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敬慕7：心伤难愈
萧沐感觉到一双大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随后血雨就淋了下来，浑身湿透的他被贺兰璟抱在怀里，轻声呢喃：“璟哥，我杀了好多灵族。”
“做得很好，剩下的我处理。”贺兰璟看萧沐衣着还是完整的，心里庆幸自己来得及时，他的阿沐总是被这些肮脏的灵族给惦记上。
萧沐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把头埋进贺兰璟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味放心地闭上眼睛，手里握着的一张纸条也掉落在地。
贺兰璟蹲下去捡起那张纸条，第一个字是萧，后面两个字已经被血浸透了。
不会有人才知道萧汐之后叫什么了，因为都不重要了，因为史书上只会出现一句：萧汐，卒于1738年。
史书记载，以狂龙为首的君主为报复萧家，趁家主外出，在其女萧汐设宴时偷袭致萧汐死亡，家主夫人不知所踪。守护灵出手一共杀了十三个金级灵族，十九个紫级，二十二个红级，其余不详。
那个勇敢的人类少年萧沐，却被永远遗忘。
两年后。
萧沐趴在贺兰璟府邸的桌子上看书，不一会就睡着了。等他从噩梦中惊醒时，桌子上的烛台已经快烧到底。
他还记得两年前的自己对一具灵族尸体进行碎尸，恍惚间还杀掉一个人类，直至被另外一个灵族勒住脖子才清醒一些。
他的母亲被灵族掳走，以此威胁萧城主不许出兵援助其他城池。他的哥哥萧洵游历回来后制作了一件金阶武器“玉骨箫”，和父亲商议后决定以此为代价去换回被绑走两年的母亲。
前些时日，父亲带着萧洵去和灵族谈判。作为守护灵的贺兰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临走摸着萧沐的头说：“璟哥很快回来，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找辰也。”
萧沐的精神状态受到极大的影响，只要一喝酒就呕吐或晕倒，一劳累就做噩梦，只有闻到贺兰璟身上的味道才会好受一点。
贺兰璟知道这件事后，就让萧沐把自己的衣服盖在被子上睡觉，偶尔还会抱着萧沐到自己的床上。
烛台烧到了底，萧沐卷起自己的袖子，去橱柜上摸索着拿蜡烛，险些撞到了头。
萧沐心想，可惜没了灵力，不然就可以催动那些用灵力操控的光源，也可以跟着璟哥和洵哥一起去救母亲。
摇曳的微小火光再次点亮时，萧沐的目光却停留在自己的右手臂上，上臂出现黑色的线条。他搓了一会没搓掉就放弃了，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绷带浅浅地绕上两圈。
天空中出现了一轮圆月，月光照在树上，照亮了被关在笼中的鸟。他觉得自己有时候就是这只鸟，待在萧府或是贺兰璟的府邸，不会再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这轮圆月很明亮，但不知家人们何日归，萧沐关上窗户又吹了蜡烛。
远处的异乡，贺兰璟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圆月，可随后目光却又一沉，盯着面前的人说：“祁锐，你果然是灵尊。”
贺兰璟的整条右臂都在滴血，身后是被切碎的尸体，看上去约有几十个。
“你贺兰璟也会这么称呼我。”祁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十指交叉，双腿交叠看着面前愤怒的贺兰璟，“我还以为你都快消失了，没想到还能杀掉一个君主和这么多金级。”
“和你同为守护灵，觉得恶心。”贺兰璟目光中满是杀意，“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当初走之前，毁了致远城多少天才！”
祁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是啊，摧毁了不少人，有个印象特别深，叫萧沐，可惜毒发的尸体被凌崖彻底毁了。”
凌崖逼迫致远城交出萧沐，萧浩无奈之中只能把萧沐除名，对外宣称幺子中毒身亡，又找了一句别人的尸体交给凌涯。
即便贺兰璟知道萧沐没事，可听到这话还是不由地生气：“祁锐，我现在剩下的灵力的确不多，但你想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玉骨箫早就给你们了，现在萧家夫妇和萧洵呢？”
祁锐一伸手，身后的长帘瞬间掉了下来，里面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萧洵被一根绳子绑着腰吊在空中，双目紧闭没了意识，头上流着鲜血。萧夫人被绑在木桩上，张牙舞爪，口中还传出阵阵听不懂的嘶吼。她不远处是萧浩的尸体，已经损毁得很厉害，像是被撕咬致死的。
“贺兰璟，第一个选择，杀了这个女人，我让你把萧家小子带走，还不屠杀全城居民。”祁锐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个选择，你们三一起走，我下令杀了全城。”
贺兰璟怒视祁锐：“守护灵是守护本族而不是杀戮异族！”
祁锐伸手指着贺兰璟背后的尸体：“你和我做的是一样的事，我比你又好上一些，至少我做事不亲自动手，不耗费灵力也不脏了自己的手——除了废掉萧沐的手臂。”
“逆时！灵刃术！”
祁锐又笑了：“在这个房间里你杀不了我，我杀不了你。你掌握过去，我操控的是现在。”
贺兰璟又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萧沐就像她，性格和样貌都像，可还有全城的性命——
“我选第一个，把萧洵给我。我会……杀了她。”
祁锐挥了挥手，撤去控制萧洵的灵术：“希望你说话算话，你若是反悔，三位君主会立刻冲进来。”
萧洵被扔到自己脚边后，贺兰璟一步步走到祁锐面前，突然笑了起来：“空间封印。”挂坠初云里放射出天青色的光芒。
祁锐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什么？”他尝试着动了一下身体，发现无法动弹。
“祁锐，我的确杀不了你，但我可以用我全部的力量把你封印住。”贺兰璟的手按在祁锐的肩膀上，灵力疯狂注入，“等你再次醒来，这场战争也结束了。”
“你疯了！你用这种力量你死后直接会魂飞魄散！”祁锐看出来贺兰璟燃烧了自己的灵魂之力，只有这种力量可以突破自然法则的限制。
贺兰璟轻声说：“不重要。”他的生命就是为守护而生。
“啊啊啊！”祁锐尖叫着，身后出现一扇黑色的门，里面伸出无数只黑手把他拖进去。
那个女人身上的绳索随着祁锐的消失也断了，她直接张牙舞爪扑向了地上的萧洵。
刚刚燃烧完灵魂之力的贺兰璟吐出一大口鲜血，全身像被撕裂了一样疼痛。他用混浊的目光看向那疯狂的女人，伸出手对着前方：“灵刃术！”
史书记载，1740年，致远城城主萧浩与夫人葬于灵族之手，幺子萧洵重伤归。灵族守护灵重伤，百余年再无消息。
两年后的萧家议事厅。
“副城主。”江永新走上前，“致远城的纪实册已经修订好，要看看吗？”
萧沐已长成了青年的模样，半长的头发散落，黑色的眸子看起来非常深沉，明明是一副温文尔雅的长相，可因为缺少笑颜而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江叔叔，还是按照以前一样喊我阿沐吧。”萧沐打开史书，直接翻到其中一页，“把洵哥和父亲拿武器交换母亲这页删了，副城主的名字也删了。”
江永新苦笑着，行了个礼：“这不妥。”
萧沐认真地回答：“我觉得挺妥当的。”
江永新叹了一口气，只好离开了。他算看着萧沐长大的人，也为这个年轻人的变化感到一丝惋惜。小时候本是剑术天才却被毁了手臂，好不容易重燃希望，却接连遇到家人毙命的消息。
两年前的雨夜，贺兰璟带着重伤的萧洵回来，也带回来了萧家夫妇的死讯。
而那萧洵一恢复身体就去守护灵住的地方找萧沐，不知为何两人吵了一架。第二天萧洵就丢下一封信出门，说是要在人类灭亡前把大陆走一遍，再也不回来了。
随后守护灵带着随从搬进萧府，把十六岁的萧沐按在议事厅的主座上，对着下面的人说了一句：“以后致远城给他管，江副城主辅助，不服的可以直接找我。”
没有人敢拒绝，可萧沐却怒着从座位上站起来顶撞守护灵：“不行——”
贺兰璟不由分说地用灵力把他锁在座位上：“为什么？”
“下下个就是我。”
“萧沐，你那天晚上就很勇敢，坚持一下好不好？”
下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没料到守护灵大人竟然能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话。
最后因那两人一直僵持不下，辰也就出了主意，把江永新推上城主之位，等到萧洵愿意回来时再归还，给萧沐安了一个名义上的“副城主”。
江永新后来问贺兰璟：“萧沐为什么不愿意当城主？”
贺兰璟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没了灵力之后精神力本来就很脆弱，十四岁的孩子一口气杀了这么多灵族，又看到自己的亲姐姐以那种状态死在自己面前，现在父母还去世了。他一直在自责是自己不够强，不然就能保护好家人了。”
“唉，萧兄他们一家真的……”提到自己昔日好友，江永新的眼神也黯淡起来，“那您知道他们兄弟两人为什么吵架？”
贺兰璟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了一点，萧沐对萧洵说，两年后是你，下下个就是我。然后萧洵打了他一巴掌。”
天空赶走了最后一朵遮住月亮的乌云，让那月光透过窗框照进房间。
萧沐把身后的白色外袍裹在自己的身上，趴在了桌子上小憩，随后一只手轻柔地摸着他的头。
“璟哥，我已经十八岁了，别摸我头。”
贺兰璟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又传进鼻腔里，萧沐把脑袋往旁边挪了一下，却有一股更浓郁的味道传了过来。
是酒！
“你喝酒了？”萧沐猛然抬起头。
贺兰璟带着面具，萧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微微泛红的耳朵。
“嗯，喝得不多。给你的生日礼物，遇到危险再用，平时少用。”贺兰璟把手中的东西塞给萧沐，整个人就摔倒在他的旁边。
萧沐：……这还喝的不多？他看了一眼手中的一块玉石，里面竟然蕴含着丰富的灵力。
他现在身上其实还在源源不断产生灵力，只是因为都传输到贺兰璟那边无法表现出来，灵石对他没有任何用处。
萧沐出于好奇心还是把玩了一会，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可以从中抽出一些微弱的灵力使用，仔细一看，那玉石中间刻了几个精巧的法阵。
萧沐把玉石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蹲下来戳了一下贺兰璟的肩，确定他确实昏倒了之后只能扛着这具比自己整整大了一号的身体往后院挪去，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把人带进自己的房间。
萧沐望着那漆黑的夜空，心里不由得烦闷。他刚刚抬着贺兰璟回房间就用掉了大量的力气，只能喘着气坐在椅子上。
“阿沐，过来——”贺兰璟突然说了一句话。
萧沐以为他醒了就走了过去，结果发现这人只是说梦话。
胸前怎么有血迹？
他去柜子里拿了一瓶药膏出来，花了好久时间才解开贺兰璟的上衣的扣子。这一看就惊呆了，贺兰璟胸前全是各种新伤和旧伤，这次流血的就是一处严重的刀伤。
萧沐用食指勾了一点冰凉的膏体，在伤口上晕开，动作轻柔地抹着。
贺兰璟闭着眼睛，隐约感觉有一双冰凉却温柔的手在自己胸口抹着什么，嘴角上扬了一丝笑意，很快便睡着了。
上完药后，萧沐实在研究不出来这个衣服的扣法，硬着头皮胡乱扣了上去，在地上铺了个地铺。
半夜，贺兰璟被一声轻微的抽泣声给吵醒了，用灵力点燃蜡烛，这才看到地面上的人。
萧沐把被子踢了个干净，整个人把自己抱成一团，头埋在双臂之间，全身都在发抖，嘴里还喃喃着：
“说，在哪？”“不说就杀了你。”
原本应该是杀气十足的话语，因为说的人还在睡梦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明明已经接近成年人的体型，蜷在一起看上去还是小小一团。
贺兰璟知道他是又梦到以前的事情，心里好一阵心疼，赶紧把萧沐捞了上来。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去捡地上的被子，而是用自己的被子把萧沐一起包裹进来，反正这小家伙也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
萧沐把鼻子贴在贺兰璟的脖子上嗅了一口，那边血液流通快，气味最浓厚。
贺兰璟一条手臂让他枕着，另一只把他挣开的被子又拉了回来。
后半夜萧沐睡得非常香，可贺兰璟却再也睡不着了，他开始后悔本人给抱上来的错误决定。
脖子上一直传来呼吸带来的痒，胸口也被环着手臂，他被当抱枕了！
贺兰璟只觉得这样下去要出事，一咬牙直接抽出手臂，拿起被子把人牢牢裹紧。
偏偏萧沐还在嘴里不断念叨：“璟哥。”
贺兰璟只好又找了块布把萧沐的嘴堵上，他一直觉得这小子勾人，没想到长大了竟然能到如此地步。
窗外传来窸窣动静，贺兰璟对着窗口说：“滚出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辰也笑呵呵地从窗户翻进来：“从你喝醉酒找他开始。”
贺兰璟笑了笑，压低声音说：“怎么样，阿沐是个乖孩子吧，都会照顾我了。”
“你这么对他，他还敢这么粘你。”
面对辰也的指责，贺兰璟非常无语：“除了他灵力这件事情处理不当，我也没做什么吧。”
辰也再次数落他：“上个月你在他的茶里下了让他睡觉的药，把人当抱枕抱了一晚上，早上才给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