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巫师
谢年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先惊讶哑巴会说话，还是该先疑惑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坦白讲，哑巴说话很好听，吐字清晰，语速较慢，因为太久开口而有些沙哑。
但什么叫……是他的？
他自认只和哑巴认识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这宣誓主权一般的话未免有点不适时宜。
就算是现实中，交朋友也不至于这么快吧？谢年并不认为自己的人格魅力强到能够如此轻易地征服别人。
所以说，哑巴其实认识之前就认识他吗？
那么他……会不会就是祁澈？
谢年不知从何开始回答哑巴，温芝音也没给他机会多想，她骑在了马上，探头问道：“上车吧，你们坐车顶还是车里？”
她一说话，哑巴就恢复了安静，乖巧地跟在谢年身边，像是个人形跟宠似的。
“车顶吧。”谢年为了保障安全，还是放弃了温暖舒适的室内。
不然过会儿温芝音也失踪了那就真成恐怖故事了。
马车再次开始前行，这回和之前的鬼打墙不同，大火烧掉了部分的森林，但也烧出了一条离开这里的路。
随着太阳冉冉升起，阴霾一扫而空，温度也升了上去。
谢年裹着衣服，感觉暖洋洋的，一时间觉得有些困。
他半眯着眼睛，看着正襟危坐的哑巴，忍不住问道：“你刚刚……”
哑巴精神不错，他看了眼正在赶车的温芝音，小声道：“克莱赫。”
竟是在谢年问出口前就察觉到了他的疑问。
谢年眨眨眼，问：“之前为什么让我叫你月亮？”
克莱赫又往外蹦了两个字：“喜欢。”
“喜欢这个称呼吗？”谢年问：“还是单纯地喜欢月亮啊？”
克莱赫点点头，两者都有。
他的脑回路似乎格外的简单，与这个勾心斗角的世界格格不入。
谢年盯着他，觉得他刚刚应该是真的相信了他与魔族没有瓜葛。换言之，也是真的觉得他是他的。
他纠结了片刻，觉得与其自己在这儿乱猜，不如直接问他，无论真假起码也会得到一个答复：“那为什么说我是你的？”
克莱赫懊恼地低下头，抿了抿唇：“你不是。”
谢年疑惑。
克莱赫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抱歉。”
谢年看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架势，只能先将事情想得简单一些。
他怀疑这孩子以前没和人交过朋友，斟酌着措辞：“其实交友一般不从表达对未来的期许开始。”
“交友？”克莱赫歪了歪头。
“你不是这个意思吗？”这回换谢年意外了。
克莱赫默，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是。”
谢年伸出手：“那握一下？”
克莱赫抬头看他。
谢年解释：“友谊的象征。”
克莱赫看了眼谢年即使是沾上了污泥也依旧好看如初的手，又望向自己脏兮兮的手。
他拍拍车厢，示意温芝音暂时停车，在路边的树皮上蹭了蹭手，确认干净了才再次爬了上来。
那郑重的架势仿佛即将和他相握的不是新认识的朋友，而是他信仰多年的神明。
谢年刚想提醒他其实没必要这样，就被紧紧得握住，然后……松不开了。
等他们终于到了下一个有人聚集的地方，准备一起买点物资时，温芝音就一脸“你俩背着我搞gay了是不是”的眼神看着谢年。
谢年：……
我发誓我可以解释的！
等等，怎么解释啊！
克莱赫对其他人的想法毫无察觉，他继续稍微变了一下姿势，从握着变成牵着，很简单。
谢年和他解释：“到城里了，这儿安全，没必要一直牵着。”
克莱赫耍赖似的垂下眼帘：“象征。”
谢年试图告诉他不是要一直握手才叫朋友，却见他睫毛颤了颤，抬起眸：“不对吗？”
谢年：……
算了爱咋地咋地吧。
他是真的不擅长应对克莱赫这种类型的人，他的每个想法都表达在了脸上，干净又直白。
按照那本攻略之书上写的内容，克莱赫应该是那叫什么直球型？
谢年觉得自己像是考试时的学渣，面对考卷上似曾相识的题目只知道老师曾经讲过，但却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他又不能当着“监考老师”克莱赫的面翻书看答案，所以只能硬着头皮纵容对方的行为。
但好在，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如果克莱赫真是npc，那这一天的接触下来他的好感度多少会有点变动，在确认温芝音是玩家的情况下，谢年就可以判断出他到底是建设银行还是发展银行了。
至于那个跌停板，谢年并不将其列为考虑列表。
这次的小镇比之前那个还要小，因为位置太偏，所以连个旅馆都没有。
可也正因为位置偏，所以这儿的民风意外的淳朴。街上有孩子跑来跑去，他们的父母也不工作，就坐在路边看着。
“你们都不用赚钱的吗？”温芝音看着这幅情景有些意外。
“不用啊。”有个婆婆笑着揉了揉孩子的头：“我们镇长会点石成金。”
温芝音颇为意外：“这件事你也和我们说啊，不需要保密吗？”
婆婆天真地问：“为什么需要保密？说来……还得多谢谢你们呢。”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温芝音微微蹙眉，她压着心里的古怪开口：“这儿有能让我们歇脚的地方吗？”
“你们可以去镇长家里。”婆婆指了指路尽头的地方：“所有外来的人都会去那里。”
谢年向前两步，偏头问她：“阿婆，冒昧地问一下，你们这个小镇有多少人啊？”
“两千多吧，记不清楚了。”婆婆抓了抓头：“这都是上头的大人们算，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谢年看了眼她身后空荡荡的房屋，笑着道：“好，我知道了。”
镇长家距离这里就几步路，温芝音边走边啧啧赞其：“居然才两千人吗？”
“怎么了？”谢年问。
“就是觉得太少了。”温芝音摸摸鼻子，比划着手：“在我们那儿，两千人可能就是个村，还是个很小的村。”
谢年知道她说的是帕利尔联邦。
就算不提联邦其他的星球，单是在谢年的索纳斯星战乱后都剩下好几亿的人口。
索纳斯星能够住人的地方不多，谢年所在的贫民窟统共不过几百平米，却住了上千人。人们没钱横向扩建，就只能向上建楼，导致靠上的房间就跟危楼似的总是摇摇欲坠。
“的确。”谢年不禁赞同：“是少了些。”
这个小镇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诡异，比起他们之前待过的地方更加奇怪。
如果说最初的旅店和后面的森林都是肉眼可见地让人害怕的话，那么这个小镇里就似乎是藏着某些未知的威胁。
不是说繁荣不好，只是说这里的繁荣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
“镇长得是有多厉害，才能点石成金地养活那么多人。”温芝音越看越发毛：“他们的吃穿住行都得花钱，哪怕是与世隔绝自给自足，也总得有人种菜吧？”
她拿出地图，一边看一边问：“难道说我们误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也不对啊，这儿就是特亚哈镇。”
“说不定是有什么我们搞不懂的机关呢。”谢年笑着安抚：“别太紧张。”
“机关？”温芝音摇头道：“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点石成金这种好事儿吗？”
“也许吧。”谢年拓展思维，反问：“我们所见到的世界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但点石成金也太扯了。”温芝音也有自己的观点：“你不觉得这更像是想要不劳而获的人编织出来的谎言吗？”
“那小镇的经济来源呢？”谢年无奈地笑：“没有给人工作的地方，没有商队进出的痕迹，更没有农田。排除不可能的剩下就是再离谱也得是真相呀。”
他说着伸了个懒腰：“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连怪物都打得过，难道还怕一个小镇子？”
温芝音还是有些担心：“话虽是这么说……”
她总觉得笼罩在这安居乐业假象之下的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梦魇。
“晚饭时间到，我快饿死了。”谢年却出声打断了她的后半句话：“即使镇长家是个陷阱，咱们也得硬着头皮往里头，总不能空着肚子找线索吧？”
温芝音差点脱口而出“情况这么诡异你还能吃得下饭”，为了维持那点微弱的同队情谊才压制了回去，勉强道：“好吧。”
谢年抻了抻胳膊：“我想吃点硬菜，肉多的。我感觉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肉了。”
温芝音忍不住吐槽：“倒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她看向克莱赫，却没能从他那儿找到认同感。克莱赫摸了摸肚子，也跟上了谢年。
温芝音：……
行吧，这么一折腾她也有点饿了。
她刚向前迈了几步，刚打算追上前面的两人，便注意到身后不远处那个婆婆正死死地盯着他们，似乎随时都会把他们的行踪告诉身边的人。
她又看了眼周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落了很多视线，而且都并不善意。
每一个镇民的眼睛都像是行动的监视器，将他们的一切反应真实地传达了出去。
温芝音不禁头皮发麻，耳边再次想起谢年的话：即使镇长家是个陷阱，咱们也得硬着头皮往里头。
她看着男人和克莱赫嬉笑打闹的背影，心里忽然升起几分怀疑，这家伙真的只是因为饿了才着急着去镇长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