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深海高歌20
夏日交大的夜晚凉风拂面, 格外清爽惬意。
迎新典礼已经结束。
钟蕾、陈朝阳、邹淼、周宪四人结伴混在一群学生当中，悠闲的走在校园里。
“刚才吓死我了。”
从大礼堂离开后，邹淼一脸后怕：“看于晚霜那个冷冰冰的表情, 我差点以为你们要打起来。”
钟蕾摇头失笑：“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她无非就是找我来友好的打个招呼而已。”
友好？
听到这个词, 邹淼一阵无言。
天啊, 原来刚刚于晚霜那番话, 在小蕾看来竟然是‘友好打招呼’？
自从于晚霜来到交大以后，有人夸她能力强，有人夸她模样美, 但从未有人夸过她友好。
因为于晚霜这个女孩子，天生就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场。
就连周宪听到钟蕾的话，都笑出声来。
“于晚霜挺优秀的，性格很要强, 应该是把师妹你当做竞争者了，只不过……”
说到这里, 周宪看着钟蕾的侧脸叹了口气，同情道：“她挑选你做竞争对手, 以后可有得憋闷了。”
或许于晚霜确实很优秀。
但和钟蕾相比，差距实在是有些过于明显。
坦白说, 周宪见过很多所谓的学霸, 或者天才。
甚至连考上交大，被顾崇青视为得意弟子的周宪本人，也被别人称作‘天才’。
但从未有一个天才，能像是钟蕾这样，强悍到不讲道理。
“我是觉得，她挺可爱的。”
回想起刚才那个女孩儿最后恼羞的模样, 钟蕾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来。
等笑完了，她看向周宪打趣道：“不过师兄你最后选择留在交大做导师，我还挺意外的。以后我叫你导师，你叫我师妹，这是什么奇怪的关系。”
这话，让陈朝阳和周宪都听笑了。
邹淼在旁边暗中观察周宪的反应，神情略带好奇。
没想到小蕾和导师竟然还挺熟的。
先前的几个月，通过一起优化8105型号拖网渔船，周宪与钟蕾也算是
熟稔起来。
邹淼则因为周宪是自己导师的原因，比较拘谨。
“你可千万别叫我导师，我受不起。以后除了课上，其余时候还是以师兄妹称呼吧。我跟朝阳现在就是这么来的，这样反而自在。”
周宪说着，拍了拍旁边陈朝阳的肩膀，目光诚恳的看着钟蕾：“对了，以后我上课的时候，如果哪里讲的不对，师妹你要随时站出来指正，其实这次做导师，我也是想着能和你学一些东西。这个暑假，我进步很大，全都是因为师妹你的功劳。”
旁边的邹淼闻言有些吃惊的瞪大眼。
导师周宪竟然说自己在跟着小蕾学东西？
天啊。
小蕾在这个暑假消失了那么久，究竟是去做了什么！
“还有我，我进步也挺明显的。这个暑假虽然过得很充实，也是真的累。”
陈朝阳说着，展开臂膀往后舒展筋骨，声音中隐约还带着点疲惫：“现在，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可不是嘛。
8105型渔船优化这个项目，让一整个团队的人都忙的够呛。
周宪还好，临近结束的时候，因为交大开学，所以来学校报道，提前为做学生导师做准备工作。
但陈朝阳和钟蕾可是从头忙到尾的。
甚至今天晚上钟蕾来交大做新生致辞，都是陈朝阳马不停歇的蹬着自行车送她过来。
而相比于一直在实验室的钟蕾。
陈朝阳这个暑假跑了无数家材料厂，实地考察各种型号拖网渔船，顶着大太阳满世界跑，整个人都晒黑了不少。
但也精神了不少。
仅仅是一个暑假的时间，周宪和陈朝阳两人，显然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成长。
“那师兄你既然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钟蕾眨眨眼：“以后你在课堂上讲课，可得十二万分小心，被我当众挑出问题，你可会很没面子的。”
“师妹尽管放马过来！”
周宪非常大度的挥了挥手：“挑出来一个错误，我请你吃一次饭。”
这个好！
钟蕾眼睛亮起来，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呢。
刚才大方的周宪思索片刻，又肉痛的补充道：“不过只能请你在学校食堂吃，毕业了以后，家里就不再给钱了，就师兄那点可怜的工资，师妹你可得悠着点。”
奥。
刚刚入职的新任导师，工资应该确实也不算多。
钟蕾想了想，说道：“那加个鸡蛋不过分吧。”
“加鸡腿！”
周宪一咬牙，来个狠的。
这话说完，众人跟着都笑出来。
忙活了好几个月，总算是能休息下喘口气，和认识的朋友聊聊天散散步，还挺惬意的。
钟蕾很享受这样难得的悠闲时间。
“小蕾，你今天拒绝了那位陈工的邀请。”
陈朝阳瞄了一眼钟蕾，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好奇怪，先前上学的时候，每天学知识，写作业就觉得很累。可这个暑假真正忙活完以后，我现在反而觉得生活没滋没味的。”
“原来朝阳你也这么想的？我还以为就我自己这样。”
周宪闻言立刻开口附和，然后期待的看向钟蕾：“师妹，你这里还有没有什么计划或者想法，比如我们再搞个新型渔船优化一下？”
系统颁布的第二个任务，是带着书中主要角色一起进步，成长。
但其实，这件事钟蕾在不知不觉间早就已经在做了。
报效祖国是个非常具有‘精神自豪感’的神圣使命。
这个暑假，周宪与陈朝阳完成了拖网渔船的优化，即将为捕鱼业带来一次飞跃般的大创收。
这种成就，潜移默化的让两个人的‘精神世界’得到升华。
骤然停下来什么都不做，反而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然而，迎着两位师兄期待般的目光。
钟蕾摇了摇头：“我接下来没什么计划，作为学生，好好学习知识才是根本。我感觉自己还有很多不足，需要汲取知识，提升自己，再谈其他。”
啊。
周宪和陈朝阳怎么都没想到，会从钟蕾口中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
该说点什么好。
“那今天就在这里分开吧，我得回家一趟。”
钟蕾似乎没有瞧见两个男生脸上的异样，笑着朝着他们挥手道别：“近三个月没回家，我哥和我妈肯定都很担心。对了陈师兄，你住学校宿舍，那自行车我先骑回家啦。”
“啊，哦哦，好。”
陈朝阳挤出一丝笑容来：“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道别后，钟蕾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夜色深处。
等她走远了，陈朝阳和周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苦涩。
“优秀如师妹，都觉得自己能力不足，需要沉下心来好好学习，咱俩就参与了一次拖网渔船优化，心态就飘了。”
周宪叹了口气：“惭愧啊。”
“岂止是惭愧，压力也是真的大。师兄你是不知道，我和小蕾一起长大，以前从来没觉得她有多优秀。大概就这几个月，我站在她面前都觉得压力倍增。”
陈朝阳苦笑道：“这个暑假我白天忙活拖网渔船实践优化，晚上翻资料查数据，每天一两点才睡觉。不努力真不行，因为我每次看小蕾游刃有余的解决各种难题，自己甚至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下意识想跟着她的步伐去努力。”
师兄俩说完以后。
一直默默听着的邹淼试探性的举起手，小心翼翼道：“周老师，陈师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暑假做了什么，但接下来你们如果要学习的话，能不能带上我啊？我……我看着小蕾这么优秀，其实自己心里压力也挺大的。”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就是这个道理。
平时大家看着钟蕾取得各种成就，发自内心的为她鼓掌。
可鼓掌的同时，自己心里难道就不觉得艳羡吗？
肯定会有。
不仅有艳羡，甚至还会觉得有压力。
这些话，其实大多数时间都会埋在心里，也不好意思讲出来。
直到今天，听到这样优秀的钟蕾还觉得自己实力不足，准备努力充实自己。
陈朝
阳和周宪有感而发。
就连邹淼，都迫切的想要加入进来。
这大概就是一个优秀朋友的魅力？
看到她发光的时候，你会开心的为她鼓掌，然后下意识的，想要追着那束光，努力奔跑。
三人自我剖解完内心的想法以后，互相对视。
随后都一起笑起来。
这种想法别人应该不懂，但作为钟蕾的朋友，他们都懂。
“咱们三个，我年纪最大，也读完了造船系的所有课程，勉强能做你们俩的导师。那接下来，我整理下这大学四年的笔记资料，邹淼和朝阳你们俩挤时间出来看，不懂的话就来问我。朝阳，你现在大二，多带一带邹师妹。”
周宪说道：“至于我，改天去找顾教授要一些民用渔船、军/舰战舰之类的基础设计图或者技术方案，开始自学。遇到不懂的，我去找老师，或者找钟师妹，等我弄明白了，再来教你俩。”
这个办法好！
大学嘛，可不就是用来学习知识的。
小蕾那么优秀的人都在努力，他们又有什么资格不去拼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
“加油！”
“是一起加油！”
交大校园的小路上。
邹淼、陈朝阳以及周宪三人伸出手来叠在一起，互相鼓劲加油，然后各自脚步坚定的离开。
不远处的花坛后面。
已经骑车走人的钟蕾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悄悄返回，笑着看着这一幕。
刚才那番话，自然是她故意说得。
现在看来，取到的效果十分令人满意。
学生时代，我们总会把‘报效祖国’‘建设家园’当做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
但其实为国效力距离我们每个人都并不遥远。
只是从一开始，你就得把步子走的坚定一点。
充实自我，汲取知识。
随时等待祖国的号召，去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发光发热。
此刻让我们把镜头拉高，来到夜晚的交大上空。
时间已经不早了，结束开学典礼
，从大礼堂走出的学生们都回到宿舍，校园里星星点点的路灯亮着，但其实已经空荡下来。
穿着白裙子的钟蕾骑着自行车，轻松惬意的从交大主干道离开校园。
微风吹乱了她一头乌黑的秀发，在夜空中飞舞。
周宪去了一趟教师宿舍，把自己四年来做的笔记资料翻找出来，交给邹淼。
然后他拿起一本《世界船舰》，准备点燃床头的煤油灯。
只不过想到自己以后可能还要给师妹‘加鸡腿’，他犹豫片刻，到底是没舍得点灯。
煤油灯这玩意儿烧久了，容易坏。
于是周宪悄悄带着那本书，以及明天的备课资料，去走廊外的墙角安静蹲下。
这条走廊里的灯，到晚上十二点才会熄。
邹淼抱着周宪一箱子沉重的笔记资料，吃力的回到宿舍。
她看向这些资料，眼睛里都是满足与渴求。
提起钟蕾和于晚霜，大家都知道她俩一个是申市第一，一个是全系第一。
但少有人知道的是。
邹淼是造船系第三，以469分的优异成绩，考进了交大。
她不比任何人差，只是因为性格内敛，不怎么爱讲话，所以总是容易被忽略掉。
但邹淼并不介意。
因为默默努力充实自我，总会有发光的那一天！
陈朝阳则是去了食堂。
他一路从七零九所带着钟蕾来学校，都没顾得上吃饭，这会儿实在饿得有些遭不住。
今天他比较幸运，虽然时间不早了，但食堂还剩有两个苞米窝头。
窝头凉了以后有些硬，不太好嚼。
他向食堂大叔要了碗开水，窝头在开水里泡一泡，吃着还挺香。
吃窝头的时候，陈朝阳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小心翼翼翻开。
这个笔记本里，记录的是这个暑假，钟蕾优化实践拖网渔船优化方案时候讲过的很多数据和知识点。
很多内容陈朝阳都听不懂，也不理解。
他准备先把这些东西死记硬背下来，然后回头去找小蕾一点点请教。
而于晚霜
，在大礼堂离开以后，则是去了校图书馆。
趁着图书馆还没有闭馆，她一路飞奔进去找书。
于晚霜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去了战舰潜艇书籍区。
她今天之所以去找钟蕾说那番话，是因为她发自内心的热爱这个国家，并且认为只有武装战/舰，才能让国家迅速强大。
以钟蕾的天分，在民用渔船领域里摸打滚爬，就是浪费时间。
图书管里关于战舰的书籍很有限，里面讲解的内容也很浅显，毕竟涉及到这方面的资料，很多都需要保密。
所以每在书架上淘到一本相关的书，对于晚霜来说都是惊喜。
抱着今天挑选的书，于晚霜的眉眼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等出来路过民用渔船书籍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
若是放在以前，于晚霜从不会在民用渔船这里浪费时间。
但今天，回想起某个优秀女孩子在校礼堂的那番致辞。
她迟疑片刻，走去书架前，挑了一本《民用渔船发展史》。
明明只是挑了一本关于拖网渔船的书，但于晚霜却抬起头四下打量。
周围没人。
她迅速把这本书放进自己怀里抱着的几本书当中，假装自己今天和往常一样，依旧是来借阅军用战舰书籍的，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出去。
然而出馆登记的时候。
图书管理员看到那本《民用渔船发展史》，惊讶的看了一眼于晚霜。
这个小姑娘，开学后的一周时间，几乎每天都来图书馆，并且对战舰类书籍表现出了狂热的兴趣。
图书管里很少有小姑娘对战舰感兴趣，更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管理员很快便眼熟了她。
“我拿错了。”
迎着管理员惊讶的目光，于晚霜迅速把那本《民用渔船发展史》挑出去，说道：“这本不是我选的，我不借……”
“已经登记好了，拿走吧。”
然而管理员却笑道：“每一本书都应该被受到应有的尊重，拿错了也没关系，看
一看，或许会喜欢上呢。”
奥。
于晚霜征愣片刻，颇有些不自在的又把那本书收回来，抱着借来的书迅速离开。
反正她就是拿错了而已。
无聊的时候翻一番也没关系。
没有人知道，这个夜晚有一群年轻人，因为钟蕾，悄悄做出了自己的改变。
虽然改变很小，但蝴蝶的翅膀震颤过后，谁也不知道不久的将来，这群年轻人会因此有着怎样的未来。
而钟蕾本人，则是趁着夜色，一路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里。
时间已经很晚了，屋子里没亮灯，徐美霞与钟衡应该已经睡了，门也是锁着的。
钟蕾从门口的地毯下面翻出备用钥匙，悄悄开了门。
咔嚓。
开门的声音很轻，但却惊动了客厅里的人。
“小蕾？”
客厅的沙发上，传来钟衡略带惊慌的声音。
这么晚了竟然还没睡？
钟蕾也有些惊讶，她轻轻带上门，等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以后，眯着眼看过去。
就见客厅里的钟衡，没有穿往日那身不起眼的灰色工装。
他穿着一身颇有些陈旧的老式海军水兵服，藏蓝色军装，搭配白色帽檐，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硬挺。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
钟衡身上穿的这件水兵服，和背后墙上相框里灰色照片上的男人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父子两人一个在照片里，一个站在客厅里。
穿着同样的军装，眉眼一样的坚毅。
“我就是半夜睡不着，起来随便走走……咱爸这衣服，我……”
迎着钟蕾打量般的目光，钟衡罕见的说话有些磕巴：“小蕾，你别跟咱妈说这事儿行吗？”
徐美霞的丈夫，年仅28岁就牺牲在了蔚蓝色的大海之上。
她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一双儿女养大，对儿子只有一个要求。
不要当兵。
钟衡同意了。
但不知道多少个漆黑的夜晚，趁着家人睡觉以后，他悄悄穿上父亲的军装，坐在客厅里发呆。
这身衣服
，他做梦都想自己也拥有一件啊。
“哥。”
钟蕾打断了哥哥的话，走过去笑着替他展平肩膀处的褶皱，笑着夸赞道：“你这身很帅唉，和老爸一样帅。”
简单的一句话，让钟衡的嘴巴紧紧抿起来。
客厅里陷入安静。
良久后，他撇过身，声音有些沉闷的说道：“拍马屁也没用，你这么久不回来，老妈明天肯定要收拾你。”
奥。
钟蕾叹了口气：“那先让我回屋睡个好觉吧，我太累了。”
确实累，好几个月都没怎么睡好，今天又去交大折腾了一番，浑身都是疲态。
瞧着小妹满脸的疲惫，钟衡虽然也疑惑她这几个月去做了什么，但还是心疼道：“那赶紧去睡吧，有事儿明天再说。”
“好，哥晚安。”
钟蕾稍作洗漱，迅速回房睡觉。
客厅里。
钟衡轻轻脱下那身军装，小心翼翼的叠好，放进衣柜里。
第二天一大早。
徐美霞像是往常那样起床，准备去做早饭。
然而她刚走出卧室，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清粥香味。
再接着，钟蕾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笑道：“妈，你起来啦？早饭马上就好！”
徐美霞的眼睛骤然瞪大。
片刻后她气呼呼的冲进厨房：“好你个钟蕾！你还知道回家啊！三个月不回来，你现在真是长能耐了！”
“唉唉唉徐美霞同志，你说归说，先把你手里的擀面杖放下来！”
钟蕾吓了一跳，赶忙为自己辩解：“那我不是托我老师跟你说了吗，要去研究所帮忙一段时间。”
徐美霞最近想女儿想的不行，偏偏这会儿钟蕾回来了，她又觉得生气：“帮什么忙，三个月都没时间回家！”
奥。
“那你打我吧，虽然我替红星造船厂修好了渔船，虽然我考了申市第一，虽然我上了交大，虽然连清华哈军/工都争着抢我，虽然我老师夸我是个天才。”
钟蕾一咬牙，把胳膊递了过去：“但是我三个月