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坠马
秋季围猎的倒数第三天,驻地又热闹了起来。
原来是文国公世孙周齐坠马,不仅坠马而且被疯马狠狠踩踏了几脚。他被人抬回来的时候下半身都是血,他哀嚎的声音让文国公府的帐篷那边一阵兵荒马乱。听到消息的人都围在文国公府的帐篷前,互相问着到底发生了何事。
送周齐回来的侍卫道,“周公子的坐骑突然不受控制,把他甩下来了,后面又被踩了几脚,才会……”
其实当时刚被甩下马的时候,周齐没受什么伤,他如果当时远远离开就没后面这回事了。但是周齐是谁?没惹到他都能生出事来,何况自己的坐骑把他甩下来了呢?他当时爬起身握紧手里的鞭子就抽,那马失了神志被他抽得如此狠也不跑,在原地疯狂地抛蹶子,这才把周齐踩了。跟着的下人最后砍死了马儿才把周齐从马腿下救回来。
也不知道该说他是胆大还是蠢,非要跟一匹疯马较劲。
围观的人都摇了摇头,心里感叹道。
过了半晌,文国公从帐篷里出来,他阴沉地看了看围着的人群,拨开众人往皇帐那边走去。
消息传到镇北王府这边的时候,沈晋和卫擎风两人正和莫子钰说着话。现在莫子钰还不能下榻,伤口又疼,卫擎风和沈晋就每天陪着他说说话,或者给他念念话本。主要是怕他无聊,同时也想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伤口才不会觉得那么疼。
“真是活该。”卫擎风看向在榻上躺着的莫子钰,“只是可怜了那匹马。你们说呢?”
沈晋握紧了右拳,指甲刺破了掌心。但是他面色平静,仿佛此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莫子钰笑了一声,牵扯到了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真是老天有眼啊。”
沈晋沉默地点点头,“你别笑了,小心胸口的伤。”
卫擎风道,“这下好了,仇也不用给你们报了。”
沈晋看向他,问道“你原先打算怎么报仇?”
“逮住他狠狠揍一顿,把他揍成猪头。”
沈晋沉默。要是那样的话,周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惨。沈晋没想到他会伤得这么严重,这不是他的本意,他本来只不过是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周齐这样的人需要教训,所以他才会下手。
卫擎风和莫子钰他们以为沈晋这是第一次见到周齐,受伤还是被他们带累的。其实不是的。沈晋第一次见到文国公世孙周齐,是在北城的商业街。那时候周齐带着一群下人,牵着一匹凶悍的鬣狗,那只狗把街上的一个老乞丐的腿咬住,硬生生撕下来一块皮肉,血流如注,老乞丐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听着老乞丐的哀嚎,周齐不但不制止自己的狗行凶,还在旁边大声地笑骂,为狗叫好。围观的人想出手相助,周齐还放狗恐吓他们。
那时沈晋觉得,有些人真是本性即恶。后来还是他看不下去打发来福叫来了京兆府的官差,才将那个老乞丐从狗嘴里救下来。谁知官差见是文国公世孙,别说问罪了,重话都不敢说一句就点头哈腰的把人送走了。
周齐临走时,在官差劝慰式的要求下,扔了一块碎银子在那老乞丐的身上,唾了一声,“脏东西!简直是弄脏了本公子爱犬的嘴!老东西你听着,要是没死,这钱就是医药费,要是死了,这就是本公子给的丧葬费!”说完,扬长而去。
当时,沈晋在人群中看着他那张嚣张恶毒的嘴脸,头一次产生想要狠狠揍一个人的念头。
周齐,这都是你自己作死。
沈晋这样想着,慢慢放开了自己的拳头。卫擎风见他面色不对,问他,“你怎么了?”
沈晋摇摇头,“我没事,只是他觉得挺惨的,马儿也是。不过,这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卫擎风和莫子钰深以为然地点头。
他不想把他做的事告诉卫擎风和莫子钰,就让他们把这件事当成是上天的惩罚吧。他要承担的愧疚,是害死了一匹好马。
靖安帝得知又出了事,不由震怒。
这次的西山围猎,出去打猎的一个都没伤着,反而是未进猎场的小少爷们倒是伤了三个,其中有两个是重伤。这都是些什么事,难道是流年不利?
从伤重的孙子身边赶过来的文国公伏在靖安帝面前声泪俱下,“皇上,老臣觉得这事绝对不是一场意外!”
靖安帝看着他,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头疼,“你为何觉得不是意外?按照你们说的,他当时自己骑着马,身边又都是你们国公府的下人。”
“肯定是有人因为前几天的事在报复!”周成斩钉截铁地说,“之前镇北王和王世子就不想善罢甘休!”
“哦?文国公,你如此指控一位皇室的亲王爷,是有什么证据吗?”
周成将头抵在地上,悲痛道“证据现在还没有。但是求皇上可怜可怜老臣这么大年纪,周家就这么一个孙儿可以传宗接代,看到他伤成那样,老臣……我实在是痛心啊。如果真是有人故意借马生事,还请皇上能够下旨严查,还国公府一个公道!老臣求求皇上啊!”
靖安帝皱皱眉,道,“当务之急是赶紧让御医给令孙施救,至于其他的事,周爱卿放心,朕会让人严查的,如果查出什么来,朕也绝对不会姑息。你先起来,回去看看令孙如何了吧。”
内侍听到靖安帝的话,赶紧将文国公搀起来,扶着他走了出去。
周成走后,靖安帝忍不住叹了口气,吩咐御前大太监道,“小元子,你让羽林卫带着御马监的人一起去好好查一查,再把镇北王给朕传来。另外,现在传令下去,围猎提前结束,明日就启程回京。”
镇北王卫臻被靖安帝叫去询问了几句此事,他确实此前是一无所知。靖安帝见问不出什么,便很快让他走了。
卫臻回帐后,将卫擎风和沈晋叫到面前,“风儿,文国公世孙这事,跟你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问题,卫擎风还没什么反应,沈晋的手抽动了一下,现在连皇上和镇北王都惊动了,他心下确实有些惊慌。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日凌晨的发生的事,那时候大家都在睡觉,连值夜的侍卫都倚着枪打着呼,没有人会看到他做了些什么。为了保险起见,他都没交代来福去做而是自己亲自动手的。他放的量并不多,也是看着马儿全部吃进去之后才走的。就算能查出来些什么也不怕,别人只会认为是马儿在外面时不小心吃的。
沈晋正考虑着这事儿,想着自己应该没出什么差错。就听到卫擎风答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虽然我很想找个机会把他揍一顿,但是最近几天姓周的每天身边都带着一群人,我就只能和阿晋每天去陪子钰了。阿晋你说是吧?”
沈晋回过神来,肯定的点头道“是这样的,王爷。世子与此事无关。”
卫擎风朝沈晋眨眨眼睛,笑道“要我说,这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了,跟别人可没什么关系。”
卫臻看着他们俩,其实他也没想过是他们,他们年纪还小,也不知道该如何控制马儿。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不得不多此一问跟他们反复确认。因为如果是他们做的,那么自己要在靖安帝查出什么东西来之前,得好好给他们善后。现在不出意料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他松了一口气,交代卫擎风以后少去找周齐麻烦就让他们俩回去继续陪着莫子钰。
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次日,根据靖安帝的旨意,所有人都收拾齐全准备回京。
坠马的事,到昨天夜里,羽林卫禀告说,他们发现马儿是中了毒才会突然发疯,而这毒很有可能是马儿在外面不小心吃进去的。因为他们巡查了四周,发现在营地不远处的一片洼地长着一片会让马儿中毒的毒草,那里有马去过的痕迹,他们又仔细问过这几天跟在文国公世孙身边的人,确认周齐他们最近确实去过几次那个地方。
整件事用意外定棺盖论。
文国公府的人不得不接受了这种说法,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镇北王在这里面有做什么手脚。
撇开这段插曲,靖安帝一行人开始启程。
路上,沈家的马车里。
沈大人、沈越和沈晋三人都坐在车厢内,本来沈越想去骑马,但是昨天发生的事,让这些大人们近期都不敢再让自家的孩子们去骑马,沈大人也不例外。
他在车里闭目养神,沈越看了看沈晋被包起来的手腕,提起话头“你的运气也太好了,从马上摔下来也只是伤了手腕,不像莫公子和周公子他们。”语气里有些许遗憾的味道。
沈晋在想着自己的事,并不想接这话。
这让沈越很不高兴,他语气不善地朝沈晋道,“我跟你说话没听到吗?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沈博文在此时睁开眼,“越儿,回京后你就是五皇子伴读了,从现在开始,以后要更加注意言行,知道了吗?”
沈越耸了耸肩,道“孩儿知道,不过是因为在自家的马车上我才……,父亲放心,以后在五皇子和外人面前我绝不会如此。”
沈博文满意地点点头,又不悦地转向沈晋,“沈晋,越儿是你兄长,你兄长同你讲话,你就是这副态度?还有没有点规矩?向你兄长道歉!”
沈晋看了一眼沈博文,垂头轻声应道,“是,我错了。”
沈越得意地瞟了他一眼,要不是马车上太过乏味无趣,他也不会找沈晋说话。
回京城的队伍比来时的速度要慢许多,因为有两个伤重的人,怕走得太快马车的颠簸会让伤势加重。
午时,队伍停下歇息,下人们准备埋锅造饭,马车里的人也都下了车去活动活动手脚。
沈晋等马车一停就请示去看莫子钰,到了莫子钰那辆马车上,刚好遇到卫擎风也在。
为了防止路上颠簸让伤员的伤口疼痛难忍,御医给莫子钰和周齐开了些使人昏睡的药。他们来时,莫子钰还睡着没醒。
沈晋和卫擎风见他没什么大事便放了心,两人下了车打算随意走走。
“听说周齐的左腿好像是废了,那厮以后就是个跛子了。”卫擎风没什么同情心地与沈晋分享听来的消息,他冷笑一声,“看来以后是不能再揍他了,免得别人说我欺负残废。”
沈晋神情一顿,“真的这么严重?”
“谁知道呢,我也没听到御医的原话,不过其他人是这么说的。”
沈晋一时间有些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他想去看看周齐,也许在心里跟他道个歉,但是转念一想到他做的那些事,一想到现在躺在车里不能动弹的莫子钰,这点歉意又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