度太慢了。但烤鱼这种事也急不得,万一烤糊了或者半生不熟就没那么好的味道了。
因此,他安抚了一声:“不要着急。”
谢年当然不是因为这个着急。
他想让克莱赫把整个后背露出来给自己看看,但是这却不好开口。
除非忽然天上下了一场大雨,但那样克莱赫换衣服时大概也不会站在外面,自己要想看清楚还得搞偷窥那一出。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当面问,但怎么说?
难不成直接问:“嗨帅哥!衣服脱了哥哥看看?”
他甚至不确定文身这个话题是不是一个禁忌,特地提出会不会打草惊蛇,反而拽出什么其他的隐藏剧情来。
左思右想也得不出个结论,谢年看着克莱赫把烤好了的鱼放在了他的盘子里。
他脑子里蹦出了好几个馊主意,但不可否认他是只猫时说什么事情说什么话都会看着更合理一点,毕竟谁又会和一只小猫猫计较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年吃完了克莱赫给的第二条鱼。
他觉得还是得走第一个办法,把克莱赫的衣服搞脏,自己以猫猫的形态在他换衣服的时候去撇两眼。
这倒是好办很多,谢年没有着急,先把羊奶全喝了个干净,又悠哉悠哉地享受了一下克莱赫的服务。
等吃得半饱之后,他才叼着鱼骨头走到克莱赫腿边,伸出爪子狠狠踩进泥水地里,随后又伸出手他的衣服上印了一个爪印。
小爪爪画出来地印记像是一朵梅花,谢年怕一个不够,又在上面印了好几个。
克莱赫早就发现了他的动作,但却没有挣扎,任由他一路顺着自己的衣服爬到了肩膀上。
谢年看他一直没有太大的反应,逐渐得寸进尺,他从克莱赫的领子往里看,因为太黑了所以什么也没看清,他甚至都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身上有文身的人毕竟不少,粗略判断只会落进游戏给的陷阱里?
有些事从开始到放弃只需要三秒钟,谢年甚至没花到三秒就不再尝试了。
他不敢动作太大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无论怎样都只能看个大概。
在克莱赫察觉到异常之前,他就坏心眼地在克莱赫的脖子上也印了一个梅花,随后一个健步跳了下来,稳稳当当地四脚着地,眼里似乎还有点困扰。
他喵道:“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这猫猫的本能了。”
克莱赫的喉结滚了滚,发出低低的一声“嗯”,他没有介意谢年冒犯的举动,甚至没有擦掉脖子上的梅花,而是把最后一条鱼烤好递给他:“吃完我们再去转转?”
“回家吧。”谢年着急着他背后的文身,并不想再久留。
他这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一些不对,他居然可以说人话不再喵喵叫了。
克莱赫也微微一怔:“你要恢复了?”
谢年又试着说话,发现他现在的确恢复了,但只恢复了一半,换言之如果他意念足够强烈就能说出一句人话,其他时候仍然听起来是喵喵叫。
他俩鸡同鸭讲了许久,谢年累的趴在地上喘气,克莱赫给他顺了顺毛:“起码现在比之前强了。”
谢年已经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无奈。
他早就知道自己估计得用猫猫的形态回去了,所以也没有丧很久。
然而就在这时,巷子边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克莱赫迅速扑灭了火,好在那人没注意到这边,直接走进了隔壁的屋子。
“我们又不是做贼,干嘛心虚。”谢年看着克莱赫的动作想笑。
克莱赫刚打算承认一下错误,就听到房间里的人聊了起来。
“您好,请问托比在家吗?”
“我是他弟,你是谁啊,找他干嘛?”
“先生,这事儿我恐怕得和托比单独讨论。”
“他不在家,有事儿找我,有什么是他能干我不能干的啊?”
几句话下来,谢年的直觉就告诉他,这绝对不是在聊家常。
他看了克莱赫一眼,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将自己整洁的毛发蹭得脏脏兮兮的,假装自己是个野猫一样跳到了墙上。
这个新鲜出炉的造型果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毕竟小镇子里的野猫野狗没有几百也有几十。
屋内的院子里站着两个人,衣服赖兮兮地挂在身上,叼着一根树枝,一脸挑衅,像是个痞子,他也是这家的主人。
另一人是个小个子,也就一米六出头的身高,衣冠楚楚,长相普通,是丢在人群里也看不出来什么特点的人,但姿态颇高。
“抱歉打扰您,但我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正事而来。”矮小男人蹙起眉,似乎有些不满,可说话依旧文绉绉的,像是在刻意拿腔作调,并不怎么自然。
“滚你妈的。”痞子登时火了:“不会说话就别特么说了,老子看起来是干不了正事儿的人吗?我告诉你托比他……”
他说到这儿,稍微顿了一下,语气古怪地道:“他是不可能答应你的。”
谢年在心里默默地道:你不仅干不了正事儿,而且还对自己定位不太准确。
这人一看就没什么定性,在现实中的职场上也不会被人优先选择的类型,更何况那衣冠楚楚的男人似乎真的有大事儿。
正当谢年以为谈话要走向暴力的方向时,矮小男子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微一挑眉,紧锁的眉头骤然松开,眼底的恼怒变成了兴味。
他话锋一转:“找您一起也并非不可以,但您必须得先答应我您绝对会按照我的要求行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发誓。”
“呸。”痞子大概也没想到是这么个走向,但还是不领情地往地上吐了口痰:“你们找人帮忙就这个态度?”
“不用着急。”矮小男子老神在在:“如果您一直保持这种态度,那我们就真的没有合作的机会了。”
痞子见他要翻脸,收了些嚣张,对他勾了勾手指:“有没有什么好处?”
矮小男子凑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痞子立刻喜笑颜开:“你早说啊哥,我保证完成任务。”
“没有异议的话,就起誓吧。”矮小男子早猜到会这样,因此毫不意外。
痞子正色起来,虽然看起来仍然难掩猥琐的气质,但好歹是人模人样了:“我以魔□□义保证。”
镇长也说过,小镇以前是魔族的地盘,所以大多数村民还是你信仰魔族的。
谁曾想,矮小男子却不领情。
他的脸色刹那间很难看,声音也变得尖锐,完全没了刚刚的云淡风轻:“你以古树起誓!”
痞子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发火,深吸了两口气才忍耐下来:“我以古树起誓!”
从表情上来看,他估计连古树到底是什么都不太清楚。
矮小男子这才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小院,谢年这才跳回了克莱赫的怀里。
克莱赫低头听他把自己观察到的细节都描述了一遍,克莱赫蹲在墙头虽然勉强能听到一些,但都是断断续续的。
“所以,那个矮小男子信仰古树而不是魔神。”克莱赫抓住了重要的细节:“他会不会就是我们之前听里德提到过的那个画师?”
谢年赞同:“很有可能。”
克莱赫沉吟着道:“这里的镇民也真奇怪,身为人族不但不支持自己的本族人,反而还信仰魔族。要是被他们知道我们是去阻止魔王复苏的,麻烦可就大了。”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谢年徐徐开口:“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人和魔是两个阵营而已。大多数人其实并不想参与那么多斗争,他们只在意谁让他们生活得更好。”
“所以你并不觉得魔族是坏人?”克莱赫问。
谢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四两拨千斤地答复:“人魔不两立,你说呢?”
克莱赫顿了顿,没反驳这个观点。
谢年却注意到他的手腕上似乎又出现了一些不太明显的黑色印记,他立刻用爪爪抱住克莱赫的手,克莱赫却迅速地抽了出来。
谢年被他转移到了另一只手上,不满地“喵”了一声。
克莱赫顿了顿,讨好似的挠了挠他的下巴,又帮他顺开脏兮兮的毛:“以后再给你看。”
谢年摇了摇尾巴,持怀疑态度。
“我保证。”克莱赫一本正经:“以……月亮的名义发誓。”
谢年被他逗笑,转念一想是自己唐突了。
他喵了一声,表示自己不在意。他本不是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人,如果不是克莱赫和祁澈的相似点实在是太多也不会一直探究。
他记得祁澈的文身是在背上,这样来看,克莱赫的似乎却是在手腕上。
不过克莱赫对这个印记讳莫如深,那它肯定就不是文身那么简单。再加上它时有时无,保不准真的和祁澈有关联。
谢年正做着推理,骤然间听到了一阵“吱吱”的叫声。
作为猫猫的直觉告诉他附近有老鼠,这让他的爪子蠢蠢欲动。
就像不是所有猫都喜欢吃鱼一样,不是所有的猫都喜欢抓老鼠。
谢年本人对这种动物深恶痛绝,所以他变成了猫也忍不住想要抓老鼠。
于是,克莱赫就眼睁睁地看着谢年从他怀里跳了下来,追着一只大灰耗子跑来跑去。
灰耗子动作很快,但还是逃不脱天敌的追捕,没一会儿它就生无可恋地躺在了地上,一点也没要猫和老鼠里杰瑞的气质。
谢年骄傲地尾巴一摇一摇,如果不是他还保有着那么一丢丢的理智,可能就会耀武扬威地把老鼠叼起来给克莱赫炫耀了。
在他理智和“本能”做着拉锯战的瞬间,老鼠居然不知道怎么挣脱了他的束缚,往地底下一钻,没影儿了。
谢年:……
气。
他在地上刨了一个小坑出来,试图找到那只狡猾的耗子。克莱赫连忙蹲下来阻止他,却听他忽然“喵”道:“这儿好像有条密道!那只臭耗子一定钻进去了!”
克莱赫努力憋笑,谢年的爪子抓了抓,忽地意识到了点什么:“等等?密道?”
他的表情一变:“克莱赫,你来看看这儿。”
克莱赫没想到还真被他歪打正着地发现了线索,半跪下来看了一眼。
这儿还真是个密道,上边还埋了一具尸体以及一群吃腐肉的老鼠。因为巷子边长了不少野花,尸体又埋得深,所以尸臭被压制住了,如果不是意外被谢年刨出来也许直到变成白骨也不会被发现。
克莱赫搞清楚情况后没有立刻拆掉这个鼠窝,因为这必定会引起大动静,万一打草惊蛇就糟了。
也许这条密道能带他们离开小镇,或者发现一些别的秘密。
谢年绕着老鼠窝来回踱步,一边威慑着瑟瑟发抖的耗子们,一边怀疑起了那个疑似画师的矮小男子到底和这家主人有什么交易。更重要的是,这个看起来刚死了没多久的人是谁,底下的密道又是哪儿来的?
就在一人一猫都脸色凝重地cos着思想者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克莱赫从谢年的眼神里读出了先去看看的意思,捞起小猫咪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声源地。
城堡的大门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两具尸体。一具是镇长的,而另一具,是他们费了老大力气救出来的里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