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清晨时分, 运河上已经繁忙无比，商船客船百舸争流，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陆倚云悠然自得地躺在船舱二层的藤椅上, 膝上盖着一条蚕丝薄被，手边放着一本闲书。
薄金色的日光洒在水面上，河水波光粼粼, 犹如此行的璀璨前程一般让人心生欢喜。
她闭着眼睛听着耳边潺潺水声，在晨风中甜蜜回忆着五年前让她一见钟情的那个面容俊朗，身姿挺拔的他。
虽然五年前太子只是一个小小少年, 眉眼间却蕴着威严之气, 举手投足之间, 都带着储君贵不可言的气度。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她却为他着了迷, 日日夜夜想着他, 不停地脑海中幻想着被他呵护宠爱, 为他生儿育女的情景。
可以说, 在余杭的时候, 每个无眠的闷热夏夜，她都在脑海里和太子过完了一生。
只是在她那些梦里，总有一个碍眼的人，那便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桑舒婉。
陆倚云一想到桑舒婉和太子的婚约就恨极了，她只好每次幻想的时候, 要么假装桑舒婉并不存在；要么她自己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桑舒婉是冷宫废后，才能让她那颗嫉妒的心好过一些。
船过水闸时，航速变慢了, 最后停下开始排队过闸口，陆倚云翻了个身，唇角带着痴痴的笑。
微风将她手边书页吹得哗啦啦翻过几页，便听得舱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房里的管事丫头惠萍嚷嚷着：“姑娘，有大喜事啊。”
“何喜？” 陆倚云不耐烦地睁开眼，娇俏可人的脸上满是不悦，她正想到洞房花烛的关键处，却被这不懂事的死丫头打破了。
惠萍顾不上说来龙去脉，直接把关键的一句说了：“太子殿下和桑家三娘子的婚约没了。”
“此话当真！”陆倚云猛地坐起来。
“千真万确。”惠萍三言两语道，“刚才开闸，一艘从京城南下的客船从咱们船边儿上过，穿上的客人都趴在船舷上在谈论这件事，奴婢亲耳听见的。”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陆倚云突然狂笑起来，她跳下藤椅，顾不上穿绣鞋，光着脚摇摇晃晃地跑去墙边五斗橱的抽屉里拿出一面圆镜，举起来照着自己的脸，伸手探上面颊，“我就知道，我这般天赐的美貌，我这般雅致的气质，我这般显赫的家世，绝不会是白生的！”
“还有姑娘这般不盈一握的细腰、弱柳蹁跹的身姿，哪个男人看了会不喜欢？”惠萍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真是老天爷保佑啊，先前姑娘还想着能做个侧妃便是天大的好事，如今姑娘还没到京城，桑家的凤脉便断了，这不正说明，姑娘才是贵不可言的天选之女。”
尽管慈淑太后十多年前便已经明言，她是看破红尘之人，只是在宫中带发修行罢了，嘉顺帝仍会每隔三日会来一趟慈宁宫请安。
这日，慈淑太后竟然没有用要礼佛的理由撵他走，破天荒的让罗姑姑给嘉顺帝上了杯茶。
嘉顺帝便知道太后定然是有话要说，安心坐下来喝茶回话。
一贯不问世事的慈淑太后手里握着紫檀佛珠，关切地问道：“老四的王府修整好了没有？”
嘉顺帝抿了口茶：“修整好了，都是按照母后的要求做的，回头朕让工部将图纸送给母后瞧瞧。”
慈淑太后把手中的佛珠转了一圈，又问：“那王府里用的东西呢？”
嘉顺帝忙道：“御制局早就已经造好了，只等个适宜搬迁的好日子便会送去王府归置。母后放心吧，朕一直记着四皇弟归来的日子，早就命内务府盯着御制局精心打造了，一定不会耽误正事。”
慈淑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微微点头：“皇上，不是哀家偏疼阿澈，只是你这弟弟实在是可怜了些。”
“母后不必多言，朕心里自然是有数的，朕岂是那等不顾骨肉亲情的人。”
嘉顺帝微笑着将茶杯放下：“朕倒是又想起来一事，沈家那小子同戚家四姑娘八字相合大吉大利，那小子毕竟同皇家带亲，所以朕想问问母后的意思，若是母后也觉得好，朕便赐婚了。”
沈彦瀚的祖母同慈淑太后是亲姐妹，所以嘉顺帝才有沾亲带故这一说。
慈淑太后沉吟了一下：“先别忙着定下来，阿瀚毕竟是你姨母的亲孙儿，如今你姨母不在京城，少不得哀家得帮她掌掌眼，哀家回头找机会看一看这个戚四娘，瞧过了再告诉合不合适。”
嘉顺帝自然无异议，他走了之后，罗姑姑面带喜色顿了个万福：“恭喜太后娘娘，这算是双喜临门喽。”
“哀家不过是瞎操心罢了，只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吧。”慈淑太后欣慰地笑了笑，手上的佛珠又转了一圈。
“依着奴婢之见，澈王爷回京之后，选正妃之事也该操办起来，可得给王爷好好挑挑，一定得选个大美人儿才行。”
慈淑太后闭目想了想，缓声道：“富贵人家的小姑娘大都衣着华丽精致，打眼一瞧都是漂亮人儿，其实真正能用美人来形容的却没有几个，美是一种稀缺资源，不然美人也就没有什么好稀罕的了。”
罗姑姑命人把残茶撤下去：“不知娘娘心里可有中意的小娘子呢？”
慈淑太后摇摇头：“哀家不问俗世多年，如今京中的小娘子见都没见过几个，反倒是你，有没有觉得好的，说来给哀家听听。”
罗姑姑无奈摊手：“奴婢虽然多年未见过澈王爷了，但心里仍然记着澈王爷当年离开京城时是何等的漂亮乖巧，奴婢心里早把京城中的小娘子权衡过一圈了，竟觉得没有人能配得上澈王爷呢。”
“你呀，一贯巧舌如簧。”太后眉眼间生出许多温柔，“二十年未曾见过，也不知哀家这幼子，如今怎么样了。”
罗姑姑想了想：“太后娘娘想见一见小娘子们，这有何难的，便推说宫中无聊，召她们进宫陪着说话解闷便是，若嫌她们吵闹，便叫她们自去御花园踏青，娘娘作壁上观便可。”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慈淑太后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书案上最近翻过的一本甄水仙的诗集上，心思一动，“把甄家的老姑娘叫来给哀家瞧瞧，还有那个戚家的四娘也叫来。”
“奴婢遵命。”罗姑姑立刻吩咐下去，又道：“定西侯陆家的小娘子们也到京中了，嫡出大姑娘多次递了牌子请见娘娘呢。”
慈淑太后随口道：“那便一并叫来吧。多叫些来，让哀家好生看看。”
京城三品以上官家的适龄的小娘子们，都接到了慈淑太后的懿旨，兰珮莹自然也接到了。
接旨后，安逸抑制不住兴奋：“太好了。”
兰珮莹奇道：“你想去？”
“我才懒得去，反正又没点名让我去。可是别的小娘子就不一样了，不管想去不想去的，都得去。”安逸麻溜地纷纷思阳，“快去快去，捡着云想阁死活卖不动的款式拿一套来，给郡主进宫游园穿。”
兰珮莹：“……”
到了进宫那日，兰珮莹一大早便出发了，她思忖过，太后娘娘对兰家感官不好，她虽并无攀附之心，也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她以为自己来的早，不料有人比她来得更早，宫门外，各家的马车都停满了。
兰珮莹走进宫门，看见几十个小娘子们花团锦簇的站着宫门里头的广场上等着，有很多是她见过的，也有几个她没见过的生面孔。
正在人群中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蒋如兰一见她，便雀跃着招手：“郡主，我在这里。”
众人顿时停止了交谈，朝兰珮莹看了过来。
兰珮莹看见蒋如兰先是意外了一下，接着便想到她大哥如今是三品官，便微微一笑朝着那人群走过去。
她今日上衣下裙的颜色都是一样的，内里是银线暗纹灰色的素锦料子，外罩轻紫色单罗纱长衫和褶裙。
这是云想阁为春末打造的款式，因为紫色极其难染，所以成本很高，加上时下众人大多只认各类绣花，如此高的售价又无几片绣花，导致销量不佳。
在灰色素锦底色的衬托下，外面紫色单罗纱显出了烟紫色，隔着薄薄的一层纱，素锦上的银线提花在阳光下粼光闪闪，随着兰珮莹的走动，犹如一团霞光被包裹在如烟似雾的紫色里，围绕在人的周身。
很多人在心中暗叹，不愧是皇上亲封的臻郡主啊，至美为臻，她真的配得上这四个字。
兰珮莹无意做众人视线的焦点，奈何天生超凡脱俗的美貌，让她想低调也低调不了。
因来迟了，兰珮莹放低身段和善地先向众人见了礼，众人纷纷向她还礼，气氛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欢快。
兰珮莹虽美丽且高贵，却从来不把美丽当成孤芳自赏的武器，也从来不会因为身份高贵就去蔑视别人，所以回到京城的这几个月来，越来越多的小娘子愿意同她交好了。
慈宁宫的管事太监得了令，前来带这群小娘子去御花园里拜见太后。
路上，有小娘子假装痛心道：“臻郡主，这又是你那个云想阁的新花样吗，我这个月的月钱又保不住了。”
她一句话激起了许多共鸣，众人皆点头：“郡主穿什么都好看，看见郡主穿了我们就想买。”
一群小娘子正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忽然一道嗤笑声响起，有人轻蔑说了一句：“狐媚。”
那声音很轻很轻，夹杂在欢乐的笑语中却异常刺耳，兰珮莹当然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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