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 129 章
虽然庞道婆不要, 安逸还是又送上了十根金条，勒令庞道婆三日后必须离开京城，三年之内不许回来。
其实安逸想的是，一旦桑舒婉事发, 庞道婆也就不敢回来了。
安逸觉得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然而她还是失算了。
葛黛娣在高夫人的安排下, 嫁给了重伤的桑景泷冲喜, 桑景泷也成功活了回来, 明面上看真是风光无限。
一个五品小官的闺女，后来爹还犯了事被降成八品, 如愿成了国公府少爷的少奶奶, 可谓是一步登天。
但其实，葛黛娣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桑景泷的性情本就暴躁, 突逢巨变成了个瘫子后, 他难以接受这一切，整日里如癫似狂。
他尤其无法忍受自己如此尊贵却成了个残废，那些下贱的奴仆们却是健全的。
虽然他的下半身瘫在床上不能动弹, 但是上半身胳膊和手还能动, 一点不耽误他打骂下人，每次都往死里打，甚至曾经抓着头发薅掉一个十四岁小丫鬟的一块头皮。
娶了葛黛娣后，他的邪火和怨气又多了一个出口。
以往每个夜晚，他都跟一群狐朋狗友在胭脂红粉堆里风流快活, 如今却只能躺在满是药味的屋里，脾性更加尖锐变态，于是他每个晚上都变着法儿折磨葛黛娣。
葛黛娣几次被桑景泷折磨得快死在他手上，这天, 她又被折磨了一夜，顶着眼下厚厚的乌青去给婆母请晨安的时候，无意中听金二奶奶提起，高夫人给桑舒婉请了庞道婆来驱邪气。
这个庞道婆，葛黛娣从前也有所耳闻，一是有几分真本事；二是嘴牢。庞道婆常年往来在各家后宅，阴私之事不知见了多少，却从来没听说从她嘴里漏出去过什么，所以后宅的女子们都喜欢找她办事。
葛黛娣回到自己房里，看着熟睡如猪的桑景泷和床头柜子里琳琅满目折腾人的器具，不由得暗暗垂泪，再这样下去，她怕是熬不过去了。
于是，她将攒了许久的体己银子拿出来包在怀里，悄悄出了门。
她打算去找庞道婆买些神不知鬼不觉的迷香，每天晚上下在晚膳里，可以让桑景泷安稳睡觉，不再折磨她。
葛黛娣怕被人看见了，挑着没人的小路和房檐下走，一路躲躲藏藏到了桑舒婉屋子后头，贴在窗边仔细听里头的动静。
她自然不敢直接敲门进去，只打算听着庞道婆什么时候走，她再去路上拦着她，没料到竟然将庞道婆和桑舒婉的打算听得清清楚楚。
这下可把葛黛娣吓坏了，她哪还敢再去找庞道婆买迷魂药，连忙缩着头跑回去了。
她想了整整一个白天，越想越害怕，巫蛊之术历来是皇家大忌，事情可大可小，全看皇上的心情，皇上若是开恩，只杀桑舒婉一人，皇上若是生气，灭了桑家满门再株连九族，连带着葛家一锅端了也是有可能的。
葛黛娣越想越害怕，她这一生已经够惨了，为什么所有的倒霉事都找上她，她还不想死啊。
葛黛娣左思右想之后，晚上去给婆母请安的时候，跪下请求金二奶奶把下人们都打发出去，然后把她早上听见的事情告诉了金二奶奶。
金二奶奶第一反应是惊讶：“你去找庞道婆做什么？”
“儿媳只是，只是……”葛黛娣当然不敢说出她原本打算干的事情，支支吾吾半天，才想出个理由，“儿媳想去买些求子药，怕丢人不敢叫旁人知道。”
“算你有孝心。”金二奶奶这个理由没有怀疑，她琢磨了一下葛黛娣说的话，这才回过味儿来，“太好了，你快去把你妹子找来，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葛黛娣愣住了，好消息？这怎么能是好消息呢！
但她不敢不听婆母的话，亲自跑去把桑韶华请了来。
金二奶奶叫葛黛娣把事情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喜滋滋地对桑韶华道：“阿华，只要咱们把这件事告诉太子，那桑舒婉算是彻底完了，太子妃的位置，可不就是你的了吗。”
“不可以！”桑韶华立刻否定，“阿娘，你糊涂了，我们都是桑家的女儿，闹到太子殿下面前，不仅她完了，我也完了，要是闹大了，谁也兜不住底儿啊。”
葛黛娣战战兢兢地点头：“小姑说的对，巫蛊之术是皇家的忌讳。”
金二奶奶想了想，明白是明白了，但是她依旧不忿道：“我们好不容易捏住了一个大房的把柄，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这个把柄对我们很有用。”桑韶华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们同大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不能把这件事捅出去，但是我们可以拿这件事逼迫大房，让他们彻底放弃桑舒婉，转而支持我嫁给太子殿下。”
金二奶奶欣喜道：“阿华就是聪明，娘都没有想到这一点，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桑舒婉道：“立刻去找庞道婆，逼她把今日帮桑舒婉办的事儿都写出来，再签字画押，然后给她些银子，让她远走高飞。”
“凭什么？”金二奶奶又叫起来，“我竟然还要花银子帮大房平事么，他们也配。”
桑韶华冷冷一笑：“阿娘莫急，只要拿到了庞道婆的口供，就是拿住了大房的七寸，让庞道婆跑路了，是被他们抓住庞道婆杀人灭口，只要庞道婆还活在这世上一日，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金二奶奶不情不愿地拿了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这些够了吧？”
桑韶华道：“够了，跟那个老尼姑说清楚利害关系，不给银子她也会跑路的，给银子只是叫她跑得更快些罢了。”
葛黛娣本就想着去找庞道婆买药，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她立刻鼓起勇气道：“婆母，我去替小姑办这件事吧。”
第二天一早，葛黛娣拿着金二奶奶给她的三张薄薄的银票，找到了庞道婆，说明了来意。
庞道婆前后收了安逸二十根金条，她不敢私吞，全数上交了，没想到太子殿下根本不要她交公，直接赏给了她，又安排她去北疆当几年差，盯着镇北侯府。
她正在收拾包袱，打算离开京城，没料到又来一个要给她钱的。
庞道婆听葛黛娣说出了来意后，懊恼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巴掌，竟然被人偷听了，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好在来人显然也跟桑舒婉有仇，要置她于死地。
这位虽然给的钱少，但是要做的事跟臻郡主并不冲突，反正明日安逸姑娘就会派人在闹事揭发这件事了，不在乎提前一天揭发出来，庞道婆当下痛快收下银子，把来龙去脉写了一遍，就快活地走了。
桑韶华捏着那几张按着红手印的口供，激动地手都在抖，仿佛手里拿的不是宣纸，而是皇后滚烫的凤印。
金二奶奶喜不自胜道：“接下来的事你就不方便出面了，恶人爹和娘来做，你大伯这时辰该下朝回来了，我跟你爹一起去跟他摊牌。”
葛黛娣尴尬道：“我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公爹的马车停在万红楼外头。”
“没用的废物一个！就知道不能指望他。”金二奶奶气呼呼地拿着口供去正院了。
屏退众仆人，金二奶奶将庞道婆的口供拿出来念了一遍给丰国公夫妇听，又展开悬空给他们展示了一下鲜红的手印子。
丰国公震惊地看向高夫人。
高夫人瞬间面如死灰，喃喃道：“我是请了她来，我叫她给阿婉讲讲经书，我没叫她做这个。”
丰国公暴怒：“把阿婉给我带来。”
桑舒婉来了，自从庞道婆来过之后，她一直满怀期待，所以进门的时候，她的表情比平时温顺很多。
丰国公忍无可忍，一巴掌扇肿了她的脸：“逆女，你给我跪下，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你糊涂啊，你知不知道，对太子施巫蛊之术，是能灭门的大罪啊！”
桑舒婉被打蒙了，她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愕然地看向丰国公，回神之后尖叫：“你敢打我！”
她爬起来，张牙舞爪就冲向了丰国公，不知为何却突然打了个激灵停了下来，扑通跪倒，语无伦次地哀求道：“阿爹，你既然发现了，那你千万不要拦着庞道婆施法啊，真的就快成功了，你相信我啊，这术法不会对太子有任何伤害，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欢殿下了。”
她像魔怔了一样，抱着丰国公的腿，颠三倒四道：“我必须嫁给太子殿下，除了我，这世上还有谁能配得上殿下，不嫁给他，我会死的，我会死的啊。”
高夫人捂脸哭了起来：“这孩子，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丰国公铁青着脸，咬牙切齿道：“简直无可救药，你还有脸哭，还不把她带回去看管好。”
高夫人把桑舒婉带走后，丰国公语气亲切地对金二奶奶道：“弟妹，此事关系我桑家老小命运，你这口供还是交给愚兄来处理吧。”
金二奶奶把东西往怀里一揣，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大哥放心，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我可不糊涂，一定不会出去乱说的，我还等着我闺女做了皇后享两年清福呢。”
丰国公顿时会过意来，被一个妇人威胁，他心里很憋闷，但是自己女儿不争气，也不能怪别人。
转念一想，他又淡然了，他是族长，要为桑家全族人考虑，总要有一个女孩儿去争夺皇后之位，最后是桑舒婉或者是桑韶华，只要是桑家的女儿，其实都无所谓。
金二奶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桑韶华正焦急地等着结果。
金二奶奶露出白牙一笑：“事情成了，你大伯说了，对外就称阿婉得了急病，明日一早便把她送回老家去。”
桑韶华面容一紧：“这种事要是生在我身上，只怕大伯和大伯母早就让我以死谢罪了吧，到底是自己闺女，果然还是心软了。”
她想了想，阴恻恻地笑了一下：“把桑舒婉送回老家我也不能安心，我要让她再也不能出现，只有这样，大房才会彻底死心。”
金二奶奶大惊失色：“你要让她死，这不行，你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人，手上不能沾性命，会折你的福分的。”
葛黛娣讨好道：“儿媳有个法子，可以让她不死，又永远回不来，只是还需要些银子。”
金二奶奶毫不犹豫：“你说吧，要怎么做。”
她豁出去了，左右儿子已经废了，夫君又是一团指望不上的烂泥，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已经到了这一步，不拼也得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