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
陆宜化心花怒放, 急忙站起来朝外头张望:“人带回来了么,快洗干净送进我房里。”
丁师爷尴尬道:“世子误会了,并没有带回来, 只是打探到了她的底细。我们的人查清楚了, 那处货仓是云想阁和玉容坊共同租下来的,这两处都是明王府的产业,而那位小娘子又姿色绝美, 不似人间俗物,所以我推断,她极有可能便是盛名在外的臻郡主。”
丁师爷一边说, 一边展开手中一幅画像:“这是坊间流传的美人图, 是见过她的画师凭着记忆画出来的, 我觉得很像。”
陆宜化一把夺过画像,盯着画中美人眼睛发直, 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没错, 就是她, 这么看比远看更漂亮了!简直人间尤物!”
陆倚云在外头吩咐仆人安置行李的事情, 走进花厅便看见她那位压根没见过几次面, 根本不熟的长兄正在贪婪地盯着一副画像。
她走过去一看,顿时尖叫了一声:“是兰珮莹,你看她的画像做什么?”
“原来她叫兰珮莹,这名字也好听极了,正配美人。”陆宜化转头看陆倚云, “这么说,你认得她。”
陆倚云不情不愿地点点头:“谁能不认得她。”
若是能选,陆倚云宁愿不认识兰珮莹,但那绝世的容颜灼灼如日, 只要见过她一眼的人,便再也不能忘记。
在江南的时候,陆倚云自恃貌美,家世又好,在梦里她已经嫁给了谢萧舟无数次,原以为没了桑舒婉,她便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谁成想又冒出来个兰珮莹。
只要看见兰珮莹那张脸,就好像有人时刻提醒着她,你不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她就恨不得抓烂她的脸。
陆倚云觉得,不管兰珮莹对太子妃之位有没有念头,她长成那副红颜祸水的勾人模样,就是她的原罪。
哪怕自己如愿嫁给了太子殿下,乃至当上了皇后,可只要兰珮莹还在京城,就不能让人安心。
只要她抛个媚眼,就能把任何人男人勾走。
陆倚云沉默不语,陆宜化急切地问道:“你既然认得她,那你晓得她可曾定亲?”
陆倚云嗤笑了一声:“听说她曾跟镇北侯府的世孙沈彦瀚议亲,后来八成沈家觉得她生的狐媚,命硬无福,所以亲事没成。现在沈小将军已经跟戚家四娘子定亲了,听说今日连聘礼都送去了,她呀,没戏。”
陆宜化顿时欣喜若狂,用力捏着画卷,仿佛美人已在他的掌心里:“太好了,她连沈家的孙子都愿意嫁,何况是本世子。”
陆倚云闻言一惊:“阿兄莫非是想娶她?”
陆宜化反问:“我难道不能娶她吗?”
陆倚云怔了怔,心念百转,忽然想到了一些东西,脸上笑开了花:“能,当然能。”
若兰珮莹被她这位长兄娶回西北去,最好跟上一个嫂嫂那般,死在西北,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继续眉开眼笑道:“自古美女配英雄,阿兄你英雄盖世,跟兰珮莹天造地设的一对,阿兄愿意娶她,那是她的福气。”
陆宜化直勾勾地看着掌中美人:“阿妹说的在理,兄长爱听。”
陆倚云话锋一转:“只不过,这位臻郡主有些清高孤傲。”
陆宜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清高怕什么,再清高的女人,脱光了压上去,都是一样嗷嗷叫。”
他的老爹--陆侯爷没有别的爱好,生平最爱搜集美人。
虽然陆侯爷自己长得五大三粗跟黑熊一样,却偏爱文弱的女子,尤其是江南水乡那种盈盈脉脉,腰身细软仿佛立不住的柔弱美人,更是陆侯爷的心头爱。
如果美人再会写个诗词诌几句文章,那就更好了,虽然陆侯爷看不懂这些,但不妨碍他附庸风雅。
托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福,陆宜化也趁机享用了不少他爹搜罗来的美人,他自觉对付这类女子的经验颇多,所以十分自信。
陆倚云毕竟是个没嫁人的姑娘家,听见他说得如此粗俗不堪,脸红了一下,然后道:“总之阿兄若想娶她,便不可打草惊蛇,我一定会想法子帮阿兄得偿所愿,要让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兰大成和紫苏一起把皮料装在马车后面的货架上,紫苏爬上马车问:“郡主,咱们去潘家吗?”
兰珮莹想了想:“去潘家绕路了,就去翰林院吧,交给大表哥带回去好了。”
紫苏嘻嘻笑道:“也成,反正潘翰林也是乘车的,他怕晒脸。”
兰珮莹抿嘴一笑,戳了戳紫苏的额头:“你呀你呀。”
因为潘梓檀长得太好看,探花郎的名头又太大,关键还未婚,导致他每次骑马过街的时候,沿街总是有女子向他抛洒各种奇怪的东西,手绢帕子簪花香囊,潘梓檀烦不胜烦,最后便弃马坐车了。
翰林院在外皇城,已经不是寻常百姓能随意进入的地方了,兰大成亮了王府令牌进入,马车停在翰林院外的马棚里,兰珮莹自去门上递了名帖,请人叫潘梓檀出来见面。
门房见是臻郡主的名帖,立刻出来恭敬地请兰珮莹进去:“会客厅有茶,郡主且歇歇脚。”
兰珮莹考虑到翰林院多是年轻的翰林和庶吉士们,她一个女子,进去难免不方便,便笑着拒绝了:“我说一两句话便走,就不进去了。”
门房飞快地进去通报了,兰珮莹独自站在抱厦前等,等了一会儿无聊,她便去看槅扇上的木雕。
身后一团巨大的阴影无声无息忽然出现,突然罩住了她。
兰珮莹吓了一跳,回身却对上谢萧舟那双经年翡翠般幽深的眸子,和他刀锋雕刻般冷峻的面容。
她靠着槅扇,有些恼,娇靥微红:“殿下难道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你这样会吓坏人的。”
“习武之人走路轻。”谢萧舟答非所问,目光温柔落在她粉色娇靥上。
如果谢萧舟的目光便旁人看见,那人一定会觉得自己见鬼了,因为在众人的心里,太子殿下一向是个冰冷难以靠近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有温柔的一面呢?
连谢萧舟自己也没有发觉,其实他看向她的时候,他的温柔是发自内心的。
兰珮莹实在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见谢萧舟,一天遇见他两回,这是什么鬼运气,看来她今日的确不宜出门。
转念又一想,翰林院离六部很近,内外皇城的守卫都是谢萧舟的管辖,要说他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她都不信。
兰珮莹斟酌再三,佯装无事道:“殿下是有事去翰林院公干吗?那殿下请便。”
谢萧舟不知在想什么,依旧答非所问:“你是来找我的么?”
兰珮莹在心里怒怼,这浑人根本就是仗着权势明知故问,她要是找他,自然是去六部找,去太子府找,她来什么翰林院!
但是她当然不敢把怨念直接说出来,只得竭力憋着怒意,脸上带着微笑,声音轻柔和煦,仿佛一点也没有生气:“殿下这话从何而起,臣女是来找家兄说些家事的。”
这话中的含义再明显不过,家事,家事,不足为外人道也,你还不快走!
谢萧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胡乱地点点头,向前走了一步,声音有些伤感:“阿莹,我……”
“表哥,我在这里。”兰珮莹忽然偏头朝着远处招了招手,然后飞快地给谢萧舟蹲了个万福,“殿下,臣女的表哥已经出来了,就不耽误殿下公干了,臣女告辞。”
谢萧舟看着兰珮莹轻快如小鹿一般的背影,在心底轻轻叹息,他告诉自己,急不得,急不得,这一生,他可以陪她慢慢来。
潘梓檀一身文官青袍,衬的人如青竹,斯文俊秀,他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缓缓走出来,朝门口看了一眼:“阿莹,你方才在跟谁说话?”
“我在,他是……”兰珮莹回头看了看门口,空荡荡无一人,谢萧舟已经毫无踪影,仿佛他方才的出现只是她的错觉。
兰珮莹收回目光:“没谁,门口槅扇上的几个木雕小人很有意思,我自言自语同它们聊了几句。”
“你这是童心未泯啊。”潘梓檀笑了,两人走到院子里一棵树下,一人一边坐在了石头凳子上,“今日怎么会来这里找我,有急事么?”
兰珮莹早有准备:“我有学问上的事搞不明白,想向表哥讨教。”
“你说吧。但凡我能知道的,必定毫无保留,我不知道的,我便去问其他同僚,翰林院人才济济,总有人能解答。”
潘梓檀微感意外,他分明记得,自己这个表妹是个极其随性的人,对诗词歌赋上的事都不太感兴趣,今日这要求倒是不同寻常。
“用不着如此麻烦,我只要听表哥的解答便好。”兰珮莹微微一笑,“世上男子常三妻四妾,却要求女子从一而终,还要求女子必须宽容大度,若是女子做不到,男子便要休妻,七出之五乃是妒忌,如此自相矛盾之事,敢问表哥不觉得可笑吗?”
潘梓檀被兰珮莹一番话说得怔住了。
兰珮莹有些忐忑,她很害怕潘梓檀会追问她为什么要说这等不守妇道的言辞;或者呵斥她不要胡思乱想,自古夫为妻纲。
没想到潘梓檀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垂下眸子静静思索着,他极度认真的模样有些呆萌,兰珮莹觉得,若说潘梓檀此刻是在思索状元考题,她都会相信。
半晌,潘梓檀抬起了头,认真道:“我不觉得可笑,我觉得男子可恨,而女子可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一个男子要求妻子这样做,那他自己便先要洁身自好;若他不能以身作则,便自然没有资格要求妻子为他守贞。”
兰珮莹神色明显一松:“听见表哥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潘梓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兰珮莹也不解释,笑着道:“听说赵姑娘已经成婚了。”
君子有成人之美,其中的隐□□关赵畅心的闺誉,潘梓檀自然不会跟兰珮莹多做解释,他清隽的眉毛舒展着:“对,她现在是范进士的娘子了,听闻夫妻感情和睦,即将离京赴外任。”
兰珮莹盯着他问:“这桩婚事没成,表哥之后是如何打算呢?”
潘梓檀饱读诗书,书读得多了,人也有些迂腐单纯,总觉得男女之间的这些事情放在心里便好,不应该拿出来谈论,听见兰珮莹发问,他面色微红,低头腼腆一笑:“我暂时还没想过这件事,总是缘分未到吧,还是随缘吧。”
“随缘不是随便,也不是被动等缘份撞上来,而是尽人事、听天命。”兰珮莹唇珠微动,笑意盎然,“所以我给表哥寻了一个好姑娘,表哥觉得安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